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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老舅 [打印本页]

作者: 老庄 时间: 2004-5-30 19:34
标题: [原创] 老舅
　　　　　　　　　　　　老舅
　　　　　　　　　　　　　　　　老庄
　　老舅已经走了两年了，走的时候才５２岁，在表妹新婚之夜的晚上含笑着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在我童年的回忆里，对父亲、母亲的印象很少，我记忆最深的就是经常骑着老舅的肩膀，在肩膀上颠儿着屁股和老舅满大街的溜达，每次溜达是少不得进商店的，老舅总是不停地问我：“老外甥，这个吃不？可好吃了，老舅给你买点呀？”遇到这种情况我也是经常欣然接受的。

　　老舅的命不好，外婆在老舅七岁那年就去世了，外公又娶了个女人，那个女人对老舅和我母亲不好，经常唆使外公打骂老舅和我母亲。后来母亲领着十二岁的老舅嫁给了我父亲，离开了山东来东北安了家。

　　老舅的山东口音很浓，邻居和朋友都管老舅叫“山东子”老舅也欣然地接受这种叫法。

　　老舅来到东北后，一直在我家生活，为了减少我家庭的经济压力，老舅十八岁那年就瞒着我母亲毅然的去当武警战士了，复员后被分配到一家基建公司做瓦工，依然住在我家里。

　　老舅复员后变得很结实，同时成了我家的顶梁柱，重体力劳动都由老舅承担了下来。老舅朋友多、路子广、讲义气，没费什么力气就找来一帮朋友，一周的时间就在我家的大院子里盖了两间大瓦房。这对我父亲来说是很难做到的，我父亲筹划了几年，房子也没盖上。

　　老舅能打架，但从不欺负人，这在我家附近是出了名的。

　　让我永远难以忘怀的是我上初中发生的一件事，上初中时我在班级里是很“霸道”的，因为我有个朋友众多、霸道的老舅。班里还有个很坏的男孩，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我只记得他的外号叫“狗剩子”，他有个很厉害的哥哥叫“狗蹦子”。

　　一次“狗剩子”欺负一名非常老实的同学，我知道后就狠狠的扁了“狗剩子”一顿，“狗剩子”叫来了他哥哥“狗蹦子”把我打了个鼻青脸肿，还扬言说：“你不是有个挺牛X的舅舅吗？你回家告诉他，有种今天晚上7点在八十七中学院里“切磋”一下，他要是不敢来的话，今后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我跑到老舅的单位和舅舅一五一十的说了，老舅的同事、朋友都围了上来，要帮我出气，老舅笑笑和我说：“别哭了，今晚老舅收拾他。”
　　我在家等老舅召集朋友来，可老舅似乎胸有成竹的躺在床上睡觉，我推他，他也不起来，快到7点钟，老舅起来洗洗脸，然后穿上件破棉袄，拿了两根绳子和一根硬塑料管和我说：“走！老外甥咱俩去收拾个狗日的。”我顾虑的问：“就咱俩？行吗？他哥一定找好多人！”老舅说：“老外甥你就看好吧，别什么事都找朋友帮，有些事儿，是会连累朋友的！”

　　我满腹狐疑的跟在老舅后面来到八十七中学，老舅小声说：“咱俩跳墙进去，躲起来。”我和老舅躲在一个垃圾箱后面，我有点怕。

　　一会“狗剩子”和“狗蹦子”领着十几个人出现在学校的广场上，手里拿着砍刀、棒子叫骂着我的名字和老舅的外号，“山东子”有种滚出来……我害怕急了，身子不停的抖……

　　他们很嚣张的喊了十多分钟，见没动静就说：“走吧，都是吹牛X的主，一看咱来这么多人就哆嗦了。”“狗蹦子”说：“走吧，去喝酒，以后见到他再收拾他......”就这样，他们走了，来到一家饭店，走了进去……说实话，这个时候老舅是很另我失望的，我想到了明天上学“狗剩子”会……我不用好眼光看着老舅……

　　老舅说：“老外甥，别生气，一会老舅一定把他收拾的服服帖贴的。”

　　我和老舅尾随着“狗蹦子”一帮人来到饭店外面，看清楚了他们进了饭店。老舅领我进了对面的一家饭店，要了二两白酒和两个小菜吃了起来……我看着老舅端着酒杯一口一口的泯着，那样子讨厌极了，老舅就这样喝着，眼睛不时的从窗户向对面的饭店看着……

　　老舅看见我轻蔑的眼神就对我说：“你放心，老舅一定把他个狗日的收拾老实，敢欺负我老外甥，我一定让他好看！你不吃点什么吗？”我说：“不吃。”

　　老舅先结了帐，要了壶茶水慢慢的品着……这时，“狗蹦子”他们完酒走出了饭店，互相的告着别，还互相吹嘘着：“今天就这样了，“山东子”啥都不是，以后见了他就揍他……

　　老舅小声和我说：“咱俩跟着他哥俩，不要让他们发现，到胡同里就给他拿下，我收拾大的，你收拾小的，你行吗？”我说：“行！”

　　我和老舅一直跟着……眼看他哥俩进了胡同，老舅说：“追！”我看见老舅嗖的一下就窜了进去……我紧跟其后……
老舅麻利的把“狗蹦子”掀翻在地，象包粽子似的捆了个结实……

　　我就没那么顺利了，只是把“狗剩子”骑在了身下，半天也没把他捆上，老舅帮我把“狗剩子”捆了双手，和他哥哥栓在了一起按在雪地上。老舅拿出根香烟点上，慢悠悠的说：“听说你很霸道？还爱欺负小孩子，连我老外甥都敢动？刚才在学校还掘我祖宗对不？……老舅一边说一边用硬塑料管抽着“狗蹦子”……

　　老舅没抽“狗剩子”可“狗剩子”害怕了，嘴里不停的叫着：“大爷！我错了……”

　　“狗蹦子”不害怕，嘴里骂着：“操你妈的闭嘴，他不敢打死咱哥俩，有种你就打死我……”

　　老舅笑了说：“打死你？我的确不敢，但我敢把你挂在八十七中学的大门上，扒下你哥俩的裤子，明天早上全学校的人都能欣赏到……这样你的名气就更大了！”

　　这回“狗蹦子”真怕了，他知道老舅真敢那样做。

　　“狗蹦子”也开始求饶了：“大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舅笑着说：“你他妈以后管我叫老舅知道吗？起来跟我把刚才那几个人找来……

　　那天，老舅和“狗蹦子”一帮喝得是昏天黑地，后来很多人都管我老舅叫“老舅”了。

　　老舅好赌，从不耍赖，但后来戒了，戒得很彻底。

　　在我孩童的记忆里，老舅经常抱着我坐在赌桌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出牌，经常是十赌九胜，然后拿着赢来的钱和朋友们去喝酒。
后来老舅不赌了，说是钱越赌越薄，酒才越喝越厚，老是在一起赌，朋友也成敌人了……

　　老舅爱喝酒，不醉不归，在我家附近更是出了名的。

　　老舅喝酒是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老舅喝酒是不醉不归的，经常是从这家饭店出来又进另一家，直到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

　　小时候我喜欢老舅去喝酒，总是盼着老舅喝完早点回来，因为老舅回来一定会带回来些鸡大腿、猪尾巴、狗脖子给我吃的，姐姐是没那口福的，因为姐姐在另一个屋住。我和老舅住一个屋，捞了不少“实惠”。要知道在高粱米、窝窝头、芥菜疙瘩的年代啃上一根猪尾巴是很惬意的事情。

　　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我开始怕老舅喝多出点什么意外，我越来越不希望老舅去喝酒了，因为老舅喝酒出了很多的笑话。

　　似乎老舅喝酒再加上自行车就会出笑话。有一天老舅心情不好，独自一个人去喝酒，是骑自行车去的，喝得醉醺醺的回了家。

　　第二天上班时才想起车子还在饭店门口停着，下班后就领我和他一起取车子，可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是在那家饭店喝的了，还和我说：“明明我记得车子锁在饭店门前的一棵树上了。”我和老舅找了所有老舅常去的饭店也没找到，只好悻悻的回了家。半年后老舅终于想起车子放在哪了，当我和老舅找到车子的时候，车座不知道让谁给拔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已经面目全非了，老舅很惋惜......

　　一次老舅喝醉了，走出饭店回家怎么也打不开车锁，老舅急了拣起一块板砖就把车锁砸开了，骑上车子就往家里奔，后面有人喊：“抓小偷呀……”老舅回头一看，一头从车子上栽了下来，睡着了......当老舅清醒的时候已经在派出所里被铐上了，老舅不知道为什么，派出所的民警说老舅偷人家的车子，被人家当场抓住的，老舅回忆着，终于想明白了，那天喝醉了，可能是认错了车子，把别人的车子当成自己的，所以才打不开锁。后来民警领老舅到饭店门口打开了自己的车子，交了罚款和赔偿车锁后才被放了出来。

　　母亲知道后气急了，扇了老舅两个耳光，老舅哭了，母亲也哭了。母亲意识到该给老舅找个老婆管管了。

　　没多久，老舅结婚了，娶了一位贤惠的舅妈，舅妈是一家幼儿园的老师。老舅结婚后收敛了很多，暂时平静了一阵子。

　　可是没多久老舅又“旧病复发”，又出了几次笑话。一次老舅喝多了，走回了“家”上了炕就脱得赤条条的忽忽大睡了，第二天醒来看见两双陌生的眼睛看着自己，老舅蒙了，问：“你们是谁呀？上我家想干什么？”其中一个人说：“孩子，昨天你喝醉了，一进我们家就脱光了衣服，拉过被子就钻进去睡了，我老头子年轻时也好喝酒，一看就知道你喝多了，外表看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没打扰你。”

　　老舅明白了，要不是遇到好心人可能又进派出所了。后来老舅认了那两位老人做干爹、干妈，每年过节都买些东西去看两位老人家。
　　还有一次，老舅帮朋友搬家。搬完家喝酒是免不了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老舅又喝多了，去上卫生间却走进了人家卧室，拉开大衣柜门就……嘴里还喊着人家小家子气，弄个卫生间开了这么个小门……那次老舅觉得太没面子了......

　　随着城市的改建，老房子拆迁，我家和老舅不在一个院子里住了，但还在一栋楼里。因为搬上了楼房，朋友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些，老舅基本上不喝酒了。

　　老舅的年纪逐渐大了，单位为了照顾老舅，给老舅安排了个轻松的工作，在单位的库房“打更”。老舅基本上已经不喝酒了，可我结婚那天老舅又喝多了，拉着我和我谈起来……

　　“老外甥，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吗？我姐姐比我妈对我都好，我不记得你姥姥什么样了，但我记得7岁那年，我偷邻居的向日葵，你后姥姥知道后唆使你老爷用扁担打我，是你妈用身体护着我，你老爷把你妈的头打出了个大口子，出了好多血……老舅从那时侯就发誓再也不拿别人家的一根针、一丝线，长大后要拼命挣钱。你妈领我来东北后，又象对儿子似的照顾我。后来老舅不好意思呀，老舅能吃，总是感觉吃不饱呀！看见你妈有好吃的、好喝的都先可我，你和你姐在一边看着，老舅心疼呀！所以老舅去当了兵……这么多年老舅感觉没有根呀！是你妈妈一直照顾我、爱护我，我才有今天呀！“老舅说到这流下了眼泪，这是我唯一看见过老舅流眼泪。

　　我结婚那天晚上，老舅喝多了然后去单位值班，在值班室里睡着了。小偷也够可恶的把我老舅反锁在了值班室，偷走了一百多袋水泥和一些木材。

　　幸好单位的领导和老舅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喝酒。为了平息这件事，帮舅舅办理了提前退休。这次后老舅很长时间没喝酒，只是弄个扁扁的小不锈钢酒瓶揣在怀里，搀了就用鼻子问一下，一直到表妹结婚那天才破了例。

　　表妹结婚那天老舅高兴，老舅的朋友、战友就来四十多桌，老舅每桌都敬酒……那天老舅喝了很多……

　　这次，老舅再也没清醒……早上舅妈发现时，老舅已经凉了，医生说是死于脑出血。　

　　后来舅妈在我家说：“也许你老舅预感到自己不行了，那天临睡觉时拿出了一生的积蓄和我说：“老伴儿，这辈子我姐和你为我操碎了心，这么多年你没因为我喝酒和我吵过，我愧疚你呀！我的积蓄全给你，今后我再也不喝酒了。女儿已经有了归宿，等你退休了咱老两口也赶赶时髦，出去旅游旅游……”舅妈说：“这是老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在梦里，我依然能见到我的老舅用报纸给我包回猪尾巴让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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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舞 时间: 2004-5-30 19:39
总有亲人让我们回忆：）

作者: 山里娃 时间: 2004-5-30 20:15
老庄兄,版式需要您再辛苦辛苦排排,好多的段落没有空行!!

作者: 若荷 时间: 2004-5-30 20:34
提，问好！

作者: 老庄 时间: 2004-5-30 20:53
标题: 谢山斑竹提醒，马上改正。
刚刚着急吃饭，没好好排版，马上改正。

作者: 山里娃 时间: 2004-5-30 21:01
写没有结婚之前的老舅,最感人,他也有不少的错,但是看了就跟走在我们身边一样!!

作者: 张光茫 时间: 2004-5-30 21:07
很好的老舅，让人动情，问好！

作者: 裙裾飘飘 时间: 2004-5-30 22:09
写起最亲近的人,往往有太多的话要说
文章很感人
但是有点重复罗嗦了
不够凝练

作者: 野花 时间: 2004-5-30 22:46
标题: 老庄，你好
我在黑龙江写了篇文章帮我看看好吗？？

作者: 都市稻草人 时间: 2004-5-30 23:24
标题: 回复: [原创] 老舅
唉，老舅那么早就离开了～～～

作者: 郭敏 时间: 2004-5-31 07:29
向你学习.

作者: 春苗儿 时间: 2004-5-31 07:46
很感人！支持。

作者: 雨霖铃 时间: 2004-5-31 17:46
标题: 问老庄好！
在梦里，我依然能见到我的老舅用报纸给我包回猪尾巴让我吃.....
一篇感情真挚的小说。

作者: 喻天怀 时间: 2004-6-1 21:55
标题: 问老庄好
庄兄，那个时候真是这样的，70年代的故事。写得很生动特别是开始那段

作者: 颖文 时间: 2004-6-1 23:46
我大舅也爱喝酒且量多。。。

作者: 乾坤夜 时间: 2004-6-2 13:21
写的很细腻，很动情，是一篇佳作。

作者: 老庄 时间: 2004-6-2 21:03
标题: 问各位好！
谢谢各位朋友的关注，最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来这里，希望大家多提意见！再一次感谢！

作者: 老庄 时间: 2004-6-4 21:29
标题: 感谢周兄、乾坤夜兄、颖文的夸奖
这篇不是很满意，下次拿出满意的奉献各位！

作者: 苦雨 时间: 2004-6-4 21:36
问老庄好！

作者: 吴安臣 时间: 2004-6-5 17:15
感人！象散文一样的文字。

作者: 若荷 时间: 2004-6-5 17:22

最初由乾坤夜发表
写的很细腻，很动情，是一篇佳作。

是啊，提一下。

作者: 喻天怀 时间: 2004-6-5 19:50
标题: 刚才仔细的读一遍！
感觉这篇和你以前的文章不太一样，笔法很细腻，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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