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

若水

哑女

若水/文

1

    刘义的媳妇于洋嫁入刘家三年后，肚皮还是瘪瘪的，虽然刘义从不敢偷懒，每日里辛勤耕耘。最后两口子不得不到医院检查，结果是于洋患有先天的不孕症，不能生养。历经无数次掂量之后，刘义对于样说：我们领养一个吧！


    刘义通过关系在县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婴，起名招娣。他想在招娣长大后再领养一个，当然最好是男孩。他们是农村的，政策允许。盼什么来什么，招娣八岁时，刘义的一个朋友给他送来了一个三岁多的男孩。朋友说绝对可靠，不要问那么多，男孩的家里要五万块钱急用。见小男孩长的眉清目秀的，刘义一眼就喜欢上了，感觉自己和孩子有缘，于是痛快地把这些年打工积攒的五万块钱交给了朋友。

2

    “妈妈，妈妈，外面来了一个乞丐，真可怜！”十岁的女儿招娣跑进家来。


    “走，小宝，咱去看看乞丐长什么样！”于洋领着六岁的儿子走出家门，招娣害怕地跟在身后。


    时值正午，春日的阳光普照着大地，给村庄带来温暖，大人孩子都已经脱下了冬装，有的小姑娘甚至已经穿上了漂亮的裙子，男孩子则奔跑的头上冒着热气，不时地用衣服袖擦一把脸上的汗水。在这些孩童的前面，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妇女，满身的泥土，上身一件粉红色的薄棉袄，下身一条藏青色的西裤，上衣和下衣都有几个地方破了。脚上的旅游鞋脏兮兮的，没有鞋带，裂瓜着。


    “妈，你看，真吓人！”招娣拽着母亲的衣襟。儿子小宝似乎并不害怕，一双大眼直愣愣地盯着那女乞丐。此时的女乞丐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慢慢地回过头，她看见小宝、招娣娘儿仨，当目光落在小宝身上时，她竟然笑了。这一笑看出，这个女乞丐分明长的并不丑，要不是脸上脏兮兮的，还应该是个美少妇也说不定。看到这里，小宝的母亲心里竟有了些柔软。


    “招娣，回家拿个馒头给她！”


    “妈，我害怕！”


    “妈，我去！”小宝飞快地跑回家。


    小宝手里拿着一个大白馒头，怯生生地来到女乞丐面前，伸出拿着馒头的手。女乞丐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伸手欲接小宝手中的馒头，就在这一瞬间，女乞丐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她看见了小宝额头上的红痣，愣了片刻，她猛然一下子抱住了小宝，嘴里哇啦哇啦地叫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小宝突然被这个陌生的女人抱住，一开始有些害怕，挣扎着。当他看到女人流下眼泪时，他不再挣扎，而是很安定地看着女乞丐，甚至还伸出手去为女人擦了擦流下的泪水。


    “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的孩子！”于洋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将小宝夺回怀里，顺手给了女乞丐一个耳光。女乞丐捂着脸颊，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也疯了一样去抢小宝。小宝的母亲回头一脚把她踹倒在地，慌慌地跑回家中，紧闭了大门。女乞丐拍打着大门，嘴里哇啦哇啦的，不知说的是什么。一会儿刘义出来了，他怒吼着让乞丐走，甚至扬起手中的木棍。女乞丐害怕了，一步一回头地走开，但却并不走远。大门再次关闭，女乞丐站在不远处的街口，倚在墙上嘴里喃喃着，焦急的样子令人心酸。


    第二天早晨，刘义家的大门打开了，小宝手里拿着一个馒头给了乞丐，然后看着乞丐狼吞虎咽地吃相。女乞丐看了看小宝，笑了一下放慢了吃馒头的节奏。她边吃边四处张望，见周围没人，她一把抱起小宝就跑。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小宝吓哭了。


    “哎呀，孩子被抢了，刘义，快去追那个疯子！”于洋冲着屋里喊着，自己先跑了出去。


    刘义的奔跑就像是离弦之箭，很快便追上了女乞丐。女乞丐看着怒气冲冲的刘义，把小宝抱得更紧了。刘义伸手来夺孩子，两个人拽来拽去，最终小宝疼的哭了起来。小宝一哭，女乞丐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慢慢地松开手，小宝被刘义抱在怀中。刘义见孩子哭了，心里那个气啊，不由得抬腿踢了一脚女乞丐。可能是用力过大，刘义的脚隐隐作痛，可女乞丐只是盯着小宝，好像刚才那一脚是踢在别人的身上。


    晚上，整个村子除了偶尔几声狗叫外，便是一段时间的死寂。刘义边看电视边逗儿子玩。忽然他似乎听到凄厉的叫声，不像是狗叫，也不像是狼嚎，那声音就像是惊悚片中的鬼叫，令人听了胆战心惊。这声音时长时短，一会儿是高昂地叫，一会儿又像是在低声呜咽。刘义和于洋休息后总是睡不着，那声音好像就在自家门外，又好像是遥远的黑幕天际中。


    一连几天，刘义嘱咐于洋严格看管孩子，不要再让小宝私自跑出家门，我不在家时就把门关上锁上。这天中午，刘义外出未归，于洋忙着在厨房做饭。女乞丐好像盯准了男主人不在家的空当，竟然在大门底下的缝隙中爬了进去。她看到小宝正在院子里玩，便冲他招手。小宝不知为什么，每次见了这个女人他不但不害怕，还感觉非常亲，而且从他的潜意识里好像以前见过这个女人似的。小宝高兴地跑过来，女乞丐带着小宝从门缝里爬了出去，然后转身要跑。怎么这么巧，恰好外出的刘义回来了。刘义一看这个女叫花子三番两次地来偷他的孩子，先是照着小宝的屁股大了一巴掌，教训他以后不许再和这个女人在一起，记住没有！然后又冲着女乞丐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后女乞丐的嘴里流出了血，她吐了一口，地上的血水中赫然有一颗牙齿。


    “刘义，明天你叫上孩子他舅，把叫花子弄走，我受不了了！”于洋说。


    “今天晚上就动手，大白天的让人看见可不好！”刘义抽着烟，眼中露出一股杀气。


    第二天，村里不见了女乞丐的身影。那些闲着没事又好事的妇女便走到村头女乞丐栖身的破猪圈边去看，也没发现女乞丐。这几天，好事者们见女乞丐天天围着刘义的家门转，也就凑过来看看热闹，边看热闹还边忙着手里的活计。现在女乞丐消失了，她们也就索然无味地散去了。


    女乞丐再次出现在村里是十几天以后，而且是坐着警车来的。民警带走了刘义和于洋，当然还有小宝。


    原来十天前，刘义和内弟两个人在半夜里把女乞丐弄上了自家的农用三轮车，然后一路狂奔了百八十里，把女乞丐仍在了路边上。真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女乞丐其实并不傻，尤其是当她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后，原来还混混沌沌的大脑，渐渐地清醒过来。一开始她是想把孩子偷走完事，可她想的太简单了。直到刘义把她扔到百里远的地方，她彻底醒悟了，不能再这样蛮干，否则自己会被人打死。此时，她想到了报警，她清楚地记着那个村子村头的一块石碑上写着：郭店村。女乞丐在天亮后，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终于走进了当地的派出所……

3

    桂芹自小长得漂亮乖巧，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可惜的是五岁那一年得了重感冒，高烧不退，在打了近半个月的吊瓶后，桂芹的感冒好了，可她却再也听不到父母的说话声。


    桂芹长大后嫁给了邻村一个叫石头的青年，这人从小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坏事没少干，长大后谁肯把姑娘嫁给这样的人，因此石头都二十八了还没找上媳妇来。后来有人把桂芹介绍给石头，他见桂芹长的漂亮，做活也好，虽然不会说话也认了。


    婚后不久桂芹便怀了孕，第二年生下了儿子，因为脑门上有一颗红痣，便取名叫大志。就这样过了两三年的平淡日子，但时间长了石头的本性还是露了出来。没事便和邻居郭三在一起喝酒，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臭味相投，玩什么也是一起，如今他们喜欢上了网吧和电玩，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很快便把家底输了个精光。没办法，他和郭三重操旧业，今天偷辆电动车卖了，明天逮只鸡吃了，家也不回，老人孩子也不管，整天在外面鬼混。桂芹见石头这样，几次三番地劝他，可招来的确是拳打脚踢。常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还不算，每次喝醉了酒，石头便拿桂芹取乐。桂芹想和他离婚，他一瞪眼说，要离婚就杀了她全家，吓得桂芹整日以泪洗面，却不敢告诉父母。


    这一天，石头和郭三又聚在一起喝酒，两人回到镇上在一家小饭馆喝酒浇愁，店里有一台电视正在播送关于贩卖人口的事。听着听着，石头不由眼前一亮，何不也干他一票。

4

    大志突然丢了，桂芹和公婆还有爹娘、亲戚等，都发动起来去寻找，好几天过去了，结果大志是音信皆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外游荡的石头不知怎么知道了消息，急急地赶回家来，果真是儿子丢了。他把心里的怒气全洒在了媳妇身上，怪她没有看好儿子，他习惯性地抬手给桂芹就是一个耳光。桂芹昏了过去，醒来时变得痴痴呆呆的。石头开始和家人一起外出找孩子，找了一段时间无果便放弃了。父母想去报案，石头说他早报了，只不过没有消息。


    忽然有一天桂芹也不见了，石头恶狠狠地说，肯定是这个恶妇把孩子藏了起来，要不怎么她也跑了呢。


    桂芹走了，她去寻找自己的儿子，她发誓一定要找到儿子，她不想信找不着他，冥冥之中她有一种感觉，感觉儿子在某一个地方喊着：妈妈，妈妈！她走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找，找完了本乡找邻乡，找完了本县找邻县。累了躺在路边就能睡着，渴了她跑到河沟边用手捧起水就喝，饿了便伸手乞讨。她没有钱，有的只是一股信念和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牵挂。谁也没想到，一个哑女这一走就是三年。桂芹的执着和母性也许是感动了上苍，这一天竟然让她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大志。因为她一眼便认出小宝额头上的红痣，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因此她认定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小宝，就是自己的儿子大志。

5

    村子里突然出现了两辆警车，并在石头的家门前停了下来。桂芹领着大志从一辆车上下来了，娘儿俩浑身上下一身新，村民们惊奇地围过来。有四五名民警从另一辆警车上跳下后快速向郭三家里跑去，一会儿石头戴着铐子被押上了警车。警车呼啸而去，那刺耳的警鸣声久久地在村子的上空回荡。







[ 本帖最后由 若水 于 2014-4-18 23:09 编辑 ]

若水

感谢刘老师的关注和细致点评。问好！

若水

感谢朋友的关注和支持。问好！

刘满园

法理缺失，人性泯灭，小说直面现实，挖掘较深。

绿飞扬

欣赏若水老师作品！问好老师！

若水

感谢老乡的关注和支持，问好！

若水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4-4-19 21:43 发表
穿插叙述，故事跌宕，不错的。问好若水。

感谢木门版主的关注和支持，问好！

若水

感谢暴版的幼致深度点评，问好！

若水

感谢朋友第一时间关注和到位点评。问好！

若水

感谢朋友第一时间关注和到位点评。问好！

淡淡不如风

这种 写法还是可行的，第二个故事 ，是解释了第一个故事，这比直白的叙述，更有可读性。

夏冰

人性泯灭比什么都可怕。好在作品亮色给人温暖。

碣石清风

看过两篇了，不错，没来得及点评，抱歉 问好

林晓妮

第三自然段开头能不能加上几个字——————这女乞丐叫桂芹......
这样转承会不会自然些？我第一遍读到这儿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另一个故事。
说的不对，莫怪，问好若水老师，咱俩还是老乡呢！

林晓妮

这石头的心肠真是石头做的！丢了孩子那就等于要了当妈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