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讨债

澧水寒儒

                      鬼讨债
   
    李四的奇遇在村里传得神乎其神的时候，吴大用终于坐不住了。他给儿子混子吴打了个电话，把他喊了回来，然后将李四的话转告给了他。混子吴搓了搓手，一个劲儿抽着烟，升腾的烟雾把他深凹的眼蒙住了。
   
    真有这事？混子吴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李四说的，吴大用说，你到底欠满三多少钱，是不是一万？

    混子吴的脸色有些白，丢下一句话，是的。

    你还还是不还？吴大用说那事谁也说不准，万一他找上门来，恐怕就晚了。

    半个月前，玉溪村流传着一个有鼻子有眼的传说，说混子吴被死鬼满三盯上了要他还债。

    这个说法最初源于李四。年过五旬的李四说，那是九月的一天下午，天阴沉沉的，他从山上砍柴回来，走到兴隆岗的时候，隐隐约约地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敦敦实实年方三十的汉子站在那里不动。李四走近，那个汉子叫了他一声，然后说让他跟混子吴说一声让他把欠他的一万元钱还了，并让他的媳妇好好把孩子带好。一阵阴风过后，李四说他骇得裤子里都是尿，那个汉子不是一年前死去的满三吗？他说他长了五十岁还是头一次见鬼，那担柴都没要了。

    李四说他害怕被满三纠缠上，他就把满三要混子吴还钱的事说给了混子吴的父亲吴大用。

    混子吴的父亲一听李四的诉说，脸色都青了。混子吴是他的独子，虽说游手好闲，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欠人家的账，古人说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是要还的，何况鬼都找上门了，不还，恐怕儿子性命难保。那一段时间，吴大用寝食难安。

    混子吴是玉溪村有名的赌徒，赌起来钱通常是不数的，一码一码用尺量的。总的说来，他手里还个万把块钱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满三已经死了，他想天底下哪有鬼还会惦记生前的账的，所以一狠心就没还。

    他最近手气总是不好，已经输了三万多了。想着这些，他心里有些发怵，莫非是他阴魂不散，已经出手了，输钱倒是其次，怕就怕他索命。

    烟蒂被混子吴丢得遍地都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摁灭了烟，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九月二十日，混子吴出现在满三的父亲满有德家里。满有德连忙说老侄是那阵风给吹到这来了。混子吴说满伯，实在是不好意思，以前向满三借了一万块钱，今儿还一下。

    混子吴还了钱就走了。满有德走进里屋，跟老婆刘氏说混子吴终于把钱还了，没想到他还送来了。

    那个砍千刀的混子吴，硬是想赖账，要不是李四，那钱就难取得了，可怜三儿死得惨啊。刘氏叹了口气，唉，孙子看病的钱总算有着落了。她看了看那病怏怏的孙子，抹了抹泪眼。

    看来李四还帮了咱，满有德应了一句，然后抽着旱烟，不再言语。

    那天，天刚擦黑，满有德买了瓶酒，登门感谢李四。满有德说多亏老表，不然的话，混子吴是不会给满三还钱的。满有德塞给李四一百元大钞，李四硬是不要，说你家里那样困难，阴差阳错能把钱取得就是好事，乡里几个熟人，我怎么会要你的钱。

    满有德一面对李四感激不尽，一面也无限感伤。尽管天黑了，但他还是想到儿子的坟前坐坐，他打着手电筒来到了满三的的坟前，发现儿子的坟前有一大堆纸钱的灰烬。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来过。

    混子吴欠的钱，是满三在弥留之际告诉满有德的。他想起儿子咽气前的艰难表达，他有些不好受，幸好是儿子在天之灵索回了债。满有德点燃了香烛、纸钱，小声地跟儿子说着话，像梦中的呓语。   

    满有德走后，李四抓起瓶子又喝起了闷酒。他闷的是刘氏把那个消息告诉得太迟了------满三是他和刘氏的结晶，那天，是刘氏央求他的时候跟他说的。虽然他空欢喜一场，但他还是导演了那一场戏-----为了他已经罹难的儿子。

    李四泯了一口酒，满眼朦胧。1978年夏的那个黄昏山野的玉米地里，他和刘氏肆意缠绵的画面正在他的大脑里回放。他沉醉着，那一幕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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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澧水寒儒 于 2014-1-30 13:09 编辑 ]

荦春

学习了，精彩的小小说。

五味轩主

开头设置悬疑，结尾出乎意料。拜读澧水版主的大作。春节快乐！

昨夜秋风

呵呵，深得小小说结尾之妙，支持精华。

暴雨迎风

几个人物关系错综复杂，但作者有条不紊的叙述给人毫无凌乱之感，情节安排是憋着写得，一直别到结尾才让人恍然大悟，李四这个人的内心复杂性也一下凸现出来。小说张力大，意蕴含蓄深刻，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