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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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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1 18: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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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夏这天的上午,庄叶在办公室里给骆中仪发了条手机短信:“欣悉:多年媳妇熬成婆儿,终于苦海上岸,特此电贺!不必回复,我正忙于品茗,读书为乐。”


    天色晦暗。窗外一株空心梧桐,三五条疏枝挑着七八朵打蔫的桐花,疲惫,老迈。熏风起处,已是满城飞絮。


    初识骆中仪,是二十年前。整修车间新进了一名大学生和四名技校生,作为在场的技校生之一,庄叶对骆中仪的第一印象是身材矮小,精明干练,透着朴实。


    实习过后,骆中仪顺理成章地成为轮班长,庄叶自然而然地成为修机工,仿佛一种机缘,二人还都分在同一轮班上。


    纺织厂,原本就是女人扎堆儿的地方,一百多人的轮班,就八个男人,除了他俩,还有六个辅助工。关系就逐渐密切起来。


    庄叶爱读书、善辩、好写,有文人气。忙完工作,就泡在修机室里“不务正业”,时有“豆腐块”见诸公司《经纬报》,无非是些“吹喇叭”式的应景之作。


    闲暇时,俩人就在修机室里瞎侃,都是意气风发的年龄,时事政治,人文轶事,公司、车间、轮班上的大事小情,话题无所不包。偶有争执,各执一词,也脸红脖子粗,不欢而散,但过后就好。


    谈得最多的还是女人。车间里哪个小媳妇长得俊俏,哪个娘们风骚,哪个女孩子模样周正,且还没有对象,哪个清纯活泼,有现代气息,哪个娴静端庄,有古典之美……


    骆中仪长庄叶几岁,已到婚龄,虽说有文凭有干部身份,但个儿矮却让优势大大缩水。帮忙介绍对象的很多,多是同轮班一些年长的女工,这里面有巴结“一班之长”的成分,谁都想促成一份姻缘,做成这个红娘,可以得到照应。况且,这样的年轻人有前途,保不定自己什么时候沾光。


    除了早中夜循规蹈矩地上运转,骆中仪把所有业余时间都花在“见面”上,有时一晚上赶仨场。电闪雷鸣地战斗了近一年,“见面”超过了一个连,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他相中的,对方不愿意,对方愿意的,他相不中。


    拒绝的理由千篇一律,有的说:哪怕与俺爸一样高也行呀!有的说:哪怕与俺一样高也行呀!言外之意,什么都好,唯有个儿矮。


    心中的失落和郁闷,给谁去说!全轮班也只有说给庄叶听听。庄叶安慰他几句,形同隔靴搔痒。自己还光棍一条,书呆子一个,既无实战经验,又无社会关系,能帮他什么忙?


    给介绍对象的越来越少,骆中仪的择偶标准也一路走低。从最初的“一看文凭,二看相貌,三看单位,四看年龄”,逐步把战略定位调整为“模样第一,要有单位,文凭不限,年龄不限”。 两头儿得占一头儿,不挑单位,不挑文凭,不挑年龄,那模样一定要好。不能太委屈自己!


    漫天撒网,四面出击,又转战了半年,仍无战果。兔子饿急了,就不管是不是窝边草了。


    修机室里,没做任何铺垫,他就神色凝重地对庄叶说,我看中了咱班的小乔,请你帮忙转交给她一封信。随即,从怀里掏出事前准备好的信,不容分说地放在庄叶手里,目光满含期待和希冀。信封精美,字迹强劲雄放,封装完好。庄叶就像手里捧着一块火炭。


    小乔是同轮班的验布工,脸耐看,腰身好,有小鸟依人之态,尤其一双大眼睛,看人一眼,就能把人拽进一泓秋水,走不出来。站在一群粗枝大叶的娘们里,那就是一朵阆苑仙葩。盯上小乔的人不在少数,外车间的电工,辅助工,苍蝇一样围着她转。庄叶乘修机之便,走到她身边,也爱多看几眼。


    骆中仪对庄叶说,你只管送信,其余的不用管。我不对这封信抱多大希望,它的作用只是把事儿挑明了,不管她态度如何,我要用这种方式向小乔表明:我从今天开始追求她,直到把她追到手。


    骆中仪拍了下庄叶的肩膀,顺带着帮他摘掉工装上的一撮棉花毛,转身走的时候又说,我们是信得过的弟兄,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事儿!


    做贼一样。庄叶以检查设备为名,围着小乔的验布机转了三圈,心里跳的厉害。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就怯怯地没话搭拉话。相似的情形见得太多了,小乔看出他的异样,内心泛起一圈涟漪,错以为他有“示爱”的企图,一张脸就桃花样绯红了。


    平时能言善辩,此时说话磕磕绊绊,由于紧张,一张嘴就托了底儿。他问,你觉得骆中仪这个人咋样?话问得突兀漫无边际。小乔有些意外!但很快接上话茬:骆中仪很好,是个好轮班长。庄叶赶紧说,他让我带给你一封信,回家看过之后,明天等你回信儿。说完,也不顾小乔的反应,把信塞给她,就逃也似的跑了。


    做的不够漂亮,甚至有些狼狈。骆中仪却夸奖了庄叶一番,二人都在忐忑中等着回音。


    车间里,小乔叫住庄叶,说,信我看过了,谢谢骆中仪,但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话说的坦诚,既不生硬也不拖泥带水。


    庄叶把小乔的回话透给骆中仪。他逐字逐句猜析,咂摸了半天,还反复盘问相关细节,譬如小乔的表情,眼神,语气,手势等等,最终一锤定音地得出结论:她这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此后,骆中仪每天都到修机室里发布进展情况:小乔第一次被我约出去。小乔态度仍很坚决。小乔同我看了一场电影。小乔的态度稍显松动。今晚牵了小乔的手。小乔内心很矛盾。小乔被我逼哭了。


    作为知情者,庄叶内心晦明变化,又不易察觉。骆中仪说,我这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找喜欢的人谈情说爱。若拿不下小乔,我从此认命,找一个适合的人结婚。他情绪激昂,态度决绝。


    就这样,骆中仪又鏖战了半年,小乔仍是一堵不开缝的墙。这时,来自父母的焦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敢恋战,年龄也等不起,加之身心疲惫,就偃旗息鼓了。


    与骆中仪最终结婚的,是一位老姑娘,腿短身长不见腰,有文凭,单位尚可。用他的话说:这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里,全菊城最后等他的那个人。


    婚宴办的热闹,全轮班的人都去了,高潮之处,还玩了修整车间的特色节目“砸夯”,骆中仪被捉弄得够呛。庄叶和小乔也去了,目光偶有对视,又欲说还休地避开了。



2
    人走时气马走草。轮班长干到第五年,峰回路转,一是自己的大学校友(早年入厂的学兄)当上了公司老总,可谓天时;二是车间领导班子面临新老交替,亟待年轻化知识化,可谓地利。骆中仪审时度势,掐准了这个关键点,私下里与老总学兄联络了几次“感情”。


    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地当上副主任,为车间主任白翎当副手。白翎年近五十,虽说学历不高,但工作阅历丰富,既懂技术,又懂管理,加之天性好强,善学,敬业,爱才,在公司中层管理人员中可谓出类拔萃。


    一个是年轻气盛,正想有所建树,极力证明自己。一个是好强上进,做事持之以恒,追求尽善尽美。俩人合作默契,里挡外遮,把个整修车间玩得顺风顺水,综合评比名列前茅,年年是公司优秀单位。


    某天,庄叶从修机工的岗位上调任车间办公室,专司文秘。骆中仪提前并不知情。白翎同他通气时,给出两个理由:一是庄叶借《经纬报》立身扬名,早已名满公司。二是在公司最近开展的汇报演讲会上,庄叶拿了第一名,在各级管理人员面前,让车间露了脸。三是车间办公室需要这么个笔杆子,要强化内部精神文明建设和对外宣传。


    仿佛如影随形,俩人又到了一块。只是背景舞台换了,由轮班修机室切换到车间办公室。至于庄叶是如何赢得白翎的青睐,得以行走于办公室,骆中仪不问,彼此心照不宣。源于过去的机缘,相互的依附和亲近,是自然的。在车间事务上,二人很快结成同盟,互通声息,遥相呼应。


    时间不久,庄叶就发现了诸多玄机。一是纺织市场的形势不容乐观,这从频繁的客户投诉和退单索赔上能看出来。二是车间的外部人际关系极为紧张,这从白翎、骆中仪与公司常务副总之间不断爆发的争吵能看出来。三是两位车间领导之间的关系也不太和谐,这从白翎与骆中仪相互推诿的事故责任上能看出来。


    庄叶从不涉入二人的矛盾漩涡,在“知遇”和“朋友”之间,他选择置身事外。当然,旁观者清,他也会息事宁人地给“朋友”一些忠告。


    他私下里对骆中仪说,你一定要忍,再大的质量事故都可以担起来,把白主任伺候到退休,顺利当上一把手。


    这样的话,骆中仪听不进去。他说,我年轻,白翎前脚走,车间一把手就是我的!一把手早晚是我的!


    事实上,形势已变得对骆中仪极为不利。先是老总师兄调任政府闲职,被常务副总万峥智谋划成局取而代之。再是纺织行业持续亏损,前些年的盲目扩建造成时下的无序竞争,国企纷纷效仿私企,要在用工成本上大做文章,四班三运转改为三班三运转。


    万峥智把老总的位子还没坐热,第一把火便烧到整修车间:“实施劳动组织变革,率先在全公司推行三班三运转”。二人心知肚明,这是暗箭!穿小鞋!就是因为过去二人没把他放在眼里!


    四班改三班,说着轻巧!这意味着要彻底扳倒老祖宗传下来的运转模式,活生生地拿掉一个轮班。纺织女工,要由过去的八小时上班,二十四小时休息,改为八小时上班,十六小时休息。赶上倒紧班,从走出车间到走进车间,连来带去只有八小时,职工就差在车间里住宿了!


    身心压力有多大?抵触情绪有多大?管理难度有多大?这些都是未知数。关键是没有方方面面的强力支持,没有配套的薪酬政策做优抚,改班谈何容易!弄不好,还惹火烧身,成功了,没功劳,失败了,必被追责。二人立场出奇的一致,对改班一事久拖不动,想以不变应万变!


    庄叶隐隐有些忧虑,不为白翎,而为骆中仪。白翎近乎退休,无所畏忌,谁又能耐她何?而骆中仪正值当打之年,本来前途看好,如此下去,恐生变故。骆中仪听后,一脸苦笑。他对庄叶说,兄弟,你不知二把手的难处,官大一级压死人,……凭天有命吧!说这话时,他明净的脸上云影一闪,就暗了下去。


    悲摧的结局,超出了二人的想象:白翎调往技术中心,政工部长孙荔来车间挂帅主任,车间丙班轮班长班水萍擢升为副主任,分管生产,骆中仪仍为副主任,分管设备。


    骆中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几乎把人力资源部长的红嘴唇盯出了血,可红头黑字的任免决定,经她的嘴一说,就是如此无耻的几句话。


    他感到了羞辱,愚弄,嘲笑和无聊,仿佛一件牺牲品,正被冷藏、驱离、边缘化,直至遗忘。



3
    整修车间以手工劳动为主,设备少且单一,还需设个分管的副主任?明眼人都知道,骆中仪被流放了。他不但没有接任一把手,甚至继任一把手的资格也被剥夺了。按照惯例,车间内部提拔主任,只有分管生产的副主任才是培养对象。


    不要说车间工人瞧不起他,就是办公室的职能人员也见风使舵,纷纷转投他门了。三十而立,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公司规定:主任们须在一处办公。骆中仪位置不动,孙荔与班水萍搭对桌。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两女一男更有戏。俩女人就在办公室里谈工作,谈完公事谈私事,偶尔还笑得前仰后合,对骆中仪的存在视若无物。有时,还压低声音说悄悄话,是那种不想让他听见,若听见了也无所谓的亲密样子。气人!这时,他会嫌恶地离开,以上厕所为名躲进保全室,或到庄叶的办公室里坐一会儿。是啊!一个手下只有四名保全工的副主任,还能到哪儿去?


    庄叶还是过去的庄叶,只有他还以平常心看待他。无聊时,也在一块儿说说闲话,大都是冷眼旁观“车间新政”,多为“针砭时弊”。也就是这时,庄叶突然发现骆中仪的听力不对劲,他变得有些耳背,声音若小点,他居然听不清,需要再说一遍。


    孙荔的使命是改三班,在这件事上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她不乏政治头脑,老道的部室经验,使之具备开阔的眼界和娴熟的协调能力。


    你要我改三班,要我在全厂打头阵唱主角,就得给足我条件。首先,要增加单产工资和中夜班费,让职工见到钱。女工不怕受累,就怕受累不挣钱。其次,要解决女工的后顾之忧,妥善解决子女的入托入学问题。


    这两个要求都不难办到。第一个,只要公司舍得投入就行。第二个,公司家属区里就有中小学和幼儿园,前身都是企业办学,虽说现在划归社会了,但国企、政府是一家,协调一下就能办到。


    条件到位,接下来就是宣传发动,这是“政工部长”的拿手好戏。先造势,再宣贯,后实施,职工大会上,一遍遍地给职工算明白帐:单产工资额提高了,中夜班费提高了,加上每月多出的工作日,改三班后,职工平均工资增加500元。


    当前工资还不到1500元,500元自然是个巨大诱惑。女工们几乎没怎么听清孙荔后面的讲话,只有振聋发聩的500元余音绕梁。


    三班三运转,就这样被孙荔推开了。三班后的第一个月工资,果然增加了500元左右。一线女工自然是比以前累多了。四班三运转时,每月上2223个班,休息时间充裕。三班三运转,每月上3031个班。最大的感觉就是疲劳,睡不够,没空买菜做饭,没空照顾孩子,没空上街购物,甚至在床上都没有精气神做爱。所有这些,都被500块钱压下,身心上的付出,生活上的得失,派生出的家庭矛盾,一切都在与金钱的对峙中妥协下来。


    孙荔接连在公司管理人员大会上做了两次报告,一次是“解放思想,大胆创新,积极推进劳动组织改革”,属于行政报告。一次是“发挥基层党组织战斗堡垒作用,为劳动组织改革保驾护航”,属于党建报告。


    两个报告都出自庄叶之手。他还处于想出人头地的年龄,为自己锋芒毕露自鸣得意。这样的心理瞒不过骆中仪,就像他们彼此没有秘密一样。他不屑一顾,对他说,睁着眼说瞎话,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你不但出卖了良知,还出卖了灵魂,就差接着出卖肉体了!揶揄,热讽,挖苦,诙谐,庄叶笑得哈哈的。


    孙荔极想调离整修车间,私下里没少“活动”。她太知道时下的深浅了,处在各种矛盾交织的风口浪尖上,哪个车间不是火药桶?不知哪根神经就能引爆。与其到时坐在火上被烤,不如早日抽身。


    很快,她就金蝉脱壳。“协调办”,一个不痛不痒的部门,安闲,清净,远离生产和职工运动。



4
    班水萍继任主任,骆中仪仍为副主任,分管设备。一切顺理成章,甚至没有一丁点意料之外的插曲和波澜。


    二人,早在同为轮班长时,就多有摩擦;及骆中仪初为副主任,又渐生嫌隙,多有不睦;及后来,班水萍与孙荔合着伙儿挤兑他,已积怨甚深,覆水难收了。


    昔日手下的轮班长,跳了两下,就成为了顶头上司,谁在乎了骆中仪的感受!他的听力直线下降,以至于其他人与之交流,都要贴到耳朵上。说来也怪,大小医院跑遍了,就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最终结论是:无器质性病变,隶属神经性听力衰弱,用庄叶开玩笑的话说,就是神经病!


    事已至此,骆中仪也想开了。每天,除了象征性地在车间里转一圈,就在办公室里看书,多为《黄帝内经》等医书。班水萍却忙得不可开交,看着他天天享清闲,非常生气,车间大小事物,自己干脆大包大揽,一概不商量。


    不久,公司对骆中仪进行了一次诫勉谈话,在场人员有公司党委副书记,新任常务副总和人力资源部长。三人开场就说,我们受公司万总委托,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并传达一下领导的希望和要求。话说的不软不硬,既得体又有分寸。骆中仪虽然耳背,但他连看口型带抓“现场翻译”,最终弄明白自己被告了。情绪一时竟有些失控,并快速调动起反击能力,倒出一堆有关班水萍的劣迹。诫勉会的目的,本来是想说服骆中仪配合班水萍的工作,反而成了骆中仪对班水萍的控诉会,最终只好草草收场。


    告状!背后里捅刀子!熊娘们,我不给你拆台就算便宜你了,你还找我的麻烦!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以为大爷是软柿子!


    反击她的机会说来就来了。


    车间一轮班长即将退休,这意味将倒出来一个干部岗位。班水萍过去的闺密加现在的死党宴梅,极力要接任,因为,她现在只是个不在干部编制的检查员。毕竟全车间三十几个管理人员,就这么七八个干部岗位,什么检查员、操作员、辅导员了,就像过去的民办教师,虽说也是教师,但与公办教师在待遇上相差太远。


    庄叶以车间文秘之便,提前探知了班水萍的动向,私下里透露给骆中仪。


    骆中仪找到分等工肖煌,之所以找他,是基于三点:他是定向分配来的大专生,早已实习期满,车间还拿着他当壮劳力用。他想加入管理队伍,苦于没有机会。最后一点最重要,他有可以打进公司内部的社会关系。


    骆中仪问肖煌,想不想干轮班长?一听这话,肖煌肥嘟嘟的脸上泛起一层油光。赶紧说,想干!太想干了!骆中仪说,我现在的处境给你帮不上多大忙,但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去找你市委宣传部的堂兄,在你结婚的婚宴上,我俩坐在一个席上,知道他的底细,他现在是专管企业的政工科长,前几天的公司文艺汇演上,他还来过,就与公司老总们坐在一块儿,他若有心给你办这事儿,就有戏!但夜长梦多,事不宜迟!


    肖煌言听计从,往堂兄那里跑了一趟。本来逢年过节就没少跑,这一趟还真起了作用。


    轮班长人选,班水萍只报了宴梅一人,连候选人都没报,就是报上三个,也不会有肖煌的名字。但人力资源部的任命书,白纸黑字写的就是肖煌。班水萍再傻也知道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她倒没怀疑骆中仪,却认准是人力资源部长从中作梗。她问理由,人力资源部长的理由堂皇正大:肖煌年轻,有文凭;宴梅工作经验丰富,但学历低,年龄不合适,已没有培养价值。从此,二人结下私怨。


    刚挨了一闷棍,还没弄明白谁下的黑手,更要命的麻烦事接踵而至!


    甲班的修布工们罢工了!合轮班的女工,就这么赌气式地坐着,并指天发誓,谁也不修一寸布。看着水涨船高的待修布,以及混乱不堪的现场,班水萍犯难了。


    班水萍不是没有预感。已经两三个月了,修布工们曾频繁到车间反映:工资逐月莫名其妙地渐少,现在又回到了没改班前的水平。


    她只能解释:最近公司效益不太好,走出这段低谷,工资就会涨起来。她能说什么?她能说,每月的工资总额就这些,我一不藏,二不掖,发到你们手里就这些,我有什么办法?


    其实,她何尝不知,这是公司玩的花活儿,三班改完了,运行平稳了,就把投入的那部分抽回去了。


    组织起管理人员,找职工代表谈!


    职工代表说,改三班后的头几个月,工资是看出多来了,月月两千左右;可现在,又回到从前的一千五了!合着一个月我们多上了七八个班,等于白上了?主任,你说说这是什么事?玩人也没有这么个玩法的!都以为我们娘们孩子好欺负!


    有的就诉委屈,说,为了多挣点钱,每月的四天轮休都舍不得歇!歇一个班,就扣一次钱呀!主任,你知道我们过的是啥日子?车间里没黑没白地连轴转,孩子老人顾不上,老公还拿着不当人!有时想想,自个憋屈得要死的心都有!你我都是女人,你换到我们的位置想一想,我句句都是凭着良心说话!说着说着,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班水萍毕竟干主任时间短,缺乏处理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加之还没彻底完成角色转换后的情感立场转变,职工代表们的几张嘴,一时竟把她说的哑口无言,就差陪着大家掉眼泪了!


    罢工传播的速度,与不良情绪发泄的速度一样快。一个轮班的罢工没制止住,就迅速波及到其他轮班,不到一天,车间的三个轮班都罢工了。形势一下子变得不可控制,生产陷入瘫痪。


    骆中仪本来就不受待见,此时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没事,就爱与庄叶探讨时局的变化和走势。


    班水萍是个胳膊折了藏在袖里,打掉牙咽到肚里的人,她还幻想通过车间自身的力量回复生产。但几天后,形势变得更加不可救药。因为,其他几个车间也相继出现罢工,一场席卷全厂的罢工风潮愈演愈烈。


    公司采取的应变措施是,各分管副总分片承包,针对重点车间重点工种做说服教育,但没有结果。最终,总经理万峥智只得亲自出马,迫于形势,当场对职工做出两项承诺:一是把每月的四天轮休改为带薪休假,歇班不扣钱。二是增长工资,人力资源部马上着手预算,确保下个月发放到位。


    一场风暴就这样平息了,全厂的女工都扬眉吐气了一回!秋后算账,公司又调整了几个车间一把手,有内退,有闲置。整修车间的班子也动了,班水萍被调到公司幼儿园担任园长,仍享受正职待遇,都说,她很适合看孩子。万峥智与她的哥哥是大学同学,源于这层关系,对她也算关怀备至。



5
    骆中仪参加工作后的第十五年,整修车间迎来它的第八任当家人项兰芳,部室主管出身,年长,随和,外柔,内涵深。同来的,还有分管生产的副主任薛彩云,系骆中仪大学校友,晚一年进整修车间,干到一般管理人员时,调到部室,这次又玩了个回马枪。论起来,骆中仪不仅是她的学兄,还是当年的领导,他当生产副主任时,她就在他的领导下抓质量管理。


    当然,这次调整,骆中仪还是分管设备的副主任,被职工“亲切”地称为“千年老三”。


    项兰芳谦和,对人不抱偏见,对两个副手,一视同仁,不亲此薄彼。这样的领导比起以前的那些要好,对骆中仪来说,他不再希求什么权力,能得到最起码的尊重,已属善待。他只需要一个有安全感的环境,安静,稳定,可以疗耳疾。耳背已近失聪,他仍在寻医问药的路上孜孜以求,醉心养生,并大把大把地吃补药。


    不久,庄叶迎来他人生中的第二次转机,由车间文秘提拔为车间工会副主席。如果说当年白翎把他由一个修机工变成车间文秘,可谓“知遇”;那么,项兰芳把他变成了一个工会副主席,可谓“恩人”。活儿还是那些活儿,变得却是身份和薪酬,还有一个人的心态和眼界。


    工会副主席是个承上启下的位置,级别与独当一面的轮班长接近,但却是车间班子成员,除了正副、主任们,比其他管理人员高一格。关键看怎么用,在会用的人手里,就是一把利刃。


    矛盾无处不在。项兰芳任职中层多年,社会关系在企业里盘根错节,车间里托她“关照”的人不在少数,小到调工种、上常白班,大到干管理人员、进干部队伍,她该挡的挡了,该推的推了,该躲的躲了,但有些实在绕不过去的人情,就只得办了。


    人事问题是最敏感的问题,是一个车间最大的“政治”,动一动,要格外慎重。每次,四个人都要坐下来商量。程序一般是项兰芳提议,随后其他三人表态,若无异议,项兰芳最后拍板。


    庄叶,最善解项兰芳的“人意”,并才思敏捷地捕捉住她的话外之音,顺势而下,在把她的潜台词加以引申、归纳、放大、明确的同时,还顺带着装扮上堂皇正大的美饰,给人不容质疑辩驳的说服力。


    往往这时,两个副主任就只有随声附和的份了。让项兰芳欣喜的是,骆中仪也常有“上佳表现”,“配合”工作到位,立场鲜明,不像薛彩云一样满腹狐疑,模棱两可,好像脚下有个陷阱,有人硬逼着她跳。


    项兰芳越来越喜欢与骆中仪“探讨”工作,在她一视同仁的天平上,两个副主任的分量开始有了倾斜,这正是庄叶想要达到的效果,为“恩人”着想,也为“朋友”着想。


    事实上,每次在正式“研究”之前,项兰芳都提前与庄叶“开小会”,处于多年的信任和习惯,庄叶自然会与骆中仪通气,四个人中,只有薛彩云不知内情,但在三对一的格局下,几乎没有任何设置障碍的能力。


    总之,正是在庄叶的穿针引线下,四个人的这出戏,唱得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参加工作这么多年,骆中仪与庄叶总算过了几年舒坦日子。俩人就想一直这样“工作”下去,直到退休!
   
    而临到退休的是项兰芳。


    庄叶极力“游说”骆中仪追求“进步”,他分析“天下大势”,认为值得放手一搏。首先是,一直对骆中仪持“冷对”态度的万峥智调任集团总经理,新任公司总经理李为民与骆中仪没有任何瓜葛。其次是,李为民改变提拔中层干部的“游戏规则”,实行公开竞聘。


    过去,“花落谁家”的“谁”,神鬼莫测,一切皆有可能。现在参聘资历明文标价,圈子划定,力求部门“内部解决”、“自相残杀”, 不确定性大大降低。也就是说,过去的暗箱操作,由小暗箱改为大暗箱,箱子大了,有的手也可以乘机放进去摸一把。遍寻车间,符合条件的只有两人,骆中仪和薛彩云。


    骆中仪死去多年的一把手之心又被说活了,庄叶逐字逐句地为骆中仪修改答聘书,并把多年的演讲秘诀倾囊相授,从临场应变到形体姿态,都做了悉心指导。


    当然,他们不只是纸上谈兵。骆中仪找了自己的亲哥哥——市实验小学校长,让他动用一切可以打进公司领导层的社会关系,在最重的筹码上做文章。


    车间管理人员们,各怀鬼胎,在心事重重的猜测和七零八碎的等待里,竞聘结果如期揭晓,骆中仪输给了薛彩云,薛彩云如愿当上车间主任。


    庄叶后来分析,主要还是骆中仪的听力拖了后腿,一个与公司领导对话都需借助“现场翻译”的人,怎能放心把千头万绪的偌大个车间交给你。


    他追随骆中仪多年,内心生生不息的火焰,就此破灭了。但他们还是弟兄、朋友,各种交集,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



6
    都是整修车间的“土著”,争归争,争过了,还是姊妹。两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转,班子还处在磨合的“蜜月期”,彼此心无芥蒂。


    头三脚难踢。骆中仪和庄叶,实心敬意地“辅佐”薛彩云。开局做了两件事,一是说服薛彩云找常务副总,软磨硬泡,把几名“罪大恶极”的辅助工“流放”出车间,使全车间为之一振,尤其是管理人员对她刮目相看。


    这几个人不服从管理,肆意违反劳动纪律,殴打轮班管理人员,以至于后来无人敢管,还动不动就坐在车间办公室里与主任“理论”。那时一把手是项兰芳,她临近退休,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一味迁就,以至于这几个人愈加无法无天。


    再是,成功“挫败”了一起小规模的罢工企图。正值高温高湿季节,这是纺织行业一年中的“非常”时期,具体到整修车间,就是疵点多,修织难度大,容易出质量事故。有老职工以扣罚不公为名,撺掇青工罢工,时间和规模都已定准。


    没想到某“进步青年”却把消息提前透露给了庄叶,庄叶摸准情况后,迅速告知薛彩云和骆中仪,三人决定,立即召集青工座谈。一讲利害得失,大局为重;二解释考核执行情况,求得谅解;三听取大家意见,修订考核标准。此事就这么被消灭在了萌芽状态。


    随着一道道“难题”的迎刃而解,车间管理渐入平稳运行轨道,薛彩云羽翼渐丰。翅膀硬了,就露出了真容。仿佛一种掩盖,伴着安全感的一脚落地,有的人就开始变得多余。


    庄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有了点权力,就会如此不堪。他也算阅人无数,光车间中层领导就伺候了不下十几个,却唯独没有看透薛彩云。


    前天,她刚恨恨地抱怨过前任项兰芳“用人泛滥”,后天,她就照顾一“亲信”上常白班。用人没有原则,唯亲是举,愈发荒诞。在一次“研究”会上,庄叶态度鲜明地表达了对某“研究对象”的否定和厌恶。此后,他便被排除在类似的“研究”之外。


    年终,优秀集体的奖金,她自己揣起来,不哼不哈,不说去处。表彰名额的研究会,简直就是分赃会,管理人员谁“跟的紧”,就给谁好处,甚至直接点名报谁为“劳模”,报谁为“先进”。


    她如饥似渴地弄权,爱财,让庄叶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车间的那个实习学生吗?玲珑俊秀,还带着股子乡下妹的质朴和憨态。


    庄叶给骆中仪发牢骚,把自己想说的话写给他看:这还讲点原则吗?你看看她的江湖习气多浓!眼里只有围着她转的那“几条狗”,还知道职工为何物吗?


    骆中仪看后,说,你大可不必着急上火,有你吗呀?一个人一个玩法,谁当一把手,就按谁的套路来。你书生意气!想法不切实际,这世界不喜“好人”你信吗?心慈面软奉行道义的人,未必能让职工说好。你向上看看,一个个“成气候”的主儿,哪个是讲原则的人!


    庄叶写道,你是以妥协求和谐,这是饮鸩止渴!你一味地迁就她,她指哪儿你打哪儿,你小心失去了利用价值,她把你往泥里踩!以我观察,她并不懂得尊重人。要斗争,斗争你懂吗?要以斗争求权力制衡,让彼此的行为各安其位,不逾矩。


    骆中仪不以为然,说,至少她现在还需我,真遇到难题,还需要我的智力支持呢!兄弟,你不知道啊!我怕生气,我的耳朵就是气聋的,我需要一个和谐的环境养病,只要她不给我气受,爱咋折腾咋折腾!


    “你不但出卖了良知,还出卖了灵魂,就只差出卖肉体了”。庄叶在纸上写下最后一句话,他把骆中仪当年揶揄自己的话悉数奉还。他看见了,不无尴尬地笑了。一场唇枪舌剑,就这样不愉快的结束了。


    后来,他们因为一些小事还吵了架,渐生隔膜。实质上,矛盾的双方,应该是薛彩云和庄叶,骆中仪扮演了矛盾传导的介质。


    排挤,边缘化,庄叶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意,一如这些年的骆中仪,被屏蔽在纷纭的大生产之外,在某种边缘地带,苟活,偷生,没有价值感,更找不到未来。


    他一天不走出办公室,也无人过问。听着其她人,上楼下楼小跑式的脚步声,他常常被这样充实的节奏感带入漫无边际的恐慌。


    车间的某些事务,需要他落实的,薛彩云就让骆中仪传话,她从不直接找他,仿佛一种缓冲或策略,虽然她每次跟他打招呼都热情的异乎寻常。一看到骆中仪走进来,满脸苦相,眼神飘忽,欲言又止,他就知道来传“圣旨”了。


    骆中仪,这个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集长兄、朋友、领导为一体的人,这个饱经心灵伤害和折磨的人,这个把听力弄丢命运多舛的人,此时又夹在自己与一个女人之间的两难境地,彷徨且无助。这样一想,就觉到了自己的过分和残忍。


    无聊了,就喝茶,温书,读圣人之言。某次,骆中仪走进来,神色诡异,问他,还读书呢?庄叶看骆中仪一眼,没说话,言外之意: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此时,骆中仪隐藏在镜片后面的黑白眼珠子轻佻地转了一下,说,都快看成傻什么了!他爆了粗口。


    彼此太熟悉对方的语气和表情了,这句话粗中有细,庄叶瞬间警觉起来。他急三火四地找笔和纸,然后写出:车间最近要发生什么事吗?


    骆中仪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稍有犹疑,没有说话,而是拿起庄叶的笔,在同一张纸上写下:如果整修车间一分为二,你愿意跟薛彩云走?还是留下来?庄叶马上接过笔来写下:让我务必留下!切记!切记!


    不到一周,整修车间一分为二,隶属两个分厂。薛彩云带走了骆中仪和一半管理人员。另一半管理人员原地不动,一名工长被破格提拔为车间主任,庄叶仍为工会副主席。


    又不到一周,富有戏剧性的是,薛彩云调往部室“养”了起来,轮班长肖煌破格提拔为车间主任,骆中仪出人意料地提拔为党支部书记,中层正职。


    听到这个消息时,庄叶有一种悲怆的酸楚,他算了一下,骆中仪入厂二十年,光在中层副职上就原地踏步了十五年,才当上正职,全公司绝无仅有!



    这个立夏的上午,庄叶怅然若失。天色依然晦暗,飞絮漫天,犹如一场轻缓的春雪,遍地团团簇簇的白,恰似一种岁月的祭奠或人生的离歌,低沉,伤感,欲说还休。


    二十年,在企业的边缘地带,历经了太多内心蜕变。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与骆中仪,这对当初在修机室里谈天论地的兄弟,在二十年的物是人非里,已变得彼此认不出对方,甚至连自己也认不出当初的自己了!


    庄叶品了口茶,正想看书,这时,有短信回复,是骆中仪:“熊样!不让回复偏回复不可。哎……难啊!”


    声口还是一贯的荤素搭配,调侃加认真。庄叶笑了。就长长舒了口气,一场梦样的回忆,犹如蒙蒙飞絮,似花非花,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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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裳裳者华 于 2013-5-12 21:48 编辑 ]
10#
发表于 2013-5-13 14:29 | 只看该作者
有写诗的功底写小说,味道确实不一样,拜读。
9#
发表于 2013-5-13 10:52 | 只看该作者
虽然人物有点多了,但裳裳者华的小说语言地道,叙事不急不舒,清晰明了。尤其是对国企改革的历程表现得真实自然。这么长的文字写下来,的确有功力。支持精华。
8#
发表于 2013-5-13 10:43 | 只看该作者
今天算有点空闲,坐下来再读裳裳者华的长文。迎风版的点评到位。一个企业的成长兴衰在作者笔下有条不紊地表现出来,人物关系清晰,真是不容易。我个人感觉这篇小说人物还是有点多,其实两个主要人物已经有了,次要人物为什么不减少到最底限度?有些人物可有可无,最好不必要出现。于作者读者都有益。个人之见,直言了。
7#
发表于 2013-5-13 09:12 | 只看该作者
长东西,能够做到有条不紊,不容易。学习了
6#
 楼主| 发表于 2013-5-12 20:20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5-12 19:10 发表
小说场景广阔,写了一个国企的兴衰。以人物带出故事,注重了人物的典型性和个性化,表达了边缘人的辛酸与无奈。小说人物繁多,故事情节错综复杂,但作者写得有条不紊,对故事的裁剪恰当。只是感觉结尾写得满了些,那 ...

这样长的篇幅,难为迎风版主看的这样仔细,且能够看出这些东西。认同您中肯的意见,感觉确实如此,结尾处,作者的主观意识太过张扬,已凌驾于人物之外。我已将别字和结尾做了处理。问好!

[ 本帖最后由 裳裳者华 于 2013-5-12 21:52 编辑 ]
5#
发表于 2013-5-12 19:10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场景广阔,写了一个国企的兴衰。以人物带出故事,注重了人物的典型性和个性化,表达了边缘人的辛酸与无奈。小说人物繁多,故事情节错综复杂,但作者写得有条不紊,对故事的裁剪恰当。只是感觉结尾写得满了些,那几个排比段的议论可以简化,含蓄一些会更好。
4#
发表于 2013-5-12 19:04 | 只看该作者
荔合着伙儿挤对他----挤兑
3#
 楼主| 发表于 2013-5-12 06:57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若水 于 2013-5-11 22:13 发表
从浓缩的场景中看到了一个车间的变化,一个公司的变革,尤其是人的变化刻画得是入木三分。企业前进中的变革阵痛,在人心深处或潜伏,或张扬,并最终走向台面,然后演绎出一幕幕不同口味的活人闹剧。沧海桑田,人生就 ...

感谢鼓励,问好。
2#
发表于 2013-5-11 22:13 | 只看该作者
从浓缩的场景中看到了一个车间的变化,一个公司的变革,尤其是人的变化刻画得是入木三分。企业前进中的变革阵痛,在人心深处或潜伏,或张扬,并最终走向台面,然后演绎出一幕幕不同口味的活人闹剧。沧海桑田,人生就这样被时光雕琢的遍体鳞伤,最后气数散尽,又一个春天开始。好小说,喜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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