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

曾经沧海 · 发表于 2013-4-18 13:54

　　季财还小的时候，爹带着季财去给爷爷扫墓。给爷爷叩头祈祷，保佑你读书展劲，考个好学校，将来有出息。
　　
　　季财读到初中时开始懂事了，爹就给季财讲爷爷的光荣史。说爷爷土改时如何清算反霸，搞集体时如何大干社会主义。
　　
　　季财问：听说搞集体时参军、招干、上大学兴保送推荐，爷爷为什么不推荐你去参军、招干、上大学呢？如果那时你被推荐当了干部，我不就是干部子弟了吗？还用得着继承老农民的遗志？
　　
　　爹嗐了一声。那时的人思想单纯，想的是公而忘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你爷爷当然不会推荐自己的儿子去，你爷爷当了一辈子清正廉洁的“官”，爷爷就是一面镜子，如果你将来……
　　
　　季财不作声，一时语塞。
　　
　　后来季财考上大学，说没时间回家给爷爷扫墓。季财大学毕业后考上了乡镇干部，先干乡秘书，后当乡长，最后杀进县城当了林业局长。
　　
　　爷爷五十年代在村里当大队长，七十年代当大队书记，改革开放后当村长，八十代初期去世。爷爷去世后，爹接了爷爷的班，也当了村长。
　　
　　当了局长的季财再没理由不回家为爷爷扫墓，清明节季财就开着小车，拎了祭品和好烟回到家里。说穿了，季财只不过是为爹送点香烟回家，至于上山扫墓，他总是说，爹，你就代我尽尽孝吧，祭祖嘛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还不就么回事？局里还有事，我得立马赶回县城。
　　
　　爹唏嘘一声，愣住了。
　　
　　爹知道儿子拿回家的烟是高档香烟，至于高档到如何程度，他也不清楚。
　　
　　他舍不得抽高档烟，就拿去商店斢换低档香烟。店老板很活络，并不告诉他这香烟是多少钱一包的，一包高档香烟斢换了十四包白沙牌香烟。
　　
　　爹打电话给季财，说你哪来的高档香烟，你这么点工资抽这么贵的烟？
　　
　　季财发火了，爹，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几包香烟就把你吓住了？放心，这烟不是偷来的抢来的，你和爷爷是一个坯子倒出来的，生得贱！
　　
　　爹倒吸了口凉气，就瞪着眼发呆。
　　
　　后来爹死了，是在抗洪抢险中被洪水冲走的。爹和爷爷一起葬在梦云山头。
　　
　　清明节，娘硬要季财同她一道上梦云山给爷爷和爹扫墓。
　　
　　季财说，爹当了多年村长，为村上改造了小学，修了水泥马路，安装了自来水，我承认，爹是个好村长。可就是家里经营得寒碜蹩脚，我读书的学费都要找亲戚家借的，房子还是七十年代的木房子，如果进行第二次土改，我家肯定会划贫农成分。莫怪我说得直，爹可不是一个好家长！
　　
　　娘怔住了，骂一句：不许你说爹！有其父必有其子嘛，你爷爷是什么样的人，你爹当然也是什么样的人。莫怪娘说得直，你怎么不像你爷爷和爹，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杂种？
　　
　　我怎么了？季财发怒了。娘，你这么骂就不怕自己吃亏吗？我是杂种，那你是……我知道你总喜欢老和尚念旧经，总是像爷爷和爹那样搬出古训来教育我，让我如何如何向爷爷、爹学习，做个行端品正的人，做个廉洁奉公的好官。说句老实话，我根本就瞧不起爷爷和爹，他们这些人思想僵化，古板迂腐，没药可治，他们即使官做得再大，也只是穷光蛋一个……
　　
　　娘愣愣地看着季财，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娘突然大吼一声：你……你给我滚！
　　
　　季财就真的滚了，他此后再不回家给爷爷和爹扫墓。每至清明节，娘孤身一人给公爹、丈夫扫墓。娘边砍伐疯长的野草，边向公爹、丈夫默默地倾诉，往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才结束“交谈”。
　　
　　今年清明节季财破例回家了。这回季财很低调，可以说是缩着脖子回到家里的。他没有开小车回家，是挤乘班车回到村里的。这回娘没有催促他上梦云山给爷爷、爹扫墓，他自觉地拎了祭品悄然地上了梦云山。
　　
　　他跽跪在爷爷、爹的坟前，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伫立在那儿久久无语。他突然撑不住哇地一声哭了，竟攥紧拳头猛捶自己的脑袋。爷爷、爹，我不听您们的教诲，辜负了您们对我的期望，我愧对您们呀！
　　
　　季财因经济问题遭双开，被打发回家种地。
　　
　　削职为民的季财回到家乡后承包了梦云山造林，这样他每天扛着锄头走过爷爷、爹的坟前，他可以天天聆听爷爷、爹的教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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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 · 发表于 2013-4-23 15:12

问候老版主。

天下为公 · 发表于 2013-4-22 16:09

有果必有因

曾经沧海 · 发表于 2013-4-22 12:15

问候朋友。

万里 · 发表于 2013-4-21 20:29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还能回来为先祖扫墓，问题不大。多听祖训，算回头得早。

曾经沧海 · 发表于 2013-4-21 19:11

谢谢鼓励。

曾经沧海 · 发表于 2013-4-21 19:11

向你问好。

曾经沧海 · 发表于 2013-4-21 19:10

谢谢阅读。

西夏楼兰 · 发表于 2013-4-21 19:00

小说写三代人的性格及做人方式，情节集中，通过祭祖这个环节把三代人联系起来，构思巧妙，张扬正能量，立意的确不错。

荦春 · 发表于 2013-4-20 09:02

人物刻画立体，学习了！

木门长子 · 发表于 2013-4-19 23:29

时代的弊病，悲剧的人物。

曾经沧海 · 发表于 2013-4-19 21:21

谢谢阅读指点，我再酝酿一下。问好。

暴雨迎风 · 发表于 2013-4-19 11:56

读了开头就知晓结尾，故事老套了些。但作者仍然写出了亮点，故事有张力，一家三代对比强烈，季财的结局不是他个人的结局，实则是一个时代的流弊使然，讽刺不着痕迹，立意较高。

林晓妮 · 发表于 2013-4-18 21:31

优良传统不能丢。

曾经沧海 · 发表于 2013-4-18 19:58

问好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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