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白云湖上静悄悄

纪广洋 · 发表于 2004-8-8 19:44

白云湖上静悄悄
纪广洋

　　有人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其实，绘画也是一样。三年前，我在济南东郊的白云湖畔写生时，突遭暴雨，幸得一位渔家女孩及时帮助，才保住了那叠珍贵的画稿，并因此激发灵感创作的那幅《雨中的荷花》，接连荣获省级、国家级的多项大奖。

　　可是，从那以后的三年多时间里，我的绘画作品竟再无一幅获奖的。今年刚放暑假，我就骑着电动车再次来到万绿丛中红荷点点、暖风吹过清香阵阵的白云湖畔，想在这里重温往日的旧梦，寻觅久违的灵感。

　　我来到湖畔时，面色粉红的太阳刚刚爬过湖心岛（所谓的湖心岛其实不在湖心，但却完全渚立于离岸大约三百米的湖水中）上杨柳的梢头。我怀着一种甜美的期待和朦胧的忆想，在蒿草没膝的湖水边足足伫立了一个时辰。近处，墨绿而硕大的荷叶高低错落、随风鼓荡，荷叶间点缀着黄绿相间的蓓蕾和粉红娇艳的花朵；稍远些，刚刚吐穗的芦苇一丛丛一片片，不断有许多颜色不同、音质各异的水鸟起起落落、叽叽喳喳；再远些，湖心岛上丝条纷披的翠柳和枝干高挺的黄杨各自招展着不同的姿色和风韵；而极目远眺处，青山褐霭、蓝天白云渲染的景象，铺张定格着天然浑成的夏令时节的湖光山色......可我总觉着美中不足、总觉着少了点儿什么＿＿那是三年前一位渔家女孩在风雨中的荷丛中转瞬即失的倩影。

　　我选好位置、支好画板，坐在马扎（一种可以折叠的方便凳）上怅然若失地画了一张又一张，线条和色彩的魅力终于让我忽略了时光、完全融入到绘画的意境之中。不知不觉间，太阳已到正午，眼看就要偏西了。我站起来，准备舒展一下腰身，喝点儿饮料时。似乎有一种异样的声音从湖心岛的方向传来。我异常敏感、异常警觉地寻声望去＿＿透过稀稀拉拉的苇丛，我看到一个身着粉红色衣裙的女子，正从一棵歪脖柳树的枯干上纵身跳入荷叶下的湖水。我一下愣在那儿，胡思乱想了一通＿＿洗澡的？还是投湖自尽的？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歪脖柳树下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一切恢复了平静，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我终于有些慌神儿，意识到应该探个明白＿＿万一要是投湖自尽的，咱这不是见死不救吗？想到这里，我转身跑到附近的一个土台上，搓搓眼睛、再用右手打着眼罩往歪脖柳树下张望着。可是，什么也看不到。此时此刻，我的心底涌起一股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勇气和豪气。以最快的速度摘下腕上的手表，掏出短裤里的钱物，连袜子没脱就纵身跳入深浅莫测的湖水中，在荷叶和苇丛的空隙里，先是趟着往前跑，后来脚着不了地了，就又以各种姿势凫着游着朝向那棵歪脖柳。待我气喘嘘嘘的终于游到歪脖柳树下时，不但没有人影，连丁点儿声音也没有，我的头一下就大了，背上也凉嗖嗖的＿＿平时一点儿也不迷信的我，这时却怀疑遇到了鬼。我扳着歪脖柳树的枯干，猴一样迅疾的爬上去，像是逃避鳄鱼的血口。待我站到离开水的树干上时，胆量又大了许多，便东瞧瞧西望望的在荷叶丛中寻觅着。我很快就发现了目标＿＿一个高出水面半米多的硕大的荷叶上，方方正正地摆放着一件湿漉漉的粉红色的衣裙，衣裙上还放着一架小巧玲珑的太阳镜。我忽然明白了＿＿刚才看到的女子不但不是鬼，而且也不是自尽的，那粉红色的衣裙被她叠得平整、细致而充满情调，她肯定是一个喜欢游泳的胆大心细的渔家姑娘，此时此刻正非常难为情的躲在不远处的某片荷叶的后面。

　　我由刚才的害怕变成了极度的尴尬。可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个明白。就在我反反复复的解释自己是误会了，是来救人的，并实在实的告诉她我是一个教美术的大学教师时，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不远处的浓密的荷叶间猛的露出一张清秀明媚的挂满水珠的笑脸来，而且是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这不是我的学生柳莲吗？！

　　就在我不知说什么好时，她嘻嘻哈哈的说：“欧阳老师，您用不着解释的，我还不了解您吗？我是故意逗您玩的，您看您认真的、实在的，怎么婆婆妈妈的？”

　　“我、你，”我不无惊讶地吞吞吐吐的说，“怎么是、是你呀！”

　　“怎么不能是我呢？”一向快嘴快舌的白莲，张嘴就是一连串，“我的家就在这小岛上，昨天不是放暑假么，我今天刚回来的。去年我一入学就认出您来了，可您至今不相认，我赌了一年的气了，嗨！”

　　“你在说什么呢？”我被她数落得一头雾水。

　　“说您呢！”她说着说着已露出半个身体来，“作品获奖了，就不认账了？”

　　我忽然想起《雨中的荷花》、想起三年前历历在目的情景。可眼前的情景已无法让我回味、也无法让我泰然处之＿＿柳莲只戴着薄薄的文胸、穿着三角短裤，她身前的几片荷叶在风的吹动下，根本遮挡不住她，而她不但在刚刚齐胯的浅水中站了起来，而且有向我趟来的趋势。我就说：“我先回避一下，你穿上衣裙咱再谈。”

　　谁知，她却大大方方的笑了，不无嘲嗔的说：“我这总比画室里的模特们穿的多吧，你还在意这些？”她看我尴尴尬尬的说不出话来，就又接着说，“难道我不美、难道我缺乏线条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仍是有些不太自然的说。

　　当我沿着与水面构成大约三十度角的歪脖柳树的枯干登上小岛时，柳莲也趟着水走上来。她一边甩飞发梢的水珠一边不无自豪的说：“其实，我早就做了您的模特，而且让您获了大奖，只是您忘恩负义，再不提那茬了！”

　　我就联想到《雨中的荷花》，联想到那个头顶荷叶、一身粉红衣裙、斜身撑船的渔家女孩＿＿难道她就是眼前的柳莲吗？我激动不已、喜出望外地问她：“你、你就是三年前，在风雨中、在荷叶丛里、像梦一样转瞬即失的、荷花仙子似的神秘女孩吗！？”

　　“哪有那么神道？”柳莲忽然羞涩起来，甜甜地笑着说，“我那时刚上高一，还小呢......正是那次经历改变了我的追求和梦想，两年后报考了咱校的美术系，而且正好是您做我的导师。当我在咱校的荣誉展室里看到您的那幅《雨中的荷花》时，我就认定，画中的女孩儿就是我。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您竟没认出我来，我默默的等了一年了，就等这样的机会了。暑假之前，当您再次在课堂上绘声绘色地讲述那幅得意之作的创作经历和心得时，我就知道，您还会再来白云湖的。”说到这里，她诡秘地笑笑，压低了声音说，“我想，这次您该画一幅《水中的莲藕》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依然挂满水珠的修长美白的双腿。

　　我窘得一塌糊涂，她却粲笑得一如盛开的荷花。

　　当柳莲撑着小船，载我返回岸上，收拾好东西，然后再登上小船去她家吃饭、去她家拜见她的父母时，三年前的情景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

　　那是我刚刚毕业、留校任教的一个夏日的午后，酷爱荷叶荷花的我，独自一人去白云湖畔写生。正当我陶醉于如诗如画的境界里，几张颇有灵气的构图即将脱稿之际，忽然传来沉闷的雷声，我抬头一看，惊呆了＿＿东南方向的湖面上空，浓重欲滴的乌云正滚滚而来。这时，我也想到了那大片大片的荷叶，可左顾右盼都长在深水里，我试着去摘，几次都没成功。我恨天气预报的不准确、我恨自己忘了带雨具，更恨自己竟然不会游泳（那个夏天就学会了）。又一声惊雷，噼噼啪啪的雨滴已稀疏的落下来了，我预感到一场不可避免的厄运即将来临＿＿我的那些刚刚绘出的画稿啊！

　　正在我手忙脚乱、百般无奈、苦不堪言之际，寻声望去，不远处的荷丛里划来一只小木船，一个头顶荷叶、身穿粉红衣裙的女孩正会意地冲我笑着。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小船已靠岸，女孩不吱不声只是笑，倾身把几片非常大的荷叶递到我的手上。

　　当我赶紧包好画稿，又把剩余的一片罩在头上时，那个女孩已撑着小船影影绰绰的消失在茫茫的雨雾中。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山里娃 · 发表于 2004-8-10 06:57

提！

山里娃 · 发表于 2004-8-9 21:54

兄台，这里可不比别处，放上来就走可是有点亏了啊！！

龙侠 · 发表于 2004-8-9 18:01

顶上去。

若荷 · 发表于 2004-8-9 09:20

最初由纪广洋发表
谢谢小妹：）

老乡加大哥，就不用谢了，你请我吃冰激淋怎么样？

山里娃 · 发表于 2004-8-9 07:41

提！！

王建设 · 发表于 2004-8-9 06:28

反复支持你。

易木 · 发表于 2004-8-9 00:14

摈弃了所有原欲，让人边得纯净！

一楠 · 发表于 2004-8-8 22:43

纪先生好文，支持！

纪广洋 · 发表于 2004-8-8 21:04

最初由若荷发表
纪哥你在觉世副刊发表了文章，我看到了。

谢谢小妹：）

山里娃 · 发表于 2004-8-8 21:02

最初由纪广洋发表
谢谢版主
非常感谢
多指教

哈，和俺还要这么客气啊，以后可以直接喊自广或山里！！

纪广洋 · 发表于 2004-8-8 21:01

最初由王建设发表
学习纪兄的精华小说，建设喜欢纪兄的文章！

谢谢建设兄弟
多联系多指教

纪广洋 · 发表于 2004-8-8 20:42

最初由山里娃发表
精美的小说，有着散文美的语言，有着香红萼一样的青春女儿家，真是好看极了！！
精华相贺！！

谢谢版主
非常感谢
多指教

王建设 · 发表于 2004-8-8 20:26

学习纪兄的精华小说，建设喜欢纪兄的文章！

山里娃 · 发表于 2004-8-8 20:23

精美的小说，有着散文美的语言，有着香红萼一样的青春女儿家，真是好看极了！！
精华相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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