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 扁 头》——乡村人物纪实之二

储劲松

　　　　　　　　　　　小 扁 头（小说）

                 　　　　        储劲松

    　　小扁头找了个情人两人在县城的宾馆开房间被查房的老警当嫖娼抓进了局子这个消息，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就传遍了村子。三岔路口那棵古皂角树下立即开起了新闻发布会，光棍王二就站在一块青石头上，眉飞色舞唾沫四溅地描绘那据说是他亲眼见到的精彩一幕。

　　正值黄昏，犁田的老汉，洗衣服的老太婆，做饭的小媳妇，劈柴的壮小伙，刚刚放学的伢子……总而言之，全村的人都像蚂蚁一样聚集到皂角树下，几乎个个空张着大嘴哈啦着口水起伏着胸脯，尖着耳朵听王二描述那个在城里一家饭店当服务员的“狐狸精”，她的脸是如何如何的粉嫩狐媚，一对大奶子是如何如何的白得晃眼，两瓣肥屁股是如何如何的一把掐得出水来。人群一拔一拔地涌上来，后来的人没有听完整，都起哄要王二再说一遍，王二于是说了一遍又一遍，一共说了多少遍，王二本人和其他人都不清楚，只是先来的人都说王二一遍说得比一遍更精彩。

　　后来我听人说王二说到10点时嗓子都说哑了，却仍然可贵地坚持了半个小时。另据知情人说，那天晚上村里的床叽叽呀呀地叫得比平时任何一天都欢，村里的38条成年母狗当晚全部怀上了孕。

　　小扁头的父亲老扁头是最后一个得知实情的人，他的耳朵已经聋得把炸雷当成蜜蜂嗡嗡了。光棍王二演说的高潮时分，他也挤在人堆里拎着耳朵瞎乐呵，还跟着别人一起把一双老手都拍肿了。后来，也就是第二天早上，他到底是知道了内情。那时王二又在皂角树下继续昨天的演说，村里人再次放下手上的活计，不厌其烦地再听上一遍又一遍。9点钟左右，知晓了实情的老扁头颤颤歪歪地挤到王二跟前，指着王二的鼻子，嘴巴和胡须一起高速地抖动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扁头，到底是把他老子气死了。‘看小看到老’，老古话讲得一点不差哇！”小扁头出事的第二天，我回家参加老扁头的葬礼，一进村就让驼背三爹堵住，他再三告诫我：“伢你在城里要学好，千万不要学小扁头……”

　　老扁头的尸骨已寒，亟待请道士“关灯”（念道士经做法事）殓葬，可孝子小扁头一直到掌灯时分才从局子里给放出来。从局子里放出来的小扁头刚进村，就被家族的长辈在他的两面脸颊上各甩了6个“火烧粑”。披麻戴孝捧着灵牌子的小扁头，失去了平时大款的气派和威风，见人就磕头认罪，额头像发了酵，肿得老高。别人家的老人归天都像过节一样喜庆，可老扁头的死让所有人起码是表面上都尴尬得快活不起来。何况小扁头的媳妇一直在寻死觅活闹得不可开交。

　　那事到底是过去了，村里人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向了农事，做田，插秧，踩草，农村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只是在吃晚饭或乘凉时小范围地重温此事，生活照常进行，并没有因为小扁头的出事和老扁头的死亡而改变多少。可显而易见，小扁头从此就蔫了下去，整天耷拉着个大扁头，见人都不敢吱声，他办的那个预制厂的生意也江河日下，频临破产，工人都在闹罢工，找上门吵着要工资。那个如花似玉的小情人也无情地弃他而去，有人就在街上看见她重新膀上了别的大款。

　　在出事之前，小扁头一直是村里人巴结的对象。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包括他小时候做下的算不上光彩的事，都被大人当作教育自家小伢子的典范，不少年轻人更是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相应地，老扁头在村里也一直普遍受到尊重，还当过两任村长。

　　要说这小扁头也实在是个奇怪的人物，村里不少人至如今还清楚地记得他小时候的事。

　　老扁头家在小扁头发达起来之前，是村里顶顶有名的破落户，家里长期烧红锅（没油炒菜），揭不开锅盖到别人家蹭吃蹭喝也是常事。偏偏小扁头不争气，不肯念书不算，还做小偷。学校里哪位同学的铅笔盒不见了，橡皮少了半截，或是作业本突然被撕下两页白纸，老师就一定会在小扁头的书包里给当众搜出来。村里人家碗柜里的馒头少了两个，桌子缝里藏着的几张毛票不翼而飞，那也一定是小扁头干的事。我父亲在村里当会计时，有一回小扁头就把他全部的账本子都偷了回去擦屁股。再有，小扁头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抽烟，家里穷，老扁头又把烟当性命，所以小扁头常常低着头在地上找烟屁股。实在找不到时，就坐在抽烟的人旁边，耸着鼻子闻人家吐出来的烟雾过干瘾。还有，小扁头15岁的时候，突然迷上了“关灯”。那年春节，别人家都闹热哄天的，可小扁头竟然在家里穿着道士袍举着招魂帆，在家摇头晃脑地学“关灯”，把老扁头气得吐血。

　　老扁头养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孽障”，经常苦巴着个扁脸跟人说，总有一天他会被儿子给活活气死。村里人私下里也不知笑话过他们家多少回。

　　可小扁头这“孽障”18岁时到广东打了几年工回来后，却出人意料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变精神了那是自然，重要的是他竟然从腰里掏出一大把“老人头”，晃得村里所有人眼睛都发直。随后，他就承包了城里的一家预制厂，不几年工夫就发得金满盆银满钵，到30多岁时，已经是县里著名的企业家了。村里人经常从黑白电视机上，看见小扁头昂着那颗扁扁的从小就被人笑话的扁头，在电视上人模人样地领奖捐款做报告出风头。村里人先是不能接受，后来就争先恐后地巴结起小扁头来。这个求他把自己的伢子弄进预制厂，那个求他弄一小笔贷款，就连小扁头一直喜欢着的也一直被断然拒绝多次遭到她侮辱的梅丫，也主动投怀送抱（据说小扁头把她睡了之后，扔给她两张百元大钞就让她滚蛋）。小扁头在村里的声望水涨船高，再也没有人敢当面喊他的外号小扁头了，而是毕恭毕敬地称他“江厂长，江总，江董，江老板”，年轻点的，都尊称他“江老大，江哥”。小扁头再也不是过去的小扁头了。

　　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小扁头再也不可能是过去的小扁头了，可是出了事厂子破产之后，小扁头不幸又成了过去的小扁头。一直没能嫁出去的梅丫，在法庭宣布预制厂破产的当天晚上，风风火火地找到小扁头安在城里的家，朝小扁头的扁头扔过去一条脏兮兮的卫生巾就是例证。光棍王二见人就说：“小扁头那德性，我早知道，是狗就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2004.7.3深夜

（安徽省岳西县委宣传部  储劲松  电话：0556-2172552  邮编：2466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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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和鲁

最初由 储劲松 发表
多谢鼓励,不好意思,拙作写得不好.

谦虚。哈。欢迎常来。

储劲松

最初由 郝健 发表
储兄是一名年青的老作家，只能说是新面孔——哈哈哈——论坛里的弟兄们也染上了“官场习气”——好文章，向你学习！

郝健兄,常常在报刊上拜读你的散文和诗歌,喜欢得很.你好像是在水上工作吧?

储劲松

最初由 袁和鲁 发表
同意精华。

多谢鼓励,不好意思,拙作写得不好.

郝健

储兄是一名年青的老作家，只能说是新面孔——哈哈哈——论坛里的弟兄们也染上了“官场习气”——好文章，向你学习！

一楠

新人新作，且有特色，不错！

袁和鲁

同意精华。

葛瑞英

最初由 储劲松 发表
　　　　　　　　　　　小 扁 头（小说）

                 　　　　        储劲松

    　　小扁头找了个情人两人在县城的宾馆开房间被查房的老警当嫖娼抓进了局子这个消息，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就传遍了村子?..

祝贺，问好，学习

王建设

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小扁头再也不可能是过去的小扁头了，可是出了事厂子破产之后，小扁头不幸又成了过去的小扁头。一直没能嫁出去的梅丫，在法庭宣布预制厂破产的当天晚上，风风火火地找到小扁头安在城里的家，朝小扁头的扁头扔过去一条脏兮兮的卫生巾就是例证。光棍王二见人就说：“小扁头那德性，我早知道，是狗就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很不错的乡土小说，叙述很条理，感觉很好！欣赏这种轻松自如的文笔！
由于是新手，建设在此支持并精华鼓励！
精华小说！

一楠

这个人物刻画的相比之下比之一要好，有一定的警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