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 牛

一夜倾城

　　老牛不是牛，是人。自老牛和牛打上交道起，村里的人都唤他作老牛。
　　
　　听祖母说，老牛身世很悲惨。父母相继亡故，很早就成了孤儿。至于他是如何挨过无依无靠的童年，已无从知晓。他又是怎样从少年的门槛跨向青年，再跨向中年，更没人能说得清。我只能从我的记忆里和借助想象，挖一些对他印象的碎片。
　　
　　老牛没有兄弟，也无姐妹，除了父母，全家只剩他自己。老牛家本来就没有多少亲戚往来，父母双亡后，亲戚走动更是少之又少。
　　
　　老牛半乞讨半救济长大，自然不能提上学的事。
　　
　　老牛有的是力气，但他从不下地干活，他不会田里的活计。从二十岁头上起，他就一直在外面混，直到有一年，听在外打工的乡邻说村里发了大水灾，才回来张望了一阵子。以后，又是音信全无。
　　
　　九四年上下，老牛突然回村，而且还带回一个外乡女人。村里人便纷纷研究起来牛的“创业史”来。有的人羡慕老牛，说老牛在外面混出名堂来了，连老婆也讨回来啦。有人则断言，“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老牛八成是在外头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才发达起来的。其实，老牛到底捞了多少钱，只有他自己清楚。
　　
　　老牛这次回村后，一直没出过远门，安心过他的小日子。也许，他也知道“叶落归根”吧。
　　
　　老牛没有拜过堂，就和外乡人“成亲”了。也许，在他看来，自己的女人是不必别人承认的。
　　
　　老牛的女人从不出门做事，只会呆在家里充“小姐”。而老牛，也不懂什么手艺，家境很快便陷入窘况。老牛迫切需要有什么可依赖的东西，于是他又想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庄稼。好说歹说，老牛硬是让村里把早已回收的田地要了回来，还给自己的女人要了一块地。
　　
　　老牛并不算很笨的人，略经人指点，就将自己的二亩几分田地经营得有声有色。老牛心疼他的女人，从不让她下地做活。即使让，外乡女人也不愿做。老牛的女人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而他，却黝黑黝黑，仿佛一个来自美洲，一个来自非洲。
　　
　　美洲人养尊处优，非洲人任劳任怨。但美洲人仍不称心。一天，美洲人又无端发起火来，说人家女人过门，都有三金（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作嫁妆，而她连一件象样的衣裳都有没有，无脸见人。老牛一声不吭，任凭女人发作。
　　
　　老牛其实性子很倔，但他怕女人跑。当初，外乡女人就是吃不了山沟里的苦，才跑出来，跟他“私奔”的。每当想到这一层，他就有些后怕。
　　
　　最后，老牛与女人达成协议：以三年为限，一年一件首饰。女人虽嫌三年太长，但看看老牛，又看看这个家，也就应允了。
　　
　　三年后，老牛的女人果真戴上戒指，项链，挂起了明晃晃的耳环。但老牛却像蔫了的咸菜，再也直不起腰来了。老牛衰弱下去了，走路也不像以前一阵风了。
　　
　　觉得自己的力气快用光了，应该靠着什么歇一歇。但日子要过，人还要活，歇一歇也不能呆坐着不动。老牛狠心用仅剩的积蓄买了一头牛。牛很小，还不能耕田。老牛家当已所剩无几，买头小牛可以节省不少开支。老牛把牛买回来，就琢磨着怎样把牛养得壮壮的，好为自己卖力。
　　
　　养牛的那段时光是老牛最快乐的时候。因为老牛不但可以不用卖力干活，还可以骑在牛背上，就像牧童一样乐悠悠的。
　　
　　老牛很疼他的牛，就像在家里疼他的女人一样。牛开始疯狂的长，不到半年，小牛犊就像变魔术似的变成一头老大的黑牛。村里人都说老牛是养牛的祖宗，仿佛蒸馒头似的，一袋烟的工夫就将小的熏成了大的。于是，有人突发灵感，给老牛起了个绰号。从此，“老牛”这一外号便在村里流传。
　　
　　老牛很为自己有此雅号而得意了一阵子。老牛想啊，带“老”字，恐怕是尊重我才这么叫的吧，“老子”不也带老字吗？嘿，老牛还有点阿Ｑ精神呢。
　　
　　老牛开始了他漫长的耕牛生涯。古老的乡村多了一道惨淡的风景。
　　
　　你是外乡人，没看见过老牛。但你可以想象，在盛夏或初秋，眺望不远的田野，一个顶着头巾，手执牛鞭的人跟在一头牛后面步履蹒跚的情形。
　　
　　老牛恒古不变地，用犁和耙耕耘着他不变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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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小猪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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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设

再提！

来来往往

一个坚强的老牛形象跳跃于屏上

wtzc

好文。

阿志

最初由 一夜倾城 发表
　　老牛不是牛，是人。自老牛和牛打上交道起，村里的人都唤他作老牛。
　　
　　听祖母说，老牛身世很悲惨。父母相继亡故，很早就成了孤儿。至于他是如何挨过无依无靠的童年，已无从知晓。他又是怎样从少年的门?..

看完后回味无穷……很久没这种感觉了！

袁和鲁

一个坚强的老牛形象跳跃于屏上。问好。

马克

老牛不是牛，是人。自老牛和牛打上交道起，村里的人都唤他作老牛。

三楼支持

王建设

姐姐又出好文章了，建设学习了。

迈阿密的寒冷

你是外乡人，没看见过老牛。但你可以想象，在盛夏或初秋，眺望不远的田野，一个顶着头巾，手执牛鞭的人跟在一头牛后面步履蹒跚的情形。
　　
　　老牛恒古不变地，用犁和耙耕耘着他不变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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