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大憨

独龙一世 · 发表于 2004-5-16 16:37

　　“大憨舅舅从美国来信了。”

　　邮电所的乡邮员二苟进村送信，这么高声一嚷嚷惊聚了一群人。曾任过村小学老师的三贵认得邮票上的“U.S”是美国。于是，这消息象长了翅膀，一下子传遍了全村。

　　听村里老辈人讲，大憨有个舅舅原是国民党军官，国民党溃退时没有跟去台湾，后来辗转到了美国。“史无前例”文革那阵，因为这层“海外关系”，大憨背着“里通外国”、“暗藏的特务”的嫌疑，没少吃苦头，有一次批斗还差一点送掉小命。平时村里人也没听说大憨和这个舅舅有什么联系，没想到，今天突如其来喜从天降，大家都觉得十分意外。一时间，有关大憨舅舅的种种说法传得沸沸扬扬。

　　“大憨，你舅舅几时回来？”

　　“大憨，你舅舅在美国很有钱吧？听说要回来搞投资开发呢，是吗？”

　　面对村人追问，大憨总是“嘿嘿”憨笑几声作答。

　　“这大憨，真憨。”村人便说。

　　大憨真憨，人如其名。前些年，村里组织一班青壮劳力到沿海地区搞建筑。别的人安分守己一心一意打工赚钱，大憨倒好，不知怎么搞的，整日和一些经商的生意人混在一起，东游西荡，不务正业，没一年就卷起铺盖打道回府了。当大憨重新出现在村里时，除了两眼经常骨碌碌地转似乎多了几分狡黠以外，其余一切如旧，什么也没有改变。村里人说，这大憨好好的打工赚钱不干，回家游手好闲，是稀泥糊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

　　村里的三贵调侃地说了个笑话：

　　从前，有只狐狸发现了一个果园，那熟透的果子令狐狸馋涎欲滴，非要品尝一番不可。可是果园只有一个洞口可供出入，洞口很小，狐狸的身子钻不进去。于是狐狸就三天三夜没吃东西，硬把自己身子饿瘦，终于挤进洞口，进果园饱餐了一顿果子。但吃饱以后身子又没法钻出洞口，狐狸只得又三天三夜没吃东西，再把自己饿瘦，才得以出得园来。结果呢，狐狸还是那只狐狸，什么也没有改变。

　　三贵原是小学老师，粗通文墨，后来因为超生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而被清退出教师队伍。不教书后三贵就去打工，慢慢做成了包工头，几年过后在村里率先盖起了水泥楼，成为村里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之一。他在村里属于那种既有文化又有点钱的一类人，但就是抠门，手头吝惜，一分钱看得比簸箕还大，因此朋友交际不多。
??大憨大概听出三贵的话里有点讽刺他的意味，“嘿嘿”憨笑应道：“那不能这么说，狐狸是还是那只狐狸没假，但它毕竟吃过了果子，尝过了甜酸苦辣，怎么会还和以前一样呢。”大憨说这话时，仍然一副憨样子，但口气中分明透出一种坚定。

　　“那大憨你说怎么个不一样？”

　　大憨又是“嘿嘿”憨笑几声作答。

　　人世间的事说不清楚，有道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这不，昨天还在嘲笑大憨，可今天人家就鸿运当头，吉星高照。天上掉下个馅饼，大憨憨有憨福，三贵也不敢另眼看待了。

　　这天，三贵揣着酒带上菜来到大憨家。一阵杯觞相碰，三贵说：“大憨兄弟，听说你舅舅要回乡投资开发。咱哥们乡里乡亲，要有个啥工程项目你可要多多美言，多多关照。”

　　“贵哥，平日你不少帮衬我，咱哥们有啥不好说。”

　　“好，以后有啥事，兄弟你尽管开口。来，干杯。”

　　大憨一饮而尽，睨着三贵，慢悠悠道：“正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哩。我这间烂房子住了几十年，早成危房了。我想在二级公路边上盖间新房，地都批好了，就缺点儿钱，我想跟银行贷点款，你看……”

　　三贵眼睛碌碌转了几转，说：“哪用得着你去贷款。盖新房子迎接你舅衣锦还乡，那不单是你的光荣，也是我们全村的光荣。钱不够，哥们凑。”

　　这么着，大憨奇迹般地从人称“精灵鬼”、“吝惜鬼”的三贵手里借到几万块钱。没多久功夫，就在二级公路边新盖起一幢水泥楼。房子落成后，大憨开起了饭店。二级公路南来北往大小车辆川流不息络绎不绝，饭店生意十分红火。一年下来，大憨就连本带利还清了三贵的借款。

　　三贵左等右等，不见大憨舅舅回来，什么投资开发工程项目全成了泡影。好几次他问大憨：“你舅舅几时回来？” “你舅舅到底几时回来？”大憨总是“嘿嘿”憨笑几声作答。

　　这年春节过后，一阵劈哩叭啦的鞭炮声中，大憨房子二楼新挂起“岭南果菜贸易公司”的牌子。大憨与过去去打工那个沿海地区城市的商贩建立联系，挂钩定点供应内地水果蔬菜，他西装革履成了公司总经理。楼房的底层饭店出让给了别人，而且第一年是免费出让。饭店的新主人是辞去乡邮员工作的二苟！

　　三贵看着大憨的新楼，吐出一句：“尝过酸甜苦辣，是不一样。大憨不憨哩，别老眼光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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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楠 · 发表于 2004-5-18 18:28

提一下！

邢震 · 发表于 2004-5-18 10:05

很巧的人物很新颖的故事
学习

迈阿密的寒冷 · 发表于 2004-5-18 09:05

祝贺！

托耳思太 · 发表于 2004-5-17 12:33

祝贺！

一楠 · 发表于 2004-5-17 10:09

大憨不憨，有头脑有心计。小说构思精巧，题材比较新颖！精华祝贺！

元旦 · 发表于 2004-5-16 21:21

不错
有点意思

野猪皮 · 发表于 2004-5-16 20:38

纪老说得对：）构思很巧妙。

苦雨 · 发表于 2004-5-16 20:35

出乎意料的结局！好！

纪慎言 · 发表于 2004-5-16 20:23

构思很巧。好文章！

山里娃 · 发表于 2004-5-16 17:44

乡村生活的滋味!!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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