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在往日时光里的爱

敬一兵

　　　　　　　　深埋在往日时光里的爱
　　——杨乐魅力爵士法语歌曲《秋叶》欣赏随笔

　　　　　　　　　　　敬一兵

　　独处的日子里，一幅泛黄的老照片，一枚夹在书中的红枫叶，总是会应和着春天软风中摇曳的枝桠，给昔日的恋人插上透明的翅膀，让她随同往日时光的画面一起，轻轻飘飞到我的脑海里。恋人是柔软的，往日时光是潮湿的，从轮廓到线条，从肌肤到内脏，都会散发出柔和得让我心生悲悯和凄美的味道。如果用文字来驮载初恋情人乌黑的头发，会说话的眼睛，可以使我的视线柔软得拧出蜜汁的乳房，还有那些与她为伍的阳光、水分、软风以及植物，文字会显得捉襟见肘，会显得局促不安。倘若用绘画来反映，画面中的景象会因为丢失了血肉的丰腴而显得呆板干瘪，显得扭曲失真。往日时光里的恋人只适合用歌曲来缅怀。音符、旋律、曲调可以抵达文字和画面无法企及的地方，让往日时光里的所有元素一下子就集体复活，熠熠生辉。我的这个判断，来自于我听了国语歌手杨乐演唱的魅力爵士法语歌曲《秋叶》后，在我身后行过的道路上，神的光芒依次呈现的情景。

　　我不晓得这首法国老歌《秋叶》，曾经打动过多少徘徊在深秋落满梧桐叶路上的痴情人。但我却十分清楚，这首老歌被不同的人深情传唱，直到穿过往日时光，传递到兼具荷兰与埃及血缘的混血儿女歌手萝拉天鹅绒般质感的嗓音上时，夹杂着忧伤的浪漫，还有恍若落寞时的情怀，便像细雨清风划过深秋的阴霾，感染了杨乐安宁诗意的内心世界，也感染了我酸楚多于快乐、阴霾多于天光的情感世界，成了我一遍遍感念初恋的知音。杨乐是萝拉的知音，因而凭借这首《秋叶》，自然也就成了我和初恋情人共同的知音。对于我来说，喜欢一首歌曲的全部理由，就在于歌曲能够把隔在时光两边的事物，情景交融地锲合在我的身上。任何事情都有旁逸斜出的地方，也有隐遁栖息的地方，只有到了情感共鸣的时候，它们才会沿循自然真实的锲合之路，邂逅在一起。

　　如果说是萝拉略带沙哑、缠绵悱恻的成熟声线，把《秋叶》从曾经苦难岁月的沧桑中托举出来的话，那么正是杨乐对这首歌曲的演唱，让我追赶时光的匆匆脚步终于停下来，转过脸庞转过身子等待我曾经的她，带着幸福追我而来。倘若赴我而来的她，还愿意继续伴我前行，我一定会把道不尽的真挚感情，借着红彤彤的杜鹃花传递给她。我难忘的痴念，就是这样顽固，就是这样在《秋叶》的歌声中，一次次复活。不是每一支歌曲都能成为思念的背景，也不是每一支歌曲，都能够对我构建出具有杀伤力的审美韵致。我完全相信优美的声乐可以撩拨起艺术家如潮的想象，就如同此刻我陷落在《秋叶》的歌声里，它的优美音调可以抗拒我身体里潜伏已久的死亡意识。

　　法国老歌《秋叶》在世界范围内被广为传唱，并被演绎成不同的风格，其多样化程度很少有雷同，个中缘由我想很难单纯归结为意识形态观念的不同，而是有着该曲本身内在的自有魅力。这种魅力到了我这里，就成了缅怀旧日时光这个特定背景里，可以浸人心扉的音乐特征，一直被我列为最喜爱的保留歌曲。对于同一个音乐作品，不同的演唱者由于理解及演唱风格不同，往往表达出不同的音乐形象和情绪特征。相较而言，我更欣赏杨乐的演唱风格。杨乐用他揉合了类似俄罗斯男低音的老派风格演唱《秋叶》，嗓音低沉浑厚，音色淳朴饱满而毫无矫饰，与胸腔的共鸣共同诠释出美丽多于伤感、深沉多于惆怅的歌曲色泽，让多出来的几分优雅和从容，可以正面伤及我的漠然、冷淡和麻木的面容黯淡形体松弛的皮囊。并且，他在歌曲演唱过程中，音线由华丽的低音部颤音向安定温厚的中音部的转声过度，显得自然、自信和含蓄，不仅使整个歌曲听起来不拖沓，让人钦佩于他作为一个男低音能有这样优秀的控制能力，而且还以声音的形象，拓展出了时间和地域性质的空间，使我从音线和旋律上看到和体味到了一种深埋于心的往日甜蜜与欢乐，以及不经意间从心底荡起了一丝恍若往昔依然再现的情怀。

　　细水慢流的节奏铺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吉他伴奏背景，奠定了思恋是醉人的、也是甜蜜的玲珑清晰绿意葱茏的画面感。泛着神秘与浪漫情愫、洋溢着近似于拉丁风情的曼妙爵士格调，栩栩如生地勾勒了醉人的月下，甜蜜的花前，忘情的湖畔这些元素的弹性。乐器与音线的有机搭配，恰是一句亲昵的叮咛，一声关切的问候回荡在耳畔。以朴素主义的民谣为蓝本进行浅吟低唱，虽然没有一鸣惊人、惊鸿一瞥的震撼和华丽，但永恒的爱恋，依旧浸润了心田，默默的牵挂，悠悠的思恋，依旧在心头荡漾，在心中永存。这就是杨乐为我塑造的《秋叶》音乐形象。《秋叶》也许在别人的耳朵里仅仅是一支歌曲，但到了我这里，歌曲就成了春天的梨花，夏天的蒲扇，秋天的枫叶，冬天的火炉，恋人纯洁的肉体，精神想紧紧拥抱的对象和双手按住那颗快要飞走的心脏。

　　应该说，歌词的诞生是一个重要而神圣的时刻，这点可以从女歌手萝拉和华语歌手杨乐的深情演唱中窥见一斑。歌词的自我，与作为肉体凡胎的自我，哪个是更鲜活而具有持续生命力的呢？这个问题过去我很难区分，而到了黄土块要埋到我胸口的时候，我才对此问题一目了然。人时常会厌倦尘世的喧嚣和随时间流逝而面容黯淡形体松弛的皮囊，转而将深切偏爱的目光和寄托，投向歌词中永恒停伫的伟大心灵，以及那些超越时空充满意义的瞬间词句，以此来驮载我们赞美、喟叹的精致语词，伟大美德和神性光辉，将典籍其中闪耀情感和爱恋的光芒投注在自己未来的生命历程中，从而发现一种应和，一种坚持，一种传继。

　　依托自然，依托自然中的单纯，依托于那几乎没人注意到的渺小，这渺小会不知不觉地变得庞大而不能测度。《秋叶》歌词的主题就是这般一个情形。噢！我多么希望你能想起/ 那些我们曾经亲密的幸福日子/ 那时，人生美丽得多了/ 连阳光都比今天的娇艳/ 枯叶聚拢在铲子上 /你瞧，我都没有忘记 /枯叶聚笼在铲子上 /回忆与悔恨也是 /北风将它们带走 /在无人知晓的寒夜里 /你瞧，我都没有忘记 /那首你曾对我唱过的歌 /这是一首与我们彷佛的歌 /你爱著我，我爱著你 /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你曾爱著我，我曾爱著你 /然而生活却拆散了这两个相爱的人 /静悄悄地，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海浪铺过沙地 /擦去了情人们的足迹 /枯叶聚笼在铲子上 /回忆与悔恨也是 /但我的爱静默而坚贞 /保持微笑 感激人生 /我如此爱你，你是那麼美丽 /如何能让我忘却？ /那个时候，人生美丽得多了 /连阳光都比今天的娇艳 /你曾是我最亲爱的人 /我却只留下悔恨 /而那首你曾唱过的歌 /我将永远永远地聆听。朴素的词汇，像躺在路上被月光照射的落叶，生动形象地映衬出了包含在微小细节里的辽阔。辽阔是心灵的需求。作为歌词，反映了作者和演唱者的不断追问、诉求、怀疑、审视和寻找答案，试图翻越一个自我抵达更高更阔大的自我的基本态度。作者具备了这种态度，可以成就伟大或者自然的愿望，演唱者把握了这种态度，可以给歌曲带来绚丽丰腴的光泽。事实上，歌手演唱歌曲，就是一次搬运歌词的过程，在崇山峻岭、黄沙漫漫、沟壑溪洼间，跌跌撞撞地搭桥铺路，小心翼翼行走，以便让自己的音线和身体，同时抵达诗人的隐秘之所的那个盛大的花园。


　　从歌词的内容和意境上可以看出，这是一段昔日真挚情愫的缅怀与感念。它散发出来的张力和柔韧性，足可以击穿肌肤和骨骼的层层障碍，仿佛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滋润和抚慰人的感官和心脏。如果对《秋叶》歌词的欣赏仅仅停留在这个文字结构的层面，虽然一样可以触及到柔美与缠绵的元素，但却不能彻底置身其中与柔美和缠绵水乳交融。我因为钟爱这首歌曲，不断反复聆听，才逐渐从演唱者的深情演唱和他们全身心投入的行为上，体验到了《秋叶》歌词的独到之处在于，作者和演唱者自觉不自觉地把歌词当成了叶子述说的语言。我们把秋叶放进器乐和声乐里面，与其说是我们演唱秋叶，不如说是秋叶为我们进行演唱。人的语言和叶子的语言，仅仅隔着一片叶子的厚度。一片叶子的厚度，是喧嚣与宁静的距离，也是人和叶语秘密的距离，很多时候，还是人与人、人与物理解和情愫的距离。叶子出生在树子上，也就是是出生在人间。因为出生在人间，最知人的疾苦和烦恼，所以叶子选择了拔离尘世的生活姿势。在我的眼睛里，一片树叶就是一个慈悲者，它们置身在我头顶上方的位置，就是置身在了俗世间的我难以企及的高度上。这样的高度上，很难有人的活动与干扰，很适合叶子记录来自天穹中神灵的旨意。如果有神灵存在的话，我相信叶子记录下来的叶语，都是神灵的语言。

　　聆听和鉴赏《秋叶》歌曲，给我带来了如此新鲜和灵性的联想，确实意外，确实惊喜，确实值得反复把玩。

南山菊

敬版主这篇，可以当做天籁版的教材文章学习了，拜读。

朵兮

一曲老歌，让老师写得珠圆玉润。
我喜欢钢琴版。

梅妃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其实，歌词要用心哦~~~

万里山水

原帖由 蒻箫 于 2012-9-17 20:37 发表
慢慢的听，耳蜗濡染欧域的风情，又弥漫特有的儒雅之韵，调式平和安详，温文尔雅，娓娓道来。带一颗心，与回旋的韵律共同享有一个空间时，我为这种空灵传神的乐音所折服。音乐是一种伟大而又孤独寂寞的艺术。他遍布世 ...

可以单独成文的文字。体味与欣赏。问好：）

敬一兵

原帖由 蒻箫 于 2012-9-17 20:37 发表
慢慢的听，耳蜗濡染欧域的风情，又弥漫特有的儒雅之韵，调式平和安详，温文尔雅，娓娓道来。带一颗心，与回旋的韵律共同享有一个空间时，我为这种空灵传神的乐音所折服。音乐是一种伟大而又孤独寂寞的艺术。他遍布世 ...

十分感谢朋友如此厚实细致和感性的回帖，严重握手问好！

吕永红

上提好文。

蒻箫

慢慢的听，耳蜗濡染欧域的风情，又弥漫特有的儒雅之韵，调式平和安详，温文尔雅，娓娓道来。带一颗心，与回旋的韵律共同享有一个空间时，我为这种空灵传神的乐音所折服。音乐是一种伟大而又孤独寂寞的艺术。他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有多少人去聆听，就会产生多少种感受。音乐的魅力在于你永远看不见她长的具体模样，可她又能在人的记忆中扎根，在心灵的宫殿里娉婷生长，摇曳生姿，舒懿容吟唱，偶隐偶出的浮现，可又找不到她有形的影子，一如童年往事这枚摇落的叶片，真实存在却又尽显虚幻。
    仿佛很久以前，你曾听过的音乐，不知不觉在人生的漫漫长廊中走丢了。突然有一天，在某个地方，某一个偶然的场合，她又袅袅的追上你，结果已经淡忘的往事会立刻触动你，让你五味滋生，勾兑出复杂的情愫，如同多味的汤汁，并氤氲着，飘出的是淡淡的，有些落落寡欢，云游一般的气息，她在我四周弥漫。
    一首音乐，一桢图片，一个场景，一张熟悉的容颜，一领似曾相识的空间，都会成为往事的一个特定背景，能激活记忆的呼吸。回忆又似一座桥，它能把你从今天引向昨天，又从昨天导会今天。这种回忆的路程走来总有一种怅然、失落、苦涩一如秋叶，但又夹杂着一种甘味的忧悒与淡淡的不安，它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你，无法即刻挣脱与释怀。这样的景致，我想每个人的心灵都或多或少有过，而对一首音乐的感受可能尤为强烈。
　　我想每一个心灵都有着独一无二的海域，而音乐海洋的澎湃，能引起心灵的共振，当他激扬起自己宽广深厚的魅力时，人的精神也会随之掀起漪澜。所以我甚至觉得，人很多时候不用为别的，单为这种丰富的人生景致而活着就非常值得。我们虽不依赖音乐拯救我们，但音乐的确能使我们从生活的某些窒息中复活过来。音乐的基因能补救某些精神的失落，能修复意识的短路，能调理思绪的混乱。音乐不是药，不是美食，音乐是祭祀思想与心灵的神！
　　读敬一兵老师的美文，听一曲两种演唱风格的《秋叶》，让音乐牵引着写下这些曾在心底隐居的文字，感谢重逢如此美好的音乐！

蒻箫

听一曲音乐是人在时空中的一段经历，还有这种经历所包容的一切详尽的情绪细节。音乐带给人的丰富感受，不仅是一笔来日回忆的储备，而且在很多时候能唤起精神的复苏。

敬一兵

原帖由 剑鸿 于 2012-3-29 08:20 发表
再来学习一兵先生作品并留下脚印。

再次感谢你的鼓励与提读！

敬一兵

原帖由 娴情逸致 于 2012-3-24 22:10 发表


一首好的歌曲能引起听者的共鸣，而产生众多的情绪体验，就如敬版在聆听这首歌时，想起自己情感的经历和对这首歌细致的体悟和文字随笔解读。文章枝叶丰茂、视角宽泛，对一首歌作了由表及里的深入解读。支持精华！

十分感谢娴版的专业点评与热情鼓励，握手致意！

剑鸿

再来学习一兵先生作品并留下脚印。

敬一兵

原帖由 万里山水 于 2012-3-24 10:37 发表
一个新鲜的歌手，却已是一个声音沧桑纯净的中年男子。从老师的枝叶繁茂，汁液丰沛的联想文字里，走进了一首歌曲的丰富世界。一路寻找，连续听了歌手杨乐的几首歌曲，一种自语般的低回歌咏，一种风清云淡的倾诉和自我 ...

十分感谢万版的悉心专业点评与鼓励，严重握手致意！

敬一兵

原帖由 lichezhiyuan 于 2012-3-23 13:41 发表
独特的感觉，不一样的感受，慢慢欣赏...

谢谢鼓励，请多提意见！

敬一兵

原帖由 娴情逸致 于 2012-3-23 10:41 发表
先记号，待细品后回复。

期待你的意见，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