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

黄会兵

　　　　　　　　　　　　　　　　　　　　香草
　　1
　　香草不是草。香草是她的名字。她生下来就很香。农村人又喜欢给孩子取贱名，说是好养活。她就叫香草了。
　　香草就香草吧。她在村子里快乐地生活着，童年、少年……直到一天有人惊奇地发现，她的模样比画上的明星还要好看，她又有了一个名字——香美人。
　　村子里都叫她香美人。她很喜欢人家这样叫她，叫得她心里甜丝丝、麻酥酥的。
　　因为她是香美人，村子里、村子外有不少男生追求她，她家的门槛快要被男生们踩烂了。
　　大哥一直寻思着，将妹妹嫁给谁呢？
　　大嫂说，当然是嫁给赵程。
　　赵程家里不仅有钱，他爹还是村主任。两家要是结了钱，彩礼不会少，村里那十几亩鱼塘的承包权估计也能到手。
　　香草知道大哥要将她嫁给赵程，咬着嘴唇说，我不喜欢赵程，我喜欢赵勇。
　　赵勇也是村里人，人也长得挺阳光帅气，可是他家里太穷了。大嫂坚决不同意，人家赵程是公务员，在　　　　　县城里上班。他赵勇有哪一点好，只知道养鱼。
　　不仅是大嫂不同意香草嫁给赵勇，就是大哥也不同意，为了承包鱼塘的事情，大哥跟赵勇打过架，他恨死赵勇了。
　　香草从小就死了爹娘，对于大哥的话向来是听的，句句听。可是这一件事情上，她显得很倔。她说，赵勇现在是没钱，这并不代表他将来没有钱。我香草非赵勇不嫁。
　　大哥气得打了香草，香草不躲，任凭大哥打，等到大哥打累了，她说，大哥，你养了我十三年。养育之恩，已经被你打掉了。养育之情，等我将来有了钱，一定还你。
　　香草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住进了赵勇家，她要做赵勇的新娘子。
大嫂哭嚎着，香草，你回家，你大哥是个火爆脾气，我已经说了他。
　　香草冷笑着说，大嫂，是哭我呢？还是哭你的彩礼？你若是哭你的彩礼，我已经和赵勇商量了，等到鱼儿肥了，卖了钱就给你送去。
　　2
　　赵勇家的鞭炮响了起来，没有亲人的贺喜，香草草草地就将自己嫁了。
从此，村里人常常在那鱼塘的水面上，看到赵勇划着船，香草坐在船头，不时地收起鱼网，将一条又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捉进船里。
　　往往，鱼塘的岸边上，是一双又一双嫉妒地发红的眼珠子，男生们发现香美人嫁人了，还是嫁给家境贫寒的赵勇，心里都不平衡。
　　他们就撺掇赵程，说香美人嫁你我们没话说，嫁赵勇，我们可是不服气，一定要好好整治赵勇一番。
赵程面无表情地说，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没关系。赵程再也没回村里，他住在了单位里。
男生们一直想要好好整治赵勇一番，却不料老天爷都在帮他们。赵勇驾着三轮摩托车送鱼，翻进了山沟里，三轮摩托车摔得变了形，他自己也摔得血肉模糊。
　　赵勇死了。
　　香草笑了。她抚摸着赵勇的尸身说，阿勇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快醒来呀！阿勇，你还说要给我在城里买大房子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赵勇当然是不会醒过来。香草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她伏在赵勇的尸身上，大哭起来，阿勇，你不要死，你死了叫我怎么办呀？阿勇你不要死！
　　3
　　天空灰暗灰暗的，像极了香草的心事。她时常坐在门前那块舂衣石上，向着远方张望着，像是在等待、期盼着什么。
　　阿勇，你还说要给我在城里买大房子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香草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她美丽的脸庞上满是泪痕，眼睛空洞而无神，衣衫脏兮兮的，头发上沾着几茎枯黄的稻草。
　　香美人疯了。路过这里的人都叹息着说。
　　那些曾经追求过香草的男生又聚拢来。
　　香草，来，亲一个。有男生故意挑逗香草，香草就捡石子打。
　　香草虽然疯了，她却只认得赵勇，不管是谁，想要接近香草，香草就骂，就打。
渐渐地，那些男生也觉得无趣了。大活人比不上一个死人，他们站在香草面前，看着曾经的女神，只有更加的自惭形秽。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香草似乎更加痴傻了，她的衣衫又脏又破，头发披散着，一双曾经春葱般的手黑乎乎的，指甲缝里有着刺眼的污垢。
　　香草却时常咬着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
　　4
　　香草，我回来了。一个亲切的声音在香草耳边响起。
　　阿勇？香草一转身，看到了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她有些迷糊地说，你是阿勇？
　　我就是阿勇。你看，我外出一年多，吃得好，身体都长胖了，连我老婆都不认识我了。高大帅气的赵勇说。
　　呵呵。香草吃吃地笑了，她幸福地扑进了赵勇的怀里。
　　香草脸上又有了笑容，她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坐在门前的舂衣石上，听赵勇给她读诗。
香草还是第一次知道赵勇原来会写诗。
　　你是折翅的天使，你是迷途的精灵……我愿意化成一缕微风，吹散你心中的愁云……
　　香草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看着赵勇，久久地，忽然说，阿勇，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陌生呢？你也不放牛了，也不养鱼了，你每天就在这里写呀写的，咱们吃什么，喝什么呀？这些都是需要费钱的。
　　赵勇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扯动了两下，亲切地说，香草，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现在有病，我要多陪陪你。等你病好了，我才能够放心出去放牛、养鱼。
　　嗯。香草开心地说，你要多挣钱。你说过要给我在城里买大房子，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香草，一定的，我一定会给你在城里买大房子的。好了，该吃药了。吃完药，睡个好觉，醒来后，也许你的病就好了。赵勇拉着香草的手，走进了屋里。
　　不吃，这药好苦，我要加糖。香草撒着娇说。
　　好好好！我给你加糖！赵勇宠溺地拍拍香草的俏脸，起身拿糖。他眼睛瞥到窗外，脸色不由得一变。
　　5
　　安慰香草吃了药，睡下了，赵勇走出屋子，走出院子，那里正有一个女人等着他，是香草的大嫂。
　　有什么话远点说，不要惊动香草。赵勇的语气生硬而又冰冷。
　　大嫂叉着腰，指着赵勇的鼻子说，赵勇？哈哈，赵勇！
　　大嫂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赵勇一脸铁青，一副想要揍人的样子。
　　好了，我也不管你是赵勇还是赵程，现在香草跟了你。她曾经答应我的三万块钱彩礼钱，我只有向你要。大嫂自然地说。
　　我只是想要治好香草的病，根本就没有想过占香草的便宜，你凭什么向我要钱。赵勇虎着脸说。
　　哼，赵程，鬼才信呢。我妹妹天仙一样的美人，你天天跟她在一起，晚上睡一张床，你会没占我妹妹的便宜。大嫂大度地说，当然，现在香草毕竟是二手货，三万块钱彩礼打个折，一万五香草就是你的了。
　　啪！赵勇打了大嫂一耳光，吼叫道，这巴掌是替香草打的。她有你这么一个大嫂，真是不幸！你放心，三万块钱彩礼我一分不少，在我眼里，香草是无价的。
　　好，我等你的三万块钱，三天之内，你要是不给我三万块钱，我就把香草接回家，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她。大嫂恶狠狠地说，说完就扭着屁股走了，为了三万块钱，她挨的这一巴掌也忍了。
　　赵勇默默地转回身，他非常想要治好香草的疯病。他看得出来，香草的病情已经有好转了，他一定不能让香草的大嫂把香草接回家，从而耽误治疗。
　　6
　　香草，看，这是什么？赵勇手上扬着一个红本本。
　　房产证！我的名字！阿勇，你真的做到了！香草捧着红本本，幸福地说。
香草，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你以后就住在城里的房子里，按时吃药，等你的病好了后，我就回来了。
　　不，阿勇！香草抱住赵勇，我不让你走！你上一次走了一年多才回来！这一次，我真怕你一去不回！
怎么可能呢？家里有这么漂亮的老婆，不论我走到哪里，都会回家的。赵勇有些酸酸地说。
　　7
　　赵勇走了。
　　香草住在城里的房子里，赵勇给她留了一大笔钱，所以她不用担心日常生活。
　　三个月过去了，香草按时吃药，她感觉到自己已经记起很多东西了。
　　阿勇？
　　香草有些犯迷糊，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阿勇死了，自己亲手埋葬了他。可是，后来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他给自己念诗，他喂自己吃药，他给自己买房子……
　　香草努力回想着，一个人的轮廓在自己脑海里渐渐成形，啊，他是赵程！
　　赵程，你在哪里？
　　香草发了疯一样寻找赵程，也没有找到赵程，她只是得到了一些关于赵程的消息，赵程卷了单位的钱潜逃了。


　　　　

西夏楼兰

原帖由 林晓妮 于 2013-4-18 17:27 发表
记得前几天看了一篇博文题目忘了叫啥了，就说一部好的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无论他的好和坏与他所做的事都让读者觉得可以理解才是。

晓妮说得没错。这个小说结构和人物都有独特之处，清新自然，尤其香草这个人物非常有魅力。赵程的所作所为好像难为世人理解。

林晓妮

记得前几天看了一篇博文题目忘了叫啥了，就说一部好的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无论他的好和坏与他所做的事都让读者觉得可以理解才是。

林晓妮

附议楼上。

暴雨迎风

结尾有点突兀，虽然目的是为了说爱情的伟大，一个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不惜以身犯险，但总觉转得太快了些。

木门长子

很不错的小说，只是结果让人意外。

淡淡不如风

结尾很让人震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