回 家

刘满园

                                                        刘满园

    二十年多年前，刘朋在石寨子小学当孩子王。或许因为，那个叫做石寨子的地方有点闭塞吧，反正刘朋在这儿，也算是个有影响有人缘的人物，深得人们的敬爱。校园之外，朋友依然多多。难怪他在石寨子一呆就是十年，活得滋润舒坦。

    儿子四岁时，他就已经察觉出其天资聪慧来，好像是个念书的料，刘朋就义无反顾得把孩子带到了自己的身边，他打算开始慢慢教他读书认字，让孩子从小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为将来奠定学习基础。虽然石寨子也和家乡一样，都没有学前班叫孩子去念，不过他想自己好歹上过师范，专业就是小学教育，估摸带好自家的毛孩子，绰绰有余，而且简直就是屁大个事儿。

    石寨子学校离家还有数十公里路途，中间还得翻阅三座大山，又不通汽车，回家不方便，想叫妻子跟随自己一起照顾孩子吧，真的不现实，家里有父母双亲需要孝敬，有一亩三分地还得早出晚归耕种着，光自个儿那点工资，养不了家也糊不了口。

    刚领来孩子的时候，刘朋还挺认真负责，白天教他写一些简单的字词，教他学学拼音，什么零声母啊，整体认读啊啥的，晚上睡在床上就给孩子讲故事，讲东周列国，也讲四大名著，还有安徒生童话。讲到夜深人静，儿子听着新鲜，意犹未尽，他也觉着活得瓷实。

    刘朋是语文老师，免不了要教儿子学一些古诗词，儿子也学得快，什么床前明月光，远看山有色，明月几时有，都能倒背如流。刘朋心里挺高兴，儿子也有意思，特别是儿子念着念着他教的古诗词，竟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就是那首北朝民歌：敕勒川。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这一笑，勾起了刘朋的回忆。记得孩子还在一两岁的时候，他就教儿子念过这首古诗。那时候的儿子迷恋妈妈的奶水，土话总把吃奶说成吃“漭漭”，好多孩子想吃奶的时候，都要喊“漭漭，漭漭”，不一定是这个字儿，音是这个音。儿子每次念到“天苍苍，野茫茫”这儿，都会纯真地哈哈大笑，还要重复着野“漭漭”这句词儿，还说，爸爸，爸爸，有野“漭漭”，野“漭漭”呀！刘朋也明白过来，才跟着笑了，眼泪都笑出来了。过后还学舌给妻子听，妻子就狠狠挖他一眼，说，要有野“漭漭”，我一刀砍烂你。

    想起这些，刘朋就会偷偷看看儿子，觉着这家伙笑得别有用心，自己也偷偷笑了。

    不过时间不长，刘在行就觉着烦起来，这又当娘又当爹的日子，还真不是个事儿。白天给学生上课，夜里批改作业备课，本身就有些累，儿子再问这问那，他就气儿不打一处来，经常说，算了算了，明天再教你吧。有时间，还给别的同事一推，去去去，问你张老师何老师李伯伯去，爸爸烦了，啊。儿子就毫不情愿的去自己写字，或者去找别人。

    不久，一段时间停下来的麻将，又摆上了桌子，下定决心戒掉的烈酒，又在喷香，巧巧七，六六连的猜拳声，不知不觉又在校园里响彻起来。刘朋还是经不住诱惑，就把教育儿子的大事儿，放到脑后去了，心想，还早着呢，四岁嘛，慢慢来，别把孩子弄成了中永，半途而废。

    喝酒也好，打牌也好，为了照顾儿子，都得弄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里开战。每次喝酒尽是男同事，还好点，儿子很快就能睡着。要是搓麻，往往会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同事，这时间，儿子就全无睡意。有时刘朋几个人玩完，脱衣服上床睡觉，才发现儿子还清清醒醒的，一双眼睛骨碌碌打转，一点睡意也没有。

    想着儿子还没有入睡，大家嘴里都干干净净，可玩着玩着，就忘了孩子的存在了，嘴里那些带点水分的黄段子，就倾情流淌出来，男男女女在一起，性爱才是主题，缸一样粗的话，大家都说得出来。说着说着，刘朋还能记着回头看看儿子睡熟了没有，没有想到，多少次，儿子都在佯装。

    当然，刘朋还是防着一手的，他记着天苍苍野茫茫这茬儿呢，儿子可聪明了，记忆也超人，他害怕多说点啥话，叫儿子听了去，那就麻烦大了，知子莫如父啊。不知哪一回，哪个混蛋同事当着儿子的面，讲过尼姑贴着“白天空洞洞，晚上洞洞空”的对联那个段子，儿子就记下了，晚上一个劲儿地追问，啥叫空洞洞，啥叫洞洞空，刘朋被问得张口结舌。睡梦中，儿子说，还说老师有知识呢，爸爸狗屁不通啊。刘朋哪里知道，面对好奇的儿子，真是防不胜防啊。

    一次周末，刘朋领着儿子到石寨子的一个村子里去玩，吃了一天肉，喝了一天酒，开了一天的玩笑，跟着刘朋的，还有几个女老师，大家喝的半醉的时候，就勾肩搭背起来，说话也口无遮拦，同事们无论男女，乐得东倒西歪，可刘朋的儿子那天连饭都没有吃，那几个阿姨醉醺醺地劝他，儿子努着嘴，瞪着眼，一言不发。

    另一次元旦，刘朋跟两个女老师和一个男老师搓麻，大家都是语文组的，平时关系近点，互相托着调换着上个课啊啥的，说话就放肆了些，他以为孩子睡着了，没有听到。可第二天他上完两节课，儿子都没有起床，刘朋觉着挺奇怪的，这小家伙平时起床挺积极的，还爱跟着学生上操，今天是怎么了？等他推门进去，儿子还蒙在被子里，他一把掀开被子，露出儿子的头脸，才看到他竟然在悄悄流着眼泪，这一下可把刘朋吓坏了，还以为孩子生了啥病了。刘朋不敢迟疑，赶紧叫来旁边的李老师，想让他帮着送儿子去乡卫生院。

    可等刘朋伸手去抱孩子时，儿子却一把推开他的手，嘴里大声吼叫着：“滚，滚开，不要你管，老流氓！”

    一句话，把刘朋和李老师都镇住了，很快，刘朋就明白了过来，他啥话不敢说，多亏李老师是本地人，昨晚回家去，不知道他们玩牌的事情。

    随后几天，儿子不读书也不写字，天天叫喊着要回家，要到妈妈那儿去。这是那年冬天里的事情，眼看要放寒假了，学校里忙得不可开交，可儿子非得要刘朋自己送他回家。最终，刘朋还是没有拗过儿子，只得领着他，一同回家，去见妈妈。

    过年的时候，刘朋把这点事儿说给妻子，说你儿子早熟，都成精了，妻子却幸福地笑了。开年，刘朋再次想领着儿子去石寨子，儿子死活要妈妈一同去，刘朋还是没有拗过儿子。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2-2-28 11:12 编辑 ]

飞花落叶

也来鼓励刘版一下！
圣诞快乐！

七笔氏

学习，支持刘版小说。

邱天

邱天再来欣赏！

刘满园

原帖由 徐慧莉 于 2011-12-21 15:06 发表
这样有趣老练的文风是我喜欢的，爱读。

谢谢来读，谢谢。

刘满园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1-12-20 17:18 发表
这篇小说刻画了一个小人精，小说其实是通过一个精灵古怪的小人儿的眼睛再现了乡村教师的原汁原味的生活，同时也从一个侧面表现了小说中一家三口的和谐温馨。尤其是结尾的一笔，非常动人。小说看似平淡的叙述，没有大 ...

谢谢楼兰来读，谢谢你的鼓励支持。

徐慧莉

这样有趣老练的文风是我喜欢的，爱读。

西夏楼兰

这篇小说刻画了一个小人精，小说其实是通过一个精灵古怪的小人儿的眼睛再现了乡村教师的原汁原味的生活，同时也从一个侧面表现了小说中一家三口的和谐温馨。尤其是结尾的一笔，非常动人。小说看似平淡的叙述，没有大起大落的情节，但生活的味道就蕴藏在这些细节描写中。
大家都集中在了对孩子的教育上，我倒觉得刘老师在小说中并非是表现教育问题的。对一篇小说的解读真的是见仁见智，大家多有争论也是好现象。

刘满园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1-12-20 11:55 发表
先提上来，有空细读。最近忙，没时间上来欣赏大家的新作。

谢谢楼兰。

西夏楼兰

先提上来，有空细读。最近忙，没时间上来欣赏大家的新作。

刘满园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1-12-18 22:51 发表
提出了教育孩子应注意净化育人环境。特别是现在信息社会！学习了。

谢谢来读，谢谢。

荦春

提出了教育孩子应注意净化育人环境。特别是现在信息社会！学习了。

刘满园

原帖由 殷子 于 2011-12-17 21:43 发表
文字朴实无华！故事很有教育意义！学习刘版的好字——

谢谢关注，问好朋友。

刘满园

原帖由 曾棠 于 2011-12-17 17:28 发表
其实，一个小说能引起争鸣并非不好，大家都能畅所欲言，谈谈各自的看法。问好刘版！

你说的很对，问好。

殷子

文字朴实无华！故事很有教育意义！学习刘版的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