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民工 雅俗共赏——我读孙福新短篇小说《风雪剪》

高迎春

　　　　　　关注民工     雅俗共赏——我读孙福新短篇小说《风雪剪》     高迎春


　　孙福新刊登在《山东文学》上的短篇小说《风雪剪》，是一篇反映民工生活的作品。读完作品，深感民工们勤劳而乐观，深感他们的权益无有保障，讨要不到应得的工钱，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孙福新因为自己就是常年在工地劳作的民工，所以他笔下的民工，鲜活形象，呼之欲出。经验告诉我们，一个作家，首先需要的是实际生活知识，生动的生活场景，鲜活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的细节，皆由此而获得。孙福新写《风雪剪》，人物不多，只有"我"、五奎、川妹和黄可良四人；结构也不复杂，所采用的是单线式结构法，时间在纵抛面上流动，侧重故事的完整性，生动性，趣味性，用细针密线穿缀情节，有清晰的空间感和时间感，故事人物，令人牵情动感。

　　小说开头，用人物特写切入：我和五奎躺在地板上，半天没说一句话，可彼此之间能听见肚子里饥肠辘辘的叫声，我俩兜里的钱所剩无几，还是不肯卷起铺盖卷回家，坚持着向黄可良讨工钱。就这样一句话，就把特定人物、特定环境交代清楚了。用特写来显示人物的不同寻常的行为举止，能够起到让读者进入特定环境，被人物的境况所吸引，因而产生阅读下去的欲望。工棚的隔壁，住着一个女邻居川妹。一天没见人影，听不见她轻轻地脚步声，听不见她洗脸时水花响，听不见她睡觉解腰带金属声响，有点令人纳闷。工棚一断为二，隔断就地取材，就用工地竹脚板简易隔开。为防止隔壁男人窥探，川妹往竹脚板上糊了一层报纸。可是没有用，“我”和五奎把报纸用铁丝扎了个千疮百孔。川妹穿什么样子内裤，带什么样子的乳罩，甚至她白皙的大腿上有一颗红痣，都看得一清二楚。川妹有时候被看急了眼，将脱掉的皮鞋砸在隔板上，一声震响，犹如放了一个炮仗，震得二位男士耳鸣心跳。因为做了亏心事，只好装聋作哑。生命是欲望的载体，欲望是生命的忠诚卫士，没有了欲望，生命就不存在。求生欲是欲望的核心，求安欲是对空间的占有，求食欲是对肌体的保障。而窥探欲，是情欲的一部分，动力自然来源于内心的好奇与快感。工地上的民工，雨天一身泥水，晴天一身汗水。有时候说上一个黄段子，开心一刻，就是缓解疲劳的手段。窥探女性身体，可以说是男性的本能。工地民工俗人扎堆，如果高雅反而成了另类。简易的工棚隔板，为偷窥创造了天然条件。川妹在屋里走动，光影透过被铁丝扎透的报纸，明明灭灭，让两个强壮的男人，魂不守舍。小说没有美化民工，而是记录了这种现实中的“俗”。

　　五奎终于让食欲折磨的躺不住了，诈尸般坐起身，床板吱吱嘎嘎一阵乱响，把“我”吓了一大跳。走吧，到饭店大吃一顿。五奎第一次大方请客，“我”有点受宠若惊。两个人顶着寒风，走进饭馆。五奎今日反常，像大款一般点菜：东坡肘子、溜鱼丸子、爆炒鸡块、清蒸肉片，一瓶白酒。一顿饭吃的惊天动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风卷残云。吃完了饭，五奎泄露了秘密，因为他口袋里压根就没钱。两个大男人，几乎同时跑出饭店，后面传来一阵叫骂声。“我”回到工棚，五奎却不见踪影。突然，五奎撞开门，一瘸一拐走进来，原来他的屁股，被厨师扔出的刀剁伤了，殷虹的血染红了裤子。好在伤口不深，“我”用酒精为他消毒，痛的五奎龇牙咧嘴。前些年在工地打工，包工头拖欠工人工资比较严重。孙福新在建筑工地打工十几年，亲身经历过拖欠工资不还的情况。像这样身上没钱，却敢于去饭店混饭吃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身边。所以，顺手写进故事中，一点也不显得牵强。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民工辛辛苦苦劳作，却领不到工钱，心灵难免会在生活重压之下扭曲变形。五奎年轻气盛，因为讨要工钱，和黄可良大吵大闹，结果是被黄可良手下的打手，一顿拳脚打趴在地上。五奎一肚子怨气，憋在心里。去饭店白吃一顿，或许就是他释放怨气的手段。写小说，要注意，只有人的情绪被逼到极端，人的行为才会走向极端。如果人的情绪达不到极端，行为却出格离奇，就会让读者质疑其真实性。

　　孙福新交代完两个大男人因为没钱所干的傻事，笔锋一转，开始写小说的主要人物川妹：川妹在工地上是塔吊工。她坐在四十多米高的驾驶楼里，施工现场尽收眼底。塔吊前臂长三十八米，后臂长十五米，后臂压着十吨的配重石，前臂一旋转能覆盖住工地每一个施工角落。工程进展的快慢，完全取决于塔吊工的操作熟练程度。转臂、跑车、对准下落点，一气呵成，手、脑、眼三用，还要特别注意密密匝匝的钢筋和施工人员的安全，略有不慎，从料斗里跌落下来的砖石，就会砸伤人。因此，川妹在工地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她也像空中怒放的一朵花，勾引着民工们的目光。孙福新写这一段文字，采用议论略介法，将川妹所干的工种，交代得一清二楚；将塔吊工的重要性，交代得一清二楚；将川妹的女性之美，刻画的朦胧又深刻。不说五官身段具体的美，而是说川妹是一朵怒放的花，给人以无限的想象力。这种简略，省了笔墨，却胜过立体的刻画。川妹身处建筑工地制高点上，下面建筑工人的一行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五奎是个砌墙工，有时候尿急，不管不顾地掏出家伙来就尿。五奎感觉头上来了一阵风，抬头一瞧，是川妹将一铁筐子砖，降落在他头上。不用说，是警告他不要随地大小便呢。吴奎不长脑子，张口就是一顿臭骂。川妹对付五奎也有办法，给别人放料，就是不给他放料。没办法，气的五奎灰溜溜走下施工现场，钻进工棚睡了一下午觉。

　　 一连几天，川妹总是后给“我”和五奎吊料，这让砌砖进度大打折扣，每天挣得工资就和别人少了。“我”和五奎决定和川妹讲和，买了可乐送到她的房间。川妹的房间本来就不大，为了防止“我”和五奎偷窥，不得已又在床上钉了一间小包厢。刚换完衣服的川妹，见“我”来了，阴沉着脸赶我走：你少来这一套，你们别再偷窥，就是积下阴德了。走，走，再不走我就报警。五奎不出面，见我碰了一鼻子灰，还嘲笑“我”热脸碰了冷屁股。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俗话说，好有好报，恶有恶报。“我”说五奎，我们这是遭了报应了，还不思悔改。孙福新塑造人物性格，善用浮雕手法。这种手法，不全面描绘人物性格形成发展过程，也不在完整的故事情节中刻画人物性格，而是抓住富有特性的事件，语言，通过一系列特写镜头，寥寥数语，大刀阔斧，塑造出浮雕般的人物形象，给人留下很强的立体感。这一天，塔机出了事故，前臂跑车出轨，不能动了。整个工地，停止了转动。川妹在塔臂上行走，如同杂技演员走钢丝。稍有不慎，就有掉落的危险。黄可良急得团团转，如果承重墙砖砌不完，就会影响浇筑混凝土了。他说谁上去帮忙把塔机修好，下午不用干活，外加五十元奖励。“我”一听，立刻自报奋勇。塔吊上的风，吹得塔机摇摇晃晃，“我”和川妹一人撬着跑车，一人在塔机楼里摁电钮，终于修好了塔机。由于这次配合，川妹和“我”尽释前嫌，还答应收“我”做徒弟了。

　　川妹每天工作在高高的塔吊上，一天一天，与人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她的心灵是孤独的，她也渴望与人交流，被人理解。“我”也想了解，为什么川妹一介女流，却这么胆大，敢于每天在高空上上下下。于是，混凝土浇筑横梁的时候，趁着砌墙工不太忙的间隙，“我”便攀上高高的塔吊，与川妹近距离接触。川妹以为“我”真的想当塔吊工，很认真地教我：哪里是旋转按钮，哪里是跑车按钮；按黄色按钮式前进，按红色按钮是倒退；开塔吊最难操作的是逆风旋转，要注意塔臂旋转速度，旋转到顺丰的时候，要停止按钮，塔臂可以借助风力旋转。“我”在空中看着塔吊转来转去，感觉头晕目眩。“我”问川妹，为什么偏偏干这连男人都不太愿意干的塔吊工？川妹告诉我，她在这里不得已干塔吊工，是为了给自己的丈夫讨回公道。原来，她的丈夫在夜间浇筑混凝土的时候，因为触电从高处跌落，被摔成了植物人。说到这里，川妹哽咽了，眼里满含着泪水。年关一天一天近了，工地上的工人越来越少了，还有川妹等二十几个工人，坚持向黄可良讨要工资。可是，黄可良已经躲藏起来，根本不露面了。“我”知道川妹的难处，拿不到工资，又不能给丈夫讨要到意外伤害补偿，她可怎么回家过年啊。下了一夜的雪，天亮了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川妹要跳塔机了。“我”跑到塔吊下，看到许多人在仰望着塔臂上的川妹。“我”扯着嗓子向上嘶喊：千万别跳，你想用生命换来社会对民工的关注吗？没有人会在乎你的生死，赶快下来！“我”沿着云梯向上攀登，仅仅爬了十几米，就看到满天雪花中，有一条红围巾在在飘落……小说到此，戛然收笔。留给读者的是，揪心的悬念。

　　建筑工人，是一个风险较高的行业。离我很近的一处建筑工地，由于一阵强风将塔吊钢绳吹到了高压线上，只见火花一冒，塔吊工即刻被一股强烈的电流夺去了生命。还有一位建筑工人，被高空强风吹落的砖块，把头颅砸开了花，不治而亡。近些年，拖欠建筑工人工资的情况少了。可是，也时有意外情况发生。一处建筑小区承包商，将手中的钱转贷别处，造成资金链断裂，小区工程成了烂尾楼，拖欠工人工资给不了。许多人举着“还我血汗钱”的横幅，堵塞了一条马路。孙福新写《风雪剪》，成功塑造出具有悲悯情怀的“我”，行为粗俗的五奎，胆大而具有男子性格的川妹，以及冷酷没有同情心的黄可良，反映出底层小人物生存的不易，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尽管文中川妹穿裙子上塔吊等细节还有待完善，但《风雪剪》仍不失为一篇关注民工，雅俗共赏的好作品。



注：孙福新，山东作家协会会员，宁津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早年跟《大刀记》作者郭澄清学习写作，著有中短篇小说《冰雪恋人》、《勒舌刑》、《风雪剪》、《望乡》等文学作品。



通联：山东省宁津县开瑞社区二号楼三单元１０１室　　　　高迎春　　　邮编：２５３４００








建筑塔吊：

高山松

对作品深层次的剖析，也是对底层更深层的关注，高斑斑站在人性高度的评论，更是给人以新的启迪。

黄叶斌

推介和赏析，是一个需要高度评论功底的人做出的亮相。此文的解析十分细腻深刻，学习受益。

高迎春

高老师如此深刻解读这种关注小人物的小说，值得学习，无论是人物塑造方面，还是语言方面，都分析的很准确。
靓丽人生 发表于 2014-8-3 10:46

谢谢留言鼓励！问好。

高迎春

学习高老师独到的评论手法，小妖问好！祝福周末愉快！
蝶小妖 发表于 2014-8-2 20:29

迎春也祝福你周末愉快！

高迎春

关注底层的小说，关注底层的评论，评论让小说更加精彩。高老师将小说剖析细致、生动，散发着温和的光……
蝶小妖 发表于 2014-8-2 20:29

谢谢阅读支持！

靓丽人生

高老师如此深刻解读这种关注小人物的小说，值得学习，无论是人物塑造方面，还是语言方面，都分析的很准确。

蝶小妖

学习高老师独到的评论手法，小妖问好！祝福周末愉快！

蝶小妖

关注底层的小说，关注底层的评论，评论让小说更加精彩。高老师将小说剖析细致、生动，散发着温和的光……

高迎春

把创作手法和几个人物分析得很细致。把小说的故事讲解得很有味。把这篇评论写得很好读。从中我们不妨看到写 ...
梁星钧 发表于 2014-7-30 16:50

写评论，我也在学习中，谢谢鼓励支持！

高迎春

高老师洋洋洒洒的文学评论，总是远远高出我们的期望值。不愧是一位功底雄厚、技术高超的鉴宝专家。学习致敬 ...
刘秀琴 发表于 2014-7-29 17:37

承蒙刘主编夸奖，我继续努力！

梁星钧

把创作手法和几个人物分析得很细致。把小说的故事讲解得很有味。把这篇评论写得很好读。从中我们不妨看到写散文者在写评论文字方面的优势。　

刘秀琴

高老师洋洋洒洒的文学评论，总是远远高出我们的期望值。不愧是一位功底雄厚、技术高超的鉴宝专家。学习致敬问好！

高迎春

学习。高老师的这篇评论，观点鲜明，有理有据，剖析透彻，深受启发。问好。
刘彦林 发表于 2014-7-28 16:03

谢谢光临阅读鼓励！

刘彦林

学习。高老师的这篇评论，观点鲜明，有理有据，剖析透彻，深受启发。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