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菜摊的妈妈

绿飞扬

    凌晨两点，王烨家的灯火就亮了。先是妈妈起床，动作麻利地穿好衣服，快速地进入厨房，边打着呵欠边忙着整理各种菜类。理了半天，屋内还没听到任何动静，厨房里立刻传来盆子砰砰啪啪落地的声音，接着又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躺在床上的王烨每天这个时候都准时醒了。他知道妈妈在骂仍在呼呼大睡的爸爸，这是他妈妈每天早上必备的一项，就像王烨每天早上必须要进行的早读一样准时，风雨无阻。王烨静静地躺在床上，不敢大声出气；接着就听到他父亲的怒骂声：“你神经病又发了，吵什么吵，还让人睡觉不？”父亲骂骂咧咧地起床了，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后轻轻地走出房间，也到厨房里忙去了。王烨迷迷糊糊地听着爸妈拉板车离开的吱嘎吱嘎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才回过神痴痴地想着自己那摆菜摊的妈妈。
　　
　　王烨的妈妈三十几岁，中等发福的身材，一身褐色的衣裤几乎一年到头也没换过几次似的，一张常年麻木着的脸上很少见到笑容。王烨在想自己的妈妈怎么会是那样？爸爸又怎么能常年忍受？因为连王烨似乎都不能忍受有这样的妈妈了。看着同学的妈妈是那样精神气十足，那样的年轻，真让王烨羡慕不已；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妈妈，那蜡黄的皮肤，那松弛的眼袋让人怎么也不敢想象一个正处于人生盛年的女人会是那样的一副衰容。这可能与妈妈常年睡不好觉、得不到良好的休息有关吧，记得曾听过电视里的有关节目，说女人保养自己的最好秘方是要多睡觉，而王烨的妈妈这一点需求似乎永远也得不到满足，反而还总是尽量压缩她自己那一点可怜的睡眠时间，好去做那似乎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儿。王烨的妈妈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准是大声大气、吵吵嚷嚷的，仿佛天生那嘴里就装满了火药，一引就爆而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妈妈平日里也最喜欢跟别人吵架，吵了东家吵西家；尤其喜欢跟城管吵架，而且一吵起来就喜欢长时间地躺在地上又哭又闹，不到对方觉得理亏就绝不罢休。那可是她的独门绝招，任谁也招架不得。也正因为这一点，别人尤其是那些城管对他的妈妈总是退避三分。
　　
　　唉，一想着有这样的妈妈，王烨仿佛就觉得很丢脸似的。记得姐姐初中毕业那年，因为没考上高中而在小城里打工。可能也因为实在不能忍受常年吵吵嚷嚷的妈妈，而一气之下只身到一个很远的城市打工去了。姐姐说她以后即便讨饭也绝不回那个家了。姐姐说到做到，除了每年年底寄一些钱回来外，她真的是几年都没有回来了。王烨在想着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像姐姐一样远走他乡呢？想着妈妈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她那让自己和姐姐都感到很丢脸的性格呢？妈妈能改变吗，王烨眼前一片迷茫。
　　
　　下午放学回家，王烨在家门口遇见父亲了。只见父亲用脚踹着装满各类菜的三轮车。

　　“妈妈呢？”王烨怯怯地问。

　　“你妈妈神经病又发作了，跟城管打起来，被送到派出所去了，坐牢才好呢。”王烨爸爸非常气愤地说着，那样子恨不能立即把他妈妈揪出来揍打一顿似的。

　　王烨知道爸爸不是真的担心妈妈在派出所会怎样，他知道妈妈是那里的常客，那些警察既不能打她，也不能关她，更不会罚她的钱，因为他妈妈自有绝招。爸爸是怪他妈妈到现在还不回家烧饭，怕影响到明天做生意。

　　“那你平时为什么还支持妈妈跟别人瞎吵，不嫌丢人啊。”王烨嘟哝道。

　　“你懂个屁，你不知道那些城管就知道照顾那些有关系的熟人或亲戚，就知道欺弱怕硬，我们家什么有头有面的亲戚靠山都没有，凡事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你妈妈不跟他们凶，不跟他们装疯卖傻，能花很少的钱在那里摆那菜摊哪，而且市口还那么好，那些菜贩谁肯放过你？有的城管就更恨不得吃了你。”他爸爸狡黠地冷笑着说。

　　“可是妈妈明明是什么病都没有，人家都说妈妈是‘神经病’，是故意装疯卖傻。”王烨呐呐地说。

　　“有没有病你不用管，能把钱赚回来就行，否则你连学都上不了，家里也不可能有现在这个样子。”他爸爸喷着烟雾不自然地说着。
　　
　　王烨想着自己以前的家，那破破烂烂的家一到雨季来临就四处漏雨，而且连一张吃饭用的像样桌子都没有；那时都不敢让同学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可是现在，这个两层楼的宽敞明亮的家还足矣让王烨感到些微自豪；现在也没有人敢嘲笑自己穿着衣服的破旧寒碜与不伦不类了。王烨很清楚，这些的改变与自己讨厌的疯疯傻傻的妈妈的常年另类付出是分不开的，可是妈妈什么时候不那样做呢，那该多好啊！
　　
　　王烨一边写作业，一边在想着妈妈的事。记得从自己记事起，妈妈就跟别人不一样，喜欢吵架，吵不过别人就往地上一躺。这一招真灵，别人似乎都怕他妈妈，都乖乖地忍气吞声。还有那些城管和警察，他们同样也制伏不了妈妈。只有爸爸可以，但爸爸好像不想管。因为他有许多事自己都不能解决，都要靠妈妈那又哭又闹的独有方式才能解决。
　　
　　“可是妈妈对奶奶一直都很好啊，这是王烨看在眼里的；妈妈平日也最同情街上那些可怜的要饭老人了，遇到了总要掏掏腰包，把攒得暖暖的钱拿出来送给那些老人，一面还不忘了说这是谁家的老人啊，儿女真是在作孽呀……还记得上一次汶川地震，妈妈一下子就捐了伍佰多元钱，还被人笑话神经病也做好事来着……妈妈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王烨茫然地想着。
　　“我回来了，哼，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明天菜摊照样摆在那。送我去派出所，我还不是又好好地回来了嘛，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忘了我是什么人了……”王烨妈妈自顾自地说着，又自顾自地到厨房里准备晚饭去了，而不管一旁瞪大着眼看她的父子俩那复杂的表情。




[ 本帖最后由 暴雨迎风 于 2014-5-13 15:28 编辑 ]

绿飞扬

原帖由 微雨清音 于 2014-5-13 17:06 发表
人物形象鲜活有立体感。

谢谢鼓励！问好

微雨清音

人物形象鲜活有立体感。

绿飞扬

:) :victory: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4-5-11 22:00 发表
令人心酸的故事，底层人的艰辛生活，扭曲了人性。悲催！

谢谢点评。晚安版主！问好版主！:handshake

绿飞扬

原帖由 若水 于 2014-5-11 18:29 发表
生活所迫只能采取点对策，否则活在底层就更加不易，关注进城菜农的文字，不错，问好！

谢谢！朋友写了那么多精彩的文字，羡慕问好:)

绿飞扬

:handshake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4-5-11 06:04 发表
为生存为立足，人们的活法不尽相同，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为改变生存状态，极近拼命并不择手段，又有孝道和爱心的一面，这个人物形象很丰满，在当今小说人物画廊里很有特色，小说揭示一部分底层人们的生活状况，真实可信 ...

谢谢版主鼓励，信心倍增。问好

绿飞扬

原帖由 万里 于 2014-5-11 02:00 发表
人物形象很鲜活。一方面，母亲蛮横撒泼，另一方面，母亲又孝顺而有爱心，这样的人物才是血肉丰满，能立得起来！欣赏了！

谢谢阅读鼓励。问好

绿飞扬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4-5-10 23:19 发表
先支持一把，随后细读。

谢谢。问好

暴雨迎风

令人心酸的故事，底层人的艰辛生活，扭曲了人性。悲催！

若水

生活所迫只能采取点对策，否则活在底层就更加不易，关注进城菜农的文字，不错，问好！

碣石清风

为生存为立足，人们的活法不尽相同，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为改变生存状态，极近拼命并不择手段，又有孝道和爱心的一面，这个人物形象很丰满，在当今小说人物画廊里很有特色，小说揭示一部分底层人们的生活状况，真实可信，情节设置细节描写及心理刻画都不错。 问好

万里

人物形象很鲜活。一方面，母亲蛮横撒泼，另一方面，母亲又孝顺而有爱心，这样的人物才是血肉丰满，能立得起来！欣赏了！

刘满园

先支持一把，随后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