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狗

夏冰 · 发表于 2012-7-21 11:29

　　
      转身时，背后没有那两条狗。　　　　

      我是在路上走着。于是看到了这两条狗。一条黑的，一条黄的。都有狼那么大，都长着狼一样的耳朵和嘴巴。它们在路的中间耳鬓厮磨，并不在意我的走来。这条路只有这么宽，要过去，必须要经过它们。而这就需要勇气。我历来是怕狗的。虽没被狗咬过，但总是在听到狗吠的时候心悸——头皮发麻，浑身打颤，凉气从脑门顶直窜至脚后跟，再从脚后跟返回脑门顶——这种感觉很不爽，并且每每让我自责，羞愧，但没办法。人的天性实在不容易改变。很多时候，面对这种天性的东西，我们只能顺其自然。　　　　

      它们没有吠叫，只是看着我，但其健硕的体格让我不敢大意。　　　　

      于是我和它们对视。我其实不想看它们。如果能相安无事，我情愿不看它们。不过这几乎不可能。我在走过它们的时候，本能地看着它们。它们也一直看着我。那是可以叫做“盯视”的看。我想起来“虎视眈眈”这个词。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我想幸亏自己没有心脑血管疾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旦将它们甩在身后，我就不再回头，尽量疾速但又有所控制地往前赶。但隐隐感觉到它们在尾随。它们不慌不忙地跟在我后面，十分从容镇定。它们或许会想，这个家伙真没用，咱跟他玩玩吧。它们或许会出其不意袭击我。裤脚稀烂。鲜血淋漓。这些情景非常逼真地出现在脑海里。　　　　

      忍不住回头。身后空空如也。扫视四周。左面没有；右面没有。我顿住脚，凝视那个折向路侧的小巷巷口。巷口那里很安静。两条狗没有出现。它们一下子就离开了视线，只留下咝咝燃烧的空气。　　　　

      狗在，须考虑其进一步行动，须防范；狗不在，则考虑其会不会忽然出现，以及它们可能会从何处来，更须防范。　　　　

      离开。没有。这些词此时具有了特别的意义。如果两条狗出现在视野里，或许会更好。它们没有出现。这是一个疑团。这个疑团越聚越大。狗的离开，造成了疑团的产生。狗的不再出现，造成了疑团的越聚越大。这个疑团甚至大过两条狗本身。这时候，关注的焦点究竟是两条狗，还是疑团？究竟是什么更吸引了我？　　　　

      如果不回头，就不知道狗离开。但是回头的意念是那样强烈。回头。简单的一个动作。要控制这个动作是如此艰难。不回头，不可以。回头，也不可以。这个两难形成了困惑。困惑中的大脑处于停滞状态。你选择这个，或选择那个，尽管随意。都不是大脑本身的选择。就是一种天然的本能的选择。这种地步，常常让人左右为难。　　　　

      它们应该就在附近。尽管不在视线里，但是它们存在。这是两条狗。两条盯着人看的狗。它们只是盯着人看。它们没有叫。它们一向不叫吗？它们的行为构成一种威胁。这种威胁让人无法不去注意。“咬人的狗不叫”，老人们的话应该有道理。在这种阴险的威胁中，疑团产生。并且，越来越大。持续存在。　　　　

      在与不在，其中的内涵意味深长。物本身的在与不在。物的在带来的不在。物的不在带来的在。　　　　

      接下来的路程，显得十分充实。我的大脑无法休息。我感觉那两条狗还在那条路的巷口出没。它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神秘莫测的意味。而此时，我正与它们渐行渐远。

　　2012.7.21

[ 本帖最后由夏冰于 2012-7-21 11:59 编辑 ]

千年女妖 · 发表于 2017-6-25 21:16

虽是旧文，却很喜欢这篇文章，文字里说怕狗，似有隐喻，挺教人回味的。

千年女妖 · 发表于 2017-6-25 21:14

辛贵强发表于 2012-7-21 21:10
进入了心理学的范畴。现在很多作家、理论家在强调写独特的个体生活体验、生命体验，这篇文章毫无疑问写了这 ...

高赞老师的观点！我也想这么说，却不知如何表达。

时光安然 · 发表于 2017-6-25 10:03

看得我也有些怕怕滴……话说，昨天去朋友家溜达，她家的狗儿看到我们，开心得不得了。主人就奇怪了，说狗儿可爱管闲事了，谁来都要叫的，偏你来它恁欢撒，看来是有缘分哪。

运涛涛 · 发表于 2014-6-17 10:21

人与狗和谐相处，很难！

夏冰 · 发表于 2012-8-4 21:54

谢谢李雷朋友，你的精彩点评和理解让人开心。问候！

李雷 · 发表于 2012-7-24 08:44

狗不仅是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现实中狗的残忍终极表现为咬人，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存在的狗对人的伤害远非表现为肉体上的痛苦，更是“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心理描写到位，能扑捉内心瞬间感觉进行摹写。
拜读！问好！

夏冰 · 发表于 2012-7-23 22:32

谢谢敬版的鼓励。问候！

夏冰 · 发表于 2012-7-23 22:31

谢谢匣子版精到点评。问候！

夏冰 · 发表于 2012-7-23 22:30

木门版所言不错。这种恐惧的社会性和内在，确实可以让我们想到很多。问候！

夏冰 · 发表于 2012-7-23 22:29

问候剑鸿，忙于家事，疏于问候，一直记着大家的！

夏冰 · 发表于 2012-7-23 22:28

老朋友的点评道出了一些令人思索的东西。问候！

夏冰 · 发表于 2012-7-23 22:27

谢谢修玲。那时候的恐惧，是真实的。后来，也一再记起。这种恐惧，可能源自骨子里。

夏冰 · 发表于 2012-7-23 22:26

谢谢迎春老师的点评。尝试做个练笔，写的过程，感觉很不错。问候！

敬一兵 · 发表于 2012-7-22 17:02

文章有哲理，有深度。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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