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旅游

令狐冲

    时代发展到今天，对于社会发展的成果，许多人或多或少应该感受并享受到了。但，说到旅游，应该说，仍属于部分先富起来的人的“奢侈”享受。

    或许缘于自己多年来一贯“钱 ”和“闲”难得兼有的尴尬。我素来认为，旅游是有钱而又有闲人的事。有钱无闲，缺了份逍遥无虑的畅意；有闲无钱，则少了份随心所欲的淋漓。一个心想着明天就要应考、回头就有长篇大论的领导讲话起草的人，肯定难能保持那份轻松愉快的旅游心情；同样，一个口袋干瘪、心里面装满了算计，时刻考虑着怎样节省开支的人，也不会有一份特别舒爽的旅游心情。

   在下不是先富起来的人，当然无从揣度对于钱不成问题的人，旅游是怎样一种心境。想必，钱多了，肯定会多一些方便和适意。但，即使钱再多，倘没有那份心无所扰的闲适，大抵比没钱人就近散心好不到哪去。同样，对于为钱所困的人来说，外出旅游固然少了许多有钱人物欲的便当和优越。但，谁能保证没钱人在捉襟见肘的尴尬和困顿中，不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新奇和意趣。基督山富可敌国的财富传奇，让没钱人在假想的王国里获得了财富带来的无上乐趣；鲁滨逊不名一文的荒岛野趣，恰恰填补了有钱人的另一种缺失。神仙有神仙的逍遥，俗人有俗人的快意。外出旅游，无非图的是那份轻松快意的心情。开眼界、增知识固然是旅游题旨中应含之义。但，谁敢说自己旅游是为了让心情更郁闷、更不开心呢?既然如此，有钱没钱、钱多钱少牵涉的不过是达到目的的形式，或者说是途径、手段、过程。归根结底，得看谁达到了最终的目的——谁拥有了一份更美好的心情、留下了一段更难忘的记忆。

    话虽如此说，这不过是针对具有异常心智和意趣的个体而言。时下的中国，更多凡俗的旅众要想在旅游中拥有一份美好的心情、留下一段难忘的记忆，抛开有钱、有闲、特有的心智和意趣等主观因素外，还有许许多多意料之外的外在因素制约着出游的心情。这些因素，归结起来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软环境”。这种软环境，对于钱不成问题的“大爷”来说，可以拿钱来作相应的消解和优化，对他们来说，这种软环境大抵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但，对于普通的旅众，就不得不为此而伤神动怒，并由此而影响出游的情绪了。

   知事者有言：三茶四酒二旅游。说的是娱乐消遣中人员的最佳搭配和组合。对于饮酒品茗，我早已感佩此言的确准了。但，对于旅游，我却没有事先的经验和体悟。我不知道两个人旅游有什么好，只觉得既然是旅游，该当人越多越好，而且，一家人结队出游，该是何等的和美壮观。就在这种心理下，我发出了全家集体出游的提议。

   我的倡议一经提出，立即获得多数人的应和。理由是父母年事已高，外出的机会不多了，该让他们在儿孙们的陪护下，外出走走了。理由堂皇而又温情。我的母亲没有反对，她不愿薄儿女们的情。而我的父亲却以他惯有的固执，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任凭儿女们再三动员劝说，他就是不合作。言称：我已是八十岁的人了，长途旅行少不得颠簸受罪，更少不得一路上拖累你们，影响你们游玩。我意已决，你们安心出游，我一个人在家独享快活。结末，还诡秘地向我耳语：你妈妈肯定会后悔的。

   这是全家人第一次集体出游，我的母亲在旅途的颠簸劳累中上吐下泻，受了一路的罪，果真后悔了；而我的父亲在我们外出归来后，短短半年，突发脑溢血，溘然长逝。生平第一次想陪父亲外出旅游，竟成了终生的遗憾。父亲以先哲般的明智，断然拒绝了儿女们的再三劝说。倘当日，父亲应允儿女外出旅游，以他的身体隐患，或许在旅途的紧张劳累中，病情突发，在离家数千里外的异地他乡，真不堪设想。父亲持守了他一生的独立高洁，即是在生命的最后，也没有给儿女留下意外的烦难。如今，父亲离世已快一年了，这些拉拉杂杂的闲话，本属题外之言。但，想到我的父亲、想到父亲鲜活依旧的音容，我无法绕开郁结心中的隐痛，心不由己将这些拉拉杂杂的闲话牵注笔头。

   诚如父亲所言，接下来的旅游，真的没能逃出父亲先哲般的预想。

   我们这个团队确实有点特殊，不但不是两人搭档的最佳组合，而且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亲属团队，上有75岁的老母亲，下有七八岁上下的儿郎们。这一阵容，注定了刚开始就有拖泥带水的“累赘”。加上，我们是家人租车出游，没有导游，情况不熟，到哪儿都有点稀里糊涂、无所适从。
先是母亲腿脚不灵便，每到一处景区，要么儿孙们花费近半的时间陪她慢悠悠地走，要么留守专人陪母亲找地方坐着。后是母亲饮食不服，上吐下泻。亏得母亲身体不算太差，否则没明没夜的颠簸劳累，真不知如何受得了。儿郎们更是不消停，一会儿围在地摊旁不走，一会儿站在危险的地段，一会儿忽然不见了踪影。景区的物品贵得吓人，儿郎们不知观赏风景，却硬生生讨要各种稀奇的玩意，不合他们的意，便要撒泼。这时候，再卓越的领导也统一不了队伍，组织部的人也难能发挥组织才能。阵容散乱，整个队伍溃不成军，操不尽的心。

   瞻前顾后的忙乱中，你早已顾不上领略眼前的风景。也许是眼前孩子们的纷扰分化了你的注意力，扰乱了你的感触；也许是这些景区知名度太高，先入为主地造下了你过高的期待。总之，眼前的景致总感觉离自己的想象有点距离，心下总觉得被外界喧嚣得那般热闹的顶级旅游景点，似乎不尽如人意。从身边佝偻提携的游客面容上，也似乎不见多少妙不可言的投入和发现世界奇观的惊叹。除了无意中捕捉到的两位笑容灿烂的年轻老外外，一个个都似乎满腹心事的样子。

   忙里抽闲的发怵中，才意识到，自己一心向往的旅游，并非来前所想的那么美妙。留下美好而难忘记忆的，倒是行车途中所经的一段并非旅游景点的广袤草原。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草原，想必是中国最美的草原之一。一场暴雨刚刚停止，阴雨的天渐渐温煦起来，汽车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天空一下子爽晴过来，太阳朗朗地照在车窗上。孩子们入睡了，喧嚣声不再撞击耳膜。此时，正值午后三时左右，天空是那么悠远而湛蓝，空气是那么明净而新鲜。一碧万顷的天空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碧绿草原，不时闪入眼睑的是北方少见的清澈的河流、湖泊。透过车窗向远方凝望，我惊诧于这样宽广美丽的草原，惊诧于一望无际的绿色绒毯上铺天盖地的牛羊……在疾驰的汽车上盯视窗外延绵不绝的草原，成了我几天来最美好的记忆。

   接下来的几件小小插曲，却让人再次心气郁郁，扫兴不已。

   我们入住的是一家离中心景区七八十公里的乡镇小宾馆，这里理当比入住景区宾馆经济许多。

   黄昏时分我们登记入住。先是张罗吃饭。选定一家较为敞亮的饭馆坐定。一碗面食10元，菜食每盘30元不等，米饭免费供够。一家人喜不自禁，庆幸选对了地方。儿郎们有的要吃面食，有的要吃米饭。依照各人的喜好，选定配菜、米面。一老三少八壮十二个人的消费，500元的开销，应该说不算寒碜了。满以为可以饱餐一顿了。等到四凉六热十盘菜、六碗菜面先行端上桌面时，才傻眼了。标价30元左右的菜盘，是家乡人常用的酒盘；标价10元一碗的菜面，是北方人喝茶的茶碗。张眼四顾，桌椅上其他顾客悠哉悠哉享用的却是常见的大盘大碗。向前台老板发问，答曰：没错！这就是大盘大碗，他们点的是特大盘特大碗。

    我的天哪！行走江湖多少年，过了多少桥、吃了多少饭，啥时听说过特大盘特大碗，这样的特大盘特大碗算是开了眼界。显然，生意人欺生，看我们是外来客，狠宰了我们一把。人地生疏，无理可讲，气都气饱了，还有啥兴头享用免费供够的米饭。

   收拾心情，走出店门，到侧边买香烟。琳琅满目，品种多多，有罕见的当地特产、地域名烟。一包10元、15元不等。价格不算太高，图个新鲜，各来两包。

    次日一大早，早餐毕，钻进另一家商铺给孩子们买小吃，随口向店主探问香烟价格，一模一样的品牌，得到的答复却是：此种4元，彼种6元。Oh! My God! 相差不足十米，挨宰30元。

   我虽在旅游，在干一件应该说是爽心悦目的事。但，此时，情绪却灰暗极了。一餐一烟，让我感到了莫名的冰冷和心恐。早知道是这份心情，何劳大老远奔这儿旅什么游。

  一周的旅程就在这种阴郁大于晴朗的情绪中度过了。

   以后的日子，我也曾随团出游过一些更远更美的地方。眼见的风物固然让自己动心过一番。但，吃、住、行、游、购、乐的行程中，所遭遇的情况跟那次家庭出游相差不大。频频换防的“拉练”中，导游接站误点一小时，吃饭、购物耗时四分之一，团队出来个潮人失散半小时，坐车耗时数小时，预定的景点缩水一两处……你所实有的观景时间七折八扣，只剩下不到全部日程安排的一半。更泄气的，想呆的地方不能多呆，不想留的地方偏偏非留不可；想要的东西买不起，不想要的东西却推却不了。紧随在导游屁股后，象盯梢，象“流动”大军，更象打“游击战”；象长途跋涉的苦行僧，又象进行一场艰苦的急行军。时不时还来点挨宰的小插曲。如此下来，美妙的风景带来的乐趣，几乎消减了大半。回家后一路风尘，两眼无神，倒头不省人事。梦醒后，不知走马观花中途径何地。

   至此，才明白：明净的朝阳下，背了双手，气定神闲地走在家乡绿油油的麦田边，哼一支小曲；或是悠然自得地沿石阶登上故乡的群峰，在山顶上看云淡风轻中的落日，欣赏晚霞笼罩下华灯初上的静谧的山城；亦或在近郊的庄户里，在树林阴翳、小桥流水中穿行，走累了，燃一支香烟，坐在小桥边，静观汩汩流水，心无旁骛地浮想联翩……比大老远行色匆匆旅什么游畅怀多了。

    哦！所谓旅游，不过如此！
  

冷晰子

随团旅游，实在是花钱买罪受。不如乡下的阳光与麦田，新鲜的花朵和清新的空气来得美妙。
文中所述，相信许多旅游者都有亲身经历。人文素质跟不上旅游的发展，更是事实。
问候大侠。

令狐冲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3-3-6 19:57 发表
怡情冶性的旅游，是不受羁绊拘束的自我行走。按照规则旅游，那不叫旅游，叫受罪。

英雄所见略同，承蒙您对小可观点的支持，继续做老实人，写老实文，互励共勉！

令狐冲

原帖由 吴墨 于 2013-3-6 14:00 发表
说的客观，赞同你的观点。现在的一些个旅游真是如赶庙会一般人山人海，说是观光看景，实际是人挤人人看人，花钱找累找罪受……有时真不如在影视中看一看。

真实的感受，有相同感受的，肯定不止您和小可。感谢您的助力！

夏冰

怡情冶性的旅游，是不受羁绊拘束的自我行走。按照规则旅游，那不叫旅游，叫受罪。

吴墨

说的客观，赞同你的观点。现在的一些个旅游真是如赶庙会一般人山人海，说是观光看景，实际是人挤人人看人，花钱找累找罪受……有时真不如在影视中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