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惜纸与字

雨兰

敬惜纸与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确实是这样。在一个书法群里，向一位书友请教了裁制扇面的“秘笈”后，我也如法炮制，裁了几张团扇扇面以用来写小楷。扇面裁制后的边角料，当然舍不得丢弃，于是，正面反面地也都写满了字。创作时写坏了、画坏了的宣纸，也把空白的边边角角仔细裁下，留存起来。

     平时毛笔字练习多用毛边纸，我总是正面写一遍，插空再写一边，竖过来写第三遍，反面也是如此，这样一遍遍写下来，一张毛边纸基本上是“体无完肤”了，即使是写成这样的毛边纸，我也都留着。因为毛边纸比较柔软，可以用来擦灶台，擦抽烟机，擦厨房地面的油污，还省却了洗抹布。用废毛边纸擦油烟机等，这个办法还是多年前，去画家曹君家时，曹君教给我的。
这也是敬惜字纸吧。

     参加一些书画笔会，看到一张一张上好的宣纸，因为写坏了几个字，被人随意地团成一团丢在地上，心里总是有些心疼，有些不安。若白石老人在世，不知会有什么样的举动。白石老人可谓是敬惜字纸的典范。想想，白石老人晚年，声名日炽，刻印卖画所得，也是丰厚无比的。可是老人家依然省俭，一张很小很小的纸头儿都不舍得丢弃，用来课徒、练笔。

    作家师友里面也有不少敬惜字纸的典范。每每收到王稼句先生寄来的书，总是先欣赏信封上他的那一笔雅静的好字，这样的信封总是不舍得丢弃，仔细看看，这信封却是已经使用过的，想来当是稼句先生小心拆开又重新糊上的，里面的一层包装纸也是用过的旧信封，对于稼句先生，找朋友们要一些大信封也是极容易的事吧，但他却不惮麻烦，自己把旧信封翻新，再行使用。青年作家孙卫卫在大机关工作，寄书寄信的信封还不是手到擒来。他寄我的书总是包装得特别仔细，里面的一层也是用过的旧信封，想来他收到外地朋友们寄书寄报的大信封都是很仔细地留存着的，而不是往字纸篓里一丢了事。如果说五零后、六零后的节约是少年时养成的习惯，卫卫是七五后，如此自觉的俭省也是珍贵。

     敬惜字纸也是老传统了。敬惜字纸的传统在宋代已经出现。写有字的废纸不可以随意丢弃践踏、糊窗封坛或与其他废物混杂，而要丢入字纸篓，专门收集后焚烧成灰，成为字灰，收集起来。每隔一段时间，便开坛祭造字的仓颉，然后将字灰送至大江大海，称为“送字灰”或“送字纸”。后来，也就相应地出现了专为焚烧字纸的“惜字塔”以及专门收集字纸旧书加以焚化的“惜字会”。清朝有大量的《惜字律》，劝人敬惜字纸。各类佛经以至笔记小说都有劝谕惜字纸的故事。《惜字律》的主要着眼点是“敬惜”写出或印出的文字，也有的刻本侧重于劝导人们在写字时要下笔矜慎，不要损害别人，如清光绪十年的刻本《惜字新编》就是。

     如果说古人敬惜字纸里有些迷信与夸张的成分，但，能够保持对文字的一份虔敬，能够对文字多一份诚挚，是写字者内心应该自觉遵循的律令。

     我认为，把文章写得精粹、精美、精短，耐读耐品，也是敬惜字纸。

    “当年吕叔湘与张中行合作《文言读本续编》，张中行后来著文感叹：‘我起草，吕先生定稿，出版之后我看，心中戏言，这就是今代的《吕氏春秋》，不能增减一字。’”这是我在作家俞晓群的文章里读到的一段话。文章写到不能增减一字的程度，可见吕叔湘先生精益求精的严谨治学精神，同时，我觉得，那也是老一辈学人敬惜字纸的文化传统和文化精神。

     这几年散文有越写越长的趋势。据说有依照小说的分类把散文分为：长篇散文、中篇散文、短篇散文。有位书友曾经说起，他所在的一个作者编辑交流群里，就有一女作者一再发表三千字以下的文章不叫散文的论调。按她这么说，鲁迅、周作人、孙犁等写的那些文章就统统不是散文了，他们的文章大多数在三千字以下。“我研究散文50多年了，发现古今中外的散文大多是精短散文，像中国的绘画那样，引发了读者的遐想和思考，而不是让读者读了以后烦。我们大家心仪的《古文观止》都是短篇。《陋室铭》也只有81个字，我相信几千年以后是永垂不朽的。还有朱自清的《背影》。再说国外，还有比如说《门槛》《灯光》都是600、700百字，永垂史册，雨果的一些作品也在1000多字左右。川端康城几篇作品也是千八字，都是大家可以背熟的经典。他们写的是那么地形象、生动，一百年来仍然在读。现在有一些散文，甭说是百年了，当时就不看了，因为空的东西太多了。”面对着时下许多散文的空洞、空话、琐屑，张守仁先生如此慨叹。

    一些网络小说，更称得上是“注水小说”，有人这样评析网络小说：“绝大多数网络小说是以快餐文学为定义，大都情节冗长，很大一部分情节不符合常理逻辑，有时情节还很虐，口水话多，结构枝枝蔓蔓，内容有时相互矛盾，缺乏经典之作。但也不乏有脱颖而出的杰作。但是，很多网络写手写作的目的大多数是为了赚钱，这使得网络小说具有很大的功利性，失去了文学性，难以被文坛认同。”好在大部分网络小说只是在网络上传播，还没有变成纸质书。如果大量的网络小说变成纸质书，不知会有多少树木被砍伐。

     敬惜字纸的后面，还是作家、艺术家对艺术无止境的追求，对自己艺术生命的珍爱与珍重。古人写诗词时对字词的千锤百炼，像：“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像：“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等。大先生的那文字水平，那文字魅力，自然是精彩无限，对于写文章，大先生有此经验之谈：“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把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看书法家的润例书，常见一些书法家的润例书上有这么一条：词语不雅者不予书写，或者干脆就是：鄙俗不应。这是书法家的艺术自觉，是对自己声名的爱护，也是一种敬惜字纸的表现，面对精美的宣纸，想想自己苦练多年的笔墨功夫，下笔怎能写些谀辞、鄙俗之词？近年来书画作品进入市场，付出艺术劳动得到相应的酬报，这也是一种文化尊重。带着人民币上门求墨宝，书画家自然也是乐得书、乐得画，但有些书画家也并不是有求必应，书法家也有自己的格。有一次著名书法家魏启后先生接待了一位求墨宝的，要求书写的内容是自拟的对联，但联语中嵌有某高官的名字并含有感谢此高官的字眼。魏先生当即婉拒道：“从来不开此例，此例一开，作书者除了写字以外，还要对诗文负责。求书者还要论个彼此，与谁书，不与谁书，很费心思。”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无论是挥毫染翰，还是下笔著文，有艺术自觉的书画家、作家一定会对文字多一些敬畏，谨慎、审慎地下笔。

     热爱写作的朋友，请您且写且珍惜。

木门长子

书法与文字有异曲同工之巧，精耕细作，各有妙趣。

夏冰

曾经看过一篇小说，是一个老人捡废纸，都是纸上有字的，捡来不卖，找个地方埋了。这样的敬惜字纸，很是不一般。

雨兰

心怀敬畏，审慎落笔，该的，同感！
一孔 发表于 2014-8-4 09:02

    谢谢，问候！

夏冰

提读问候~

雨兰

敬畏文字，敬畏生命。有个性
张金彪 发表于 2014-8-4 11:23

    谢谢朋友，问好！

雨兰

心怀敬畏，审慎落笔，该的，同感！
一孔 发表于 2014-8-4 09:02

    谢谢评读，远握！

夏冰

敬惜纸和字，是传统，当继承，发扬。

张金彪

敬畏文字，敬畏生命。有个性

一孔

心怀敬畏，审慎落笔，该的，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