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思维模式

山野青云

        中国社会讲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他都不是重要的。民主也好，专制也罢，所争论的核心部分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思维模式基于表面化，对概念的理解也只是停留在各种人群关系上。推崇民主的人，显然是想要某种平衡的关系。        比如一伙中国人结伴出游，到了旅游景点，为了纪念“到此一游”，拍照留念。
        这一伙中国人在相互之间是很民主的，没有人会强迫别人不许拍照或强调只有他自己有权力在那里留念。在这件事上，大家都是平等的。
        我是说，平等的选择权在每一个人手里，即便是集体留念，每一个人也都有权力在集体照片中留下他自己的尊容，当然位置是肯定不能相同的，同一个位置摆不下两人嘛。在摆位置的过程中，每个人都很自觉，真心谦让也好，虚假客套也罢，最终结果都是通过民主的自动选择所决定的，谁都没有意见。
        然后我们看到一伙老外也恰好去了那个旅游景点，也恰好带了照相机，也恰好忙着拍照。但是老外不是中国人这种排座座分果果的照相模式，而是各行其事，每个人都忙着拍他们自己喜欢的风景，到处找角度，找感觉，等拍完了一大堆风景之后，或许在意犹未足之下，互相给对方拍照，留下身影，也弄个“到此一游”。即便是拍个集体照，每个人的表情也都是不一样的，甚至连目光的注视方向都是乱七八糟很难统一到镜头方向。这种事儿换了中国人是不可理喻的，谁都知道一伙中国人在一起拍集体照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景象：每个人都表情严肃，甚而刻意地装出一副狗屎样的笑容，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光射向照相机的镜头，力争留下最好的外观形象。
        这个例子，其实不过说明了中国人和老外的不同的思维模式：老外注重内容，而中国人只爱面子，在完全有自由自主选择内容的时候，中国人却自己把实质内容给扔掉了：1，忙着给自己拍照，而不是认真去欣赏景色。2，忙着在群体中扮演伟-光-正的表面形象，而不是在群体中焕发出其自身的生命活力。
       说穿了，中国人喜欢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外在形象，并认为个人的外在形象决定与他人的关系指数。对外表形象的重视程度，超过了一切，压倒了一切，制约了一切，然后误导了一切，最终把旅游这档子事儿变成了往个人脸上贴金的资本，以后可以用作跟人家吹嘘“见多识广”的证据。实际上，既无见，也无识。留下的不过是一堆背景模糊的人物照片罢了，究竟能见到什么？
       我曾经就问过一个喜欢到处旅游的同胞，针对他在一个旅游景点拍的照片，问他身后的那个摊子是卖什么的，他就说是卖小吃的。我再问卖什么小吃，那些小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做小吃的工具都是什么，他张口结舌什么都回答不上来。这也难怪，他当时哪有心情顾及这么多细节？他拍照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在风景中留念，目的也只是为了证明“到此一游”过罢了。
        过分重视面子工程和形象工程的中国人，其实是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在起作用，这个思维模式的核心就是：要做事儿，先做人。当然事儿可以做得一塌糊涂，只要把“人”做好了，就不愁混不好。这样一来，就又扯出了“混”的问题，一个“混”字，也扯出了更多的面子和形象问题。而这就是一个死循环。在“混”字上下功夫，在面子上争长短，在打造外表形象上不遗余力。时间，精力，创意，知识，学问，逻辑，哲学，思想，文艺等等一切，无一不是形象为主，面子为标。
       至于“民主”，也不过是一件什么时候想穿就拿来穿的外衣，实际上，即便是在最民主的环境下，一伙中国人实际干的事儿，依然还是不遗余力地打造个人或小集体的面子和形象工程。
       在强调面子和形象工程的背后，就是中国文化里固有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思想。这个思维模式一日不破，中国人就走不出困窘于面子和形象的思维桎梏，内容倒在其次可有可无，面子和形象才是最重要的，这里面包含着无数虚伪的“道德”，泛滥到充斥谎言的“做人”说教及无所谓“是”亦无所谓“非”的混世哲学。
       所以，这个情况下，即便拿来了“民主”，其作用也只不过是一件外衣，并不能真正改变中国社会和大部分中国人的思维模式。只要做了点什么事儿就能讨别人喜欢的话，就不管是什么事儿都会去做。中国人常说：“有啥事跟我说”。比如我画画的时候遇到了瓶颈，只要跟他们一说，好像他们就能帮我解决。实际上这种期望不过是妄想，说话的人不过是表个态度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帮你做什么。中国人不是常喜欢说“态度决定命运”嘛，想来，表态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表态，有两个意思：1，表达态度和立场，2，只维持表面的状态。实际上中国人把这两点都做透了，如果不这么做，就根本“混”不下去，混不下去，就没事可干，没事可干了，就啥也不用想了。诸如什么人生价值，生命的意义，等等等等，全都成了海市蜃楼。
       被迫活在面子和形象的泥潭里，常常深感被社会之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掐着脖子，窒息的感觉每时每刻都是那么强烈，而且根本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