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月
这年秋天好像是一夜之间不期而至。大丫穿着牛仔裤，晚风不动声色地舔着她的腿。大丫不禁打了个寒颤。大丫望小丫，小丫把脑壳往颈子里缩了缩。
山枯了。枯得像外婆，干瘦干瘦的。像外婆的山于是就枯出了满地的落叶和啦啦作响的穿林风。只有没凋谢干净的野菊花星星点点地浮在山坳里映衬着几丛枫叶，山就红白相间黄白相间，山就斑斓成散落一地的魔方。生蛋的山鸡“勾嘎勾嘎”地叫，叫声浴在花丛里，像一首言简意赅的歌谣。
水枯了，枯的像外婆，干瘦干瘦的。像外婆的水于是就在一峰夕岚下浪荡着半河清水。模样俊俏的河就不再有齐了河床的水一漾一漾的。水波曲线优美地在河床下跳舞，鹅卵石呢？还是静静躺在河底默默地想着心事。上了年纪的老柳树傍在河沿，有绚丽的晚霞揉碎在下面的河底。
大丫小丫站在柳树下觅树梢上的月。月却爽约。月爽约，爹娘也爽约。
外婆说月圆了十次，爹娘就会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到山脚下露着月的小屋，大丫小丫看很圆很圆的月看了二十次爹娘没回到搂着月的小屋。大丫小丫就问外婆，外婆说月圆的太勤太快，像爹娘一样勤快。大丫小丫就问爹娘甚时回来，外婆说接着数吧。
大丫小丫就接着看月，一起细数月的轮回。
小丫说，月圆了二十次也没看到爹娘，莫不是看月看不回爹娘嘞！
大丫说，我们就唱歌吧，月会把我们的歌捎给爹娘。
大丫就唱：“月儿圆，月儿缺，我在月下想爹爹........”
二丫说我也唱。小丫于是唱：“月儿圆月儿亮，我在月下想亲娘......”
大丫小丫的歌唤醒了躺在水底的月，月就从鹅卵石上站起来荡荡悠悠地爬上柳树梢。月弯弯的窄窄的像刚从磨石上砥砺的镰刀。大丫小丫就望着镰刀笑。
大丫说我们唱爹娘唱过的歌吧，月会把我们唱过的歌捎带给爹娘。
小丫说“嗯哪”。
大丫小丫就唱——
月儿弯弯
像条小船
我乘船归去
越过万水千山
花香夜暖
故乡正是春天
你睡着了么
我在你梦中靠岸.......
风没了,太阳也没了,河水老柳和柳梢上的月被罩在暮帐下.大丫小丫抬头看月,月白了月胖了月变成了弯弯的小船.小船载着打压小丫晃晃悠悠地回到暑假回到爹娘的身旁。
爹提着桶娘提着桶,爹娘提着桶在隆隆的叫声里把铁通挂在钩子上。干热的空气里扬起的尘土朦胧了大丫小丫的眼。大丫小丫听爹娘在隆隆的声音里用使劲地说话，看爹娘古铜色的脸上有汗珠像山间的小溪欢快地流淌。爹指指娘的脸娘指指爹的脸，他们就捋起湿了的衣衫揩汗，爹娘揩汗的脸就被着了浓重的釉色，爹娘变成书里的彩陶，爹望着娘笑娘望着爹笑。
大丫小丫陪爹娘回到租住的小屋，小屋里像山不漏月只漏水。小屋窄窄的像山脚下亘古不灭的磨盘，爹娘和大丫小丫在磨盘上打转。窄窄的木板搭成床，娘从床下掏炊具爹从床下掏铁桶，铁桶里盛了米，爹从铁桶里舀米。娘带了炊具到门外空地上炒菜爹就掀起木板上的被放了电饭锅煮饭。接了点的电饭锅发出幽幽的橘红的光像城里女人戴的猫眼。
饭毕，娘要洗全家的衣娘喊爹递洗涤剂过来，爹从床下摸出酱油递给娘，娘一巴掌打在爹的手脖子上，爹像触电，摸着手说：“真打呀”娘说：“不打你不进步”爹娘就看着对方笑，大丫头小丫就看着爹娘笑。
爹困了娘困了，大丫小丫不困。爹说：“睡吧，明早还干活吶”。爹就问娘俩丫咋睡，娘说：“你出去买个竹篮，我在墙上钉个木桩，晚上把俩丫挂起来”！
大丫小丫就往爹身后躲嘴里连说：“不干不干”。爹搂着俩丫娘弯着腰，他们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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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12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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