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

东方小来

　　村子不大，一个小山坳里，几十户人家。

　　汉子们生性剽悍、精壮。他们成群地到山上的森林里狩猎，野猪、野兔，以及各种飞禽，都是他们的目标。一条猎狗，一把土枪，与一个赤膊的男人，在丛林中，仿佛流动的绝伦工笔画，随着地势的起伏，男人的线条若隐若现——一声长嗥，利索的枪声，看来他们又有猎物到手了。
　　男人的女人们个个会杀猪、宰羊，她们手上擎着匕首，先做一段手势向天祷告，之后便会把已捆好的畜生痛快地解决掉。

　　以上是我听到的当地村长的精彩描述，仿佛他自己就曾生活在那样的自由岁月里，在自然的生命状态里，释放着天性。他给我讲这些令人心驰神往的情景的时候，指着他家悬挂着的一幅油画。这是一个著名画家画的，他说，那位画家的画完之后就一直放在我家里，他说过要来取的，但是我一直没有见到他。

　　他不会来了，我说。

　　你怎么知道？他问。

　　我捋起袖子，在我的左手小臂上，有一套细致的纹身。纹身的图案里，强壮的男人拎着肥壮的猎物，站在手拿匕首的女人面前。

　　你是？他又问。

　　他是我父亲。我说。

　　我父亲特别怀念在这里待的那些日子，但他毕竟老了，又久经颠簸，回去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病了很久，他是在床上度过自己最后的日子的。

　　他叹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

　　是啊，没想到，已经这么些年了，我说。


　　你父亲呢？我问。

　　我父亲村长没干几年就退了，他一直小心保留着你父亲的这幅画，一留就是20年。65年春，他非要去北京找你父亲，说是要归还这无价之宝。路途遥远，家里人怎么能够放心的下呢。我母亲让我陪着父亲北上。后来，我们在武汉的一个火车站走散了……我在武汉等了几天之后自己拿着画返回了家。

　　没回来过？我问。

　　没有。他说，后来托人找过，但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你母亲呢？我问。

　　他双眼泛红，声音开始颤抖。他说，那几年闹得凶，这幅画在家里指定是会被毁掉的。之前有人曾见过我家里的这幅画，他们说这是一个走资派留下来的，非要烧毁不可。他们来我家搜查的时候，我母亲在地窖里窝了三天三夜，后来他们揪着我母亲到大街上游行示众，我母亲就那样活生生被折磨死了。其实我知道，父亲不在了之后，母亲自己早就不想活了，只是父亲对那幅画看的如此之重，她要为父亲守住。那时，母亲死了之后，画的事情，也没有人追究了。

　　母亲其实没有拿那幅画，在地窖里，她只是掩人耳目。后来翻修房子的时候，有人发现那画原来藏在房梁上。后来，我找人裱了起来，一直挂在这里，没有动过。

　　我拍拍他的肩膀：难为你们了，这幅画毁掉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何必呢？

　　他转身坐下，掏出一盒烟，扔给我了一根。他说：这幅画你带走吧，我们的职责也尽到了。

　　哦，不不，这幅画早就是你们的了……


　　我还没点烟，顺手将烟又扔还给了他。他疑惑地看着我，似有万言，却又无言，只有嘴边那一缕烟，吞吞吐吐，最终散尽在空气中。




[ 本帖最后由 东方小来 于 2013-6-2 22:49 编辑 ]

东方小来

多谢沧海老师。

东方小来

问好七笔氏先生，听取建议，下次改进，谢谢来访

东方小来

多谢天涯来访

曾经沧海

文字流畅，有张力，欣赏。

七笔氏

认真学习了，感觉东方此作行文过快，少了一点琢磨。

星语天涯

精神和信仰比一幅画贵上百倍，人性的善良值得传承，欣赏学习

万里

这样的结局含蓄多了，有味！欣赏！

东方小来

是啊，我也喜欢圆满的结局，但是写着写着就写成这样的了，问好楼兰。

西夏楼兰

一幅画蕴含着深刻的道德信仰。信守承诺，这个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现在已经成为稀缺的东西，小说弘扬了中华美德。只是结局悲了一点。我还是喜欢圆满的结局。

东方小来

多谢若水。

若水

一幅画两代情，彰显人性的光辉。欣赏！

东方小来

结尾已略作修改，多谢迎风版主赏读。

东方小来

多谢，互相学习

东方小来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