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到夜巴巴喝茶，然后回家睡觉

庞白

　　　　　　　　到夜巴巴喝茶，然后回家睡觉

　　　　　　　　　　　　庞白

　　　　　　　　　　　　一


　　这段时间我们很失望。好长时间，怎么说也有二个月了，我们三个，花花，老龙，我，隔二天便在夜巴巴聚一次。我们喝晚茶。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喝茶。也可以说，每隔三天晚上的八点半，喝茶就是我们的事，唯一的事。每次喝茶，我们几乎都把位置固定在大厅西南角。那里有张桌子正好让一根大柱子挡着。那是别人不喜欢的位置。别人都抢着坐在灯光灿烂的地方，那样可能更光彩照人。我们三个都属于有了灯光也灿烂不起来的人。也可以说不需要照人也没有人照的人。我们照谁呢？二个月了，每次就我们仨，一壶乌龙，胡乱喝。各自的眼睛望向各自感兴趣的方向四分五裂。

　　终于有人抵不住了。花花说：“我操，无聊透了！”花花不能算花花公子，但对女孩子的兴趣不淡。他天生一双桃花眼，女孩子看见就像找到组织。而事实上花花身边也一直不缺女孩子，但他有一个原则，就是从来不同时跟二个或者二个以上女孩谈事。当然，这都是二个月之前的往事了。

　　三个家伙各怀心事，坐在夜巴巴大柱子背后暖昧的灯光里。这算什么事啊。便不约而同收回各自胡乱飘移的目光。决定找几个女孩参加。

　　老龙说：“至少也算调和阴阳，正常生活嘛。”

　　　　　　　　　　　　　　　二

　　老龙左边是王珊，王珊左边花花，花花左边是菜单，菜单左边是我，我左边是小宜，小宜左边是老龙。六个人围着夜巴巴西北角那张桌子。三个女孩老龙带来的。介绍完毕。大家就开始胡乱说话了。很明显看出，老龙与花花对王珊与菜单是有合作意向的。花花慷慨大方，“小宜就托付给你了。”我不知道他的托付是什么意思。托付什么呢。我除了明确小宜是女的，大概二十五六岁，其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不过小宜长得挺顺眼。皮肤滑嫩，鼻子高挺，一副未经风尘的模样。
　　王珊和菜单一看就知道不是小姑娘了。她们二个话不少，黄段子一串串，时不时格格地得笑得繁花乱颤。

　　不知坐了多久，不知道是谁，突然提出到外面走走。于是便出去了。夜巴巴不远处就是海堤。海风吹来，凉爽，舒服。六个人莫名其妙自动分成三组，呢喃轻语，在海堤上跟情侣散步一样游荡。前面的老龙不知说了什么，王珊哗的一声笑了起来，追着老龙打。花花他们却不声不响，好像开始牵手了。也不知道老龙和花花他们四个什么时候熟悉起来的。我想这二小子背着我一定单独行动过了。我和小宜却像临时给抓到一起的配角，纯为他们四个的美好生活添油加醋。

　　我有点难受，并不是因为老龙和花花背着我弄了什么是，而是因为我不知道和小宜说什么好。小宜却坦然。她也不说话。二个人就这样默默走在夜风中。离夜巴巴越来越远了。远远近近的海里渔火点点，偶尔有渔船突突从不远处划过，虽然有点诗意，但这又算什么！

　　　　　　　　　　　　　三

　　小宜打电话给我，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如果有空晚上可否一起坐坐。我问为什么不能现在坐？她说，我现在上班啊。

　　听小宜说她在上班，我呵呵的笑了。我还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把中午觉睡到傍晚六点。

　　我现在是一个没有工作的人。当然原来是有的。单位还挺正规。一大型亏损国企。只是工资发得很不正规，一个月的工资总也超不过五百元，还得每天坐足七个半小时。算了吧。回家睡觉。这念头一闪，就让我眼明手快抓住并实施了。当然这得益于去年一个无聊的举动，让我现在有了一点睡觉的理由。那是一个中午，无聊得自己一个人行街。经过买彩票的小摊，看到小摊冷冷清清的，正合心意，便掏出十块钱买了五注“21选5”，开奖的一周后才从早报上发现，自己竟中了。奖金不透露，但可以顶我二年的工资。也只是顶二年工资而已。我从来没有中过什么大将，这次中奖，我想，应该是大奖了。中了大奖，不慰劳自己，是不对的。于是便萌生了从单位出来，回家睡觉的念头。

　　我来到到巴巴的时候，小宜已坐在那个角落里了。她穿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远远望过去，一副贤慧的模样。这妞不错。我莫名其妙冒出这样的想法。

　　小宜说，我辞职了，你能不能借一间房子给我住一段时间？

　　我说，可以。

　　我没有细问为什么。小宜好像是有房子住的，隐约听王珊、菜单她们说，小宜住在东方花园。那是本市最高档的住宿区。既然住在最高档的地方还要到我那里借住，那自然有借住的充分理由了。我没有拒绝，再说人家借住的前提是辞职了。就当是领导体察民情，为民着想吧。

　　当然我是想问为什么的。事实上正当我正要开口的时候，老龙和花花他们一行四人大摆大脱走过来了。菜单老远就张口，终于抓到你们了！

　　花花说，他从这里经过，看见我们二个进来，便电话召其他三人也来了。菜单说，要来一起来，绝对不给你们搞阴谋鬼计的机会！他们毫不客气。他们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他们说，今晚你卖单。我成了靶子，我有口莫辩。

　　我也不客气：操，难道我就没有一点私人生活的空间！

　　　　　　　　　　　　　　四

　　小宜搬进来一周了。她的生活规律规范得让我有点不适应。每天我睡眼蒙松爬起来的时候，她已整洁端庄坐在餐桌前，一边喝茶一边看当天的报纸了。晚上我还电脑上胡乱飘游的时候，她十点半准时关上她的房间光管作息。

　　我说，小宜你现在又不用上班，何必那么正常？

　　她说，习惯了。

　　她习惯了，我可不习惯。我感觉小宜的正常和规律让我感觉自己的的作息乱透了。和她相比，我感觉自已自甘堕落。其实堕不堕落倒没什么，这世道我不堕落谁堕落，堕不堕落并不是自己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别人认为你堕不堕落的问题。主要是在她端庄的目光中，我感觉是在扮演一个不热爱生活，一个糟蹋生活，一个透明的人。这不是我喜欢的生活方式，否则我也不会辞职了。但我暂时也不想改得正常起来。为什么要改？难道要我像上班一样七点十五准时起床，晚上十二点钟必须躺到床上吗？那我还不如上班去呢！那样还多得五百块钱。

　　小宜一天的生活大致是这样：早上吃早餐，看报纸，看完报纸也没去那里，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中午觉她是不睡的，常常一看就是五六个小时。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对着电视机发呆，或陪电视里的笨蛋抹眼泪。

　　我说，小宜你何必呢？

　　小宜只是轻轻笑。不争辩什么。

　　自从小宜搬进来之后，说实话我看电视时间也多了。有时我们二人一人一张沙发，对着电视机发呆。有时也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小宜没有问过我为什么辞职。这正合我的心意。这是一个可能一辈子都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就是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想了。而小宜为什么辞职我也不问，所谓已所不为，勿施于人。是小宜自己说的。小宜说，她想静一静，休息休息。这样的想法，我觉得很正常。于是我想，小宜和我是有共同语言的。人是需要休养才能生息的，这与年龄无关。太无关了。

　　小宜说她是哲学的，但她一点也不喜欢哲学。她说，生活那有什么哲学。

　　小宜说她们家不穷但也不富，属于以后也不可能富的那种。

　　小宜说她来这座城市三年了，没回来老家一次。

　　小宜说她在这座城市从事过二种职业。

　　小宜说她累了……

　　　　　　　　　　　　　　五

　　花花说，杀了我也不信你们没啥事！

　　我说，花花你去自杀吧，从北北大厦顶层跳下来，不可能不死。

　　我想过发生点什么事，但事实上一点事也没发生过。如果屈打我当然成招，但花花，老龙他们没有屈打，所以我也没有必要乱招。我说，一点事也没有，真的没有，绝对没有，不是不想有，而是根本没有机会有，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

　　花花说，那她是圣女。

　　我说，差不多。

　　花花好像还想探点什么，老龙领着那三个姑娘来了。

　　小宜仍是安安静静的，菜单和王珊仍是开朗活动的样子。

　　坐了一小时，没什么说的。我们又出去了。去海滩上走。

　　夜的海，静谧，安宁。仍是三对，一到海滩就各分东西。

　　黑暗中小宜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我以为她踩到什么东西受惊了。我问，怎么了，怎么了？

　　小宜说，没什么。

　　小宜的手有点热，有点湿润。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牵着手，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海风覆盖了我们的脚步声。

　　不远处，有菜单他们隐隐约约的笑声。更远处，传来渔船的汽笛。鸣——鸣——，听起来有点沉闷，有点惆怅，有点忧伤。

　　　　　　　　　　　　　　　　六

　　早上爬起来进了趟厕所，回房间躺着时，感觉房子里有点不对劲。却也没细想，躺到床上再又睡回笼觉去了。再爬起来的时候，明白那不对劲了，是小宜没有坐在她习惯坐的位置上看报纸、喝茶。

　　人那去了？

　　她的住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床整理得干干净净。被子上搁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

　　“感谢你那么多天的照顾，你是一个好人！我走了。我们可能没有再见的时候，我会想你的。小宜。”

　　怎么回事？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看着条子的句子，有点怪怪的。有点蒙。我想，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门响了。是老龙和花花。他们也一头雾水的样子的。他们见我的样子也明白怎么回事了。老龙和花花同时向我递过各自手中的纸条。老龙那张写着：老龙再见。王珊。花花那张写着：花花再见。菜单。

　　我说，小宜也走了。我没有把纸条递给他们。

　　　　　　　　　　　　　　　　七


　　一周后的某天，老龙、花花打电话告诉我，他们收到了不知谁寄给他们的一笔钱，不多，相当于我上班时的一年工资，他们老用我原来上班的工资说事，对这个我有点烦，但也没办法，事实上工资就那么多，而且至今我们好像还找不到比这更让大家明确的比喻。他们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邮递员刚把一张相当于我二年工资的汇款单送给我。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也收到了汇款单。我也弄不清楚寄钱给我的是谁，那是一个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普通名字。汇款单上有留言是这样的：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我应得的？什么是我应得的。

　　我对他们二个说，晚上去夜巴巴喝茶，喝饱了，好睡。

　　坐在夜巴巴西南那个角落里，花花说，今天菜单打电话给我了。是在苏州一个公用电话亭打来的。她说钱是她们寄的，她说她们喝了我们那么多次茶，这是她们的茶钱，不必感到不好意思。花花说，菜单让我告诉你，小宜生活得非常幸福，请你不必惦记了。菜单还说，你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却莫名其妙成全了一件好事。

　　花花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竟然不知道小宜姓甚名谁。同时我也不知道我成全了什么好事。只知道自己心里乱糟糟的，一团糊涂。

　　花花问老龙，当初你是怎么认识她们三个的？老龙一脸迷茫，算命先生一样喃喃自语，半天才让老龙记忆起他和王珊是因为撞车认识的。那天老龙去邮局寄东西出来，刚发动摩托车，前轮不小心碰了王珊一下。老龙不知道怎的就说到请王珊喝茶作赔礼了。

　　花花不知怎的好像发火了，那你明天去邮局，再碰一个！

　　我说，操，无聊透顶，不喝了，回家睡觉！

　　　　　　　　　　　　　　　（4000字）（2004/6/30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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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白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欣赏这种轻松自如的文笔！

我自己感觉并不轻松：）

王建设

提！！

庞白

建设好！

王建设

提！

庞白

给点建议修改后半部分，感谢

庞白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梦醒人非

[QUOTE]最初由 庞白 发表
是往往 梦醒人非 兄弟好！ [/QUOTE

  哦 呵呵  恩 你也好~

庞白

是往往 梦醒人非 兄弟好！

梦醒人非

最初由 庞白 发表
感谢感谢但不是我自己的事

不谢~ 哦  不是自己的哦 那也很好 呵呵~

庞白

最初由 梦醒人非 发表
平淡 真实 作者可能有过体会？？？呵呵~  感觉结尾有些模糊不清 但是总体还是很棒的  ~ 支持

感谢感谢但不是我自己的事

王建设

反复支持你的佳作。

梦醒人非

平淡 真实 作者可能有过体会？？？呵呵~  感觉结尾有些模糊不清 但是总体还是很棒的  ~ 支持

庞白

再次感谢你

王建设

反复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