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席

若水

蹭    席

若水/文

    大白话的厂子最近不景气，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厂子也没什么活，每天只是要求工人前去报个到，然后便又作鸟兽散了。大白话姓王，名顺利，由于在人前爱吹牛，爱白话，人送外号王大白话。现在厂子不好，人们纷纷在外面找事做，好挣个仨瓜俩枣的维持生活。大白话在家里闲了一个多月，在媳妇的唠叨下，也想出去找个事做，可十几天了，始终未如意。不是没有活可做，而是这些活不是脏就是累，大白话上班本来就吊儿郎当的混日子，哪下得了这样的累吃得这样的苦。老婆见他天天外出却混不家钱来，开始闹着与他离婚，以此来要挟他。大白话烦恼之至，这一天起床后连早饭都没吃，便骑上自行车跑出来在街上闲逛，一双眼睛就老鹰一样在寻找着猎物。


    大白话边走边注意贴在电线杆、路边树、路口墙上的小广告，想从中发现招聘信息。站在这些小广告前，大白话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使他浑身不自在，因此他不敢逗留时间太长，怕遇到熟人知道后，也就丧失了再在人前白话的资本。从厂子家属院一路走往市里，大白话走走停停，没发现有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他有些不死心继续前行，不知不觉来到了市人力资源市场，他知道这里招聘信息多。在告示栏前站了半天，看的脖子发酸腿发麻眼发涩，也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他从人群中钻出来，抬头看了看天空，嘴里骂了句狗日的天气怎么这么热，然后敞开怀，拾起地上的一张广告纸当扇子。太阳已快爬上头顶，树叶有些卷曲，枝条无精打采地下垂着，大白话咽了口唾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忽然肚子咕咕作响，这才想起都快中午了自己连早饭还没吃。他漫无目的地骑车往回走，看着马路上车水马龙的豪车，还有那些打扮入时裸露的唯恐让男人看不见自己突出部位的女子，大白话的心火更旺了。奶奶的，逼急了老子我抢这些小娘们的包。正这样想着，猛然一辆轿车嘎地一声停在他的身旁，原来他不知不觉已骑到了机动车线上，轿车差点就把他交代了。司机骂了句找死啊，然后扔下傻在那里的大白话绝尘而去。等大白话反应过来回骂了句，他奶奶的，你才找死呢，甚至想找块砖头却没有，只能气急败坏地望着远去的轿车骂娘。


    大白话回到自行车路上，定了定心神，忽然想到碰瓷这一办法，就像刚才那样，如果处理得当，说不定一天能骗个千儿八百的。想到这里大白话来了精神，并走到一个路口开始注视着那些来往的车辆，寻找下手的目标。他在路口看了半个小时，也没敢行动，他害怕万一出错自己的小命可就没了。大白话最终放弃了这一计划，然后继续往回走。猛然一震鞭炮声，把大白话的视线引了过去。原来有结婚的新人在一家酒店正在举行婚礼，百无聊赖的大白话放下车子凑过去看热闹。


    酒店大厅里人声嘈杂，人来人往，也有的坐在桌旁喝水嗑瓜子说着话，还有的站着围在主席台周围，看正在进行的结婚典礼。主持人嗓音浑厚，发音字正腔圆，普通话都快赶上夏青了，且不时还夹带着幽默，逗的围观人掌声不断。人们面带微笑望着台上站立着的幸福的新郎新娘，主席台两侧坐着双方的家长，就听主持人面向新郎的父母说道：


    “阿姨，儿媳妇好不好？”


    “好！”


    “再给一个要不要？”


    “要……不要了，一个就楞好，再要就犯法了！”话到这里逗得人们哄堂大笑。


    “别光顾着乐呀，儿媳妇这么好，还不赶快掏红包！”


    主持人按照程序进行着结婚典礼，大白话被这气氛感染着暂时忘掉了烦恼，并不时地与众人一起为新人送去祝福的掌声。正高兴呢，大白话肚子又叫起来，他想都没想一转身找到角落的一个桌子坐下来，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来赴宴的。他先拿了块喜糖放进嘴里，接着又抓了把瓜子嗑起来，眼睛不时地在其他人身上来回扫描着。


    桌子旁边已经有四个人坐在那里喝水说话，嗑完了瓜子大白话顺手又拿起桌上的香烟为自己点燃了一支。旁边的人友好地冲他点点头，其中一人还热情地为他倒了碗水。大白话道了谢并听着那几个人说话。其中一位长得较敦实的年轻人说：前两天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结果闹了个笑话。众人都看着他，期待他赶紧说出笑话的内容。看来年轻人很享受这种被别人重视的感觉，他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那天他参加朋友的婚礼，去的比较早，结婚仪式开始时，他和其他几个朋友在那里和新郎新娘闹，结果光顾闹玩了，最后都吃完饭回家了才想起，忘了随礼了，幸亏是喜事，要是白事可就不好了，他赶紧委托别人把礼钱补上了，最后还总结说，这是闹得什么事啊，要真是忘了，以后再见了朋友多没面子。


    大白话听到这里猛然惊醒，想起身离开，但脑子里出现了鸡鱼肉狗等大餐，他咽了口唾沫，用眼的余光又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见大家并没有注意他，于是决心继续留下来。这时另一个比较瘦小的年轻人接着刚才的话又讲上了：你这算什么呀，我比你还悬呢，有一次我替父亲参加一个婚宴，父亲对我说他那个朋友姓陈，是他的儿子结婚，结果我到了酒店后一问记账的，这家办喜事的的确姓陈，于是我随上礼便找个地方坐下了。你们猜怎么着，酒都喝上了我才发现，这家酒店同时有两家办喜宴的，而且主家都姓陈，一打听才知道我弄错了，下面这家是嫁闺女回门，我该去的是楼上那一家。好在我应变还可以，悄悄地找到账房那里把钱要回来，然后赶紧上楼。结果是随了一份礼吃了两家饭，要真是弄错了，这丑可就丢大了。


    说着话，婚礼结束接着就开席了。大白话这一桌来自不同的地方，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大家互相敬着开始喝酒。半杯酒下肚，这时刚才那四个人中年龄稍大的一人说：刚才你俩说的都不算稀罕，我有一回碰见一个稀罕事，也是参加婚宴，你们猜怎么着，我碰上蹭席的了，就是白吃白喝。那家伙吃得很快，主家还没过来敬酒他就借口走了，事后有人说这是个蹭席的，经常看到这小子在各个饭店门口转悠。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大白话听着这段话，开始心里发毛，脸也红了，表情有些不自然。别人问，他谎称自己喝酒脸红来掩饰，心里却在想，自己今天就是蹭席的，得赶紧吃，好早撤，以免在这里出丑。正想着，大家伙又都端起了酒杯。婚宴一般进行的速度比较快，大白话不知是菜吃得少，还是酒喝得快，一会儿竟然感觉有些晕。抬头看看桌上的男人一杯接一杯，越喝越高兴，越喝越近乎，再想想近段时间自己的不如意、妻子的无理取闹，还有周围人看自己鄙夷的眼光，大白话随着大家一杯杯地往嘴里倒酒，不知不觉竟有些醉意，他已经彻底忘了自己的身份。大白话开始主动地与桌上的人敬酒，饭都上来了，他还感觉不尽兴，仍不依不饶地与桌上的人喝。那几个年轻人本来酒量就不小，几个人一合计便纷纷与大白话喝起来。这个和他好事成双，那个与他一见如故，另一个与他三阳开泰，最后要与他四季发财……大白话喝着酒忘了烦恼，忘了忧愁，他快乐地就像个孩子。渐渐地，来道喜的宾客开始酒足饭饱陆续撤退了，最后只剩下大白话这一桌未散席。那几个年轻人见大白话喝多了便不再与他喝了，可大白话不干，认为他们人多欺负他，非要和其中的一个人单挑看谁能喝，殊不知一场危机正渐渐地向他靠近。


    大白话和人家这一扯扯，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一回身便现场直播了。这还不算，他一挪动又滑倒了，结果弄得身上一片狼藉，周围的客人见状一下子便散开了。总管、帮忙的以及新人的父母都过来了，见大白话喝多了，都劝他赶紧回家休息。可不管怎么劝，大白话死活不回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这一下把帮忙的二楞子气坏了。二楞子过去问大白话家在哪里，和主家什么关系，是朋友、还是亲戚，是同事还是同学，并说要送他回家去。大白话嘟嘟囔囔说不出什么来，还耍着酒风。于是大家都明白，今天是碰上蹭席的了，而且还碰上一个水平不怎么高的，吃了喝了不赶紧滚蛋，还在这里胡耍，这不明摆着脏人家主家吗。大家正在生气，只见二楞子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把大白话揍了一顿，然后连扯带踹把大白话弄到酒店外面。大白话已经滚的浑身是土，即使这样还是说什么也不走，没办法酒店经理拨打了110。


    一见110来了，大白话指着二楞子说他们打他，闹着让警察抓人。警察见大白话醉醺醺的样子，与酒店经理耳语几句后，把他弄上车带走了。


    大白话的妻子起先还相信他身上的伤真是不小心摔的，等到她听到关于大白话蹭席的传言后，从此出门再也昂不起头来。不久人们听到了大白话离婚的消息，老婆带着孩子不知去向何处。至于大白话，人们都说经常在市里的各大饭店门口看见他，且常常是一手拿着一个鸡腿，一手抱着个酒瓶，手舞足蹈地慢慢离去。

苏薄荷

语言很亲切，是我该学习的。

若水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3-4-16 09:38 发表
小说故事写得不露痕迹，衔接自然，水到渠成。

感谢楼兰版主的点评和支持，问好！

若水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4-15 21:07 发表
这篇小说情节集中，描写生动，人物、事件颇具典型性，不错！！

感谢迎风版主的鼓励和点评，问好！

若水

原帖由 裳裳者华 于 2013-4-15 11:04 发表
人物刻画鲜活，对特定场景的描摹显现了生活的熟知和体认。其中，不乏人性的关照和社会的映照。

感谢朋友第一时间阅读和点评，问好！

西夏楼兰

小说故事写得不露痕迹，衔接自然，水到渠成。

暴雨迎风

这篇小说情节集中，描写生动，人物、事件颇具典型性，不错！！

裳裳者华

人物刻画鲜活，对特定场景的描摹显现了生活的熟知和体认。其中，不乏人性的关照和社会的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