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若水 于 2014-8-17 22:09 编辑
过年 若水/文
1
今天是年三十除夕夜，按照惯例一家人要团聚在一起吃团圆饭，不管儿女们在哪里就业工作，往往都会在这一天傍晚来临之前赶回家中，团团圆圆地吃顿年夜饭。小区马路上彩灯高挂，楼前楼后不时传来鞭炮的炸响，楼的上方还涌现出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礼花，伴随着孩童的嬉闹声，空气中荡漾着人们的幸福，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两个儿媳张罗好了一桌饭菜，王翠在儿孙们的招呼下坐在了桌前。大儿子忙着开酒，小儿子忙着照应四岁的小孙子，大孙子上高中了，坐在一边沉默不语，手里玩着手机。两个儿媳也坐下了，等着王翠发言，团圆饭好开席。大孙子玩着手机，头也没抬地说，“还没拉鞭呢？就先吃饭呀！”小儿子便急忙牵着四岁的小孙子，拿着鞭炮去了楼下，大孙子也拿着手机跟了下去。少顷，楼下传来一阵激烈的鞭炮声。王翠起身来到供养的家堂（先人灵位）前，先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然后点燃了烧纸，等纸烧完便跪下给先人磕头。”见母亲如此，儿子儿媳及孙子也都一一在家堂前跪下磕头。大儿子还在母亲的指导下，为先人们倒上酒，并浇洒在地上一些，算是先人喝了。等拜完家堂，大家才又依次坐下，并都注视着王翠不敢动筷，等着她发话。小孙子偷偷地伸手抓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小儿子急忙制止，王翠却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孙子笑了。
王翠看着围坐在桌前的家人，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眼圈却有些发红。大儿子急忙制止大孙子不要玩手机了，小儿子也急忙让小孙子老实点，听奶奶说话。
王翠稳了稳心神，说：“过年了，今年与往年不同，以前过年都是我和你爸忙活，你们都上班忙，但我们却盼着这一天都回到家里。”王翠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今年你爸走了，你们疼我，把我接到城里来，且今年第一次在老大家过年，明年在老二家。看着你们孝顺，孩子们听话，我高兴啊！可惜，你爸去得早，没有享福的命！”王翠说着，还是忍不住眼里湿润了。大儿子见状，赶紧劝说，“妈，别说了，今天过年，以后我们一定会让你好好地安度晚年，咱还是吃饭吧！”
王翠笑了笑，用手抹了把眼，冲着大儿子说，“都倒上酒，给孩子倒上饮料！”大儿子立即拿着酒瓶开始倒酒，有白酒、红酒，这时小孙子非得自己倒饮料，结果一下子把杯子碰到了地上，杯子顿时成了碎片。小儿子一着急给了他一巴掌，小孙子哭了。小儿媳急忙起身去哄，并责怪小儿子，不该打孩子。这一哭一闹，小儿媳抱着孩子离了席。大儿媳见状也起身去看孩子，大儿子不高兴了，便说了弟弟几句，说不该这样惯着孩子。这一来，小儿媳不高兴了，一赌气抱着孩子开门下楼，走了，任凭嫂子、大哥的挽留和道歉，还有王翠的劝说，依然头也不回地走了。王翠心里很茫然，心里想时下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大过年的就不能忍忍嘛。王翠想着老伴刚走第一年就出这样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老伴在的时候，当小的哪一个敢这样。想着想着，王翠不由地黯然神伤，也没心情吃饭了。小儿子见状，心里很是难过，大过年的惹老娘不高兴，他急忙对王翠说：“妈，你别难过，大哥嫂子，你们先稍等，我去看看，把她叫回来！”小儿子走了，一直玩手机的大孙子冒了一句：“这年过得真没劲！”
2
小儿子一溜小跑来到楼下，见妻子和儿子玩得正高兴，儿子指着天空中涌现的一个个颜色不同、形状各异的礼花，不时地尖叫着，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孩子就是孩子，单纯的比水还清。
“媳妇，你是不是有些过分啊？大过年的，你这是干嘛呀？”
“其实，我也是一时冲动，孩子嘛，不懂事，现在谁家不这样？犯不着对我那脸色吧！”
“好了，好了，还不都是冲着老太太吗，老爷子刚去世，她还不习惯，一辈子当家惯了，现在跟着咱们过，咱还是将就着点，只要老娘高兴就行，吃完饭咱就回咱家不就得了。走，回去吃饭去，我可告诉你，回去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该吃就吃，该乐就乐，听见没？”
“好了，我又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我刚才说了，的确欠考虑太冲动，走，回去，保准让你老娘高兴。儿子，过来，去吃饭去！不吃白不吃，也不是全白吃，咱不是还拿了酒、烤鸭、扒鸡、火腿……”
“还有蛋糕、牛奶、巧克力呢！”儿子高兴地抢着说。
“行了！一家人在一起过年，不就是这两天在一个锅里吃吗，别臭显摆了，一会儿上去说话注意点！”小儿子再三嘱咐。
“好了，老公，你小，在家里谁不让着你，没事！”
“你真是！”
说着话上了楼，小孙子使劲地敲着门，“大爷，开门，我又回来了！”
3
王翠见小儿子一家走了，心里堵得慌，起身来到大儿子为她准备的卧室，坐在床沿上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大儿子心里那个气啊，“你说这是嘛事呀？大过年的就不能注意一点，使性子也不分时候，这是干嘛呀！”说着话，他拿出烟抽上了。媳妇见状急忙说道：“我说你抽哪门子烟啊，你不是戒了吗？不是好几个月没抽了吗？今天这是发的什么神经？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你是老大就不能迁就着点，真是的，这下好了，弄的一家人散了伙！”
“我说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怎么都跟吃了火药似的，不赶紧想办法把俺叔一家人叫回来，还在这里斗嘴，奶奶都哭了！”儿子玩着手机，说话声有些阴阳怪气。
“好了好了，别说了！”大儿子来到老太太的房间，“妈，出去吃饭吧，小孩子的事值当生气吗？以后小孩们之间有什么事，你别挂在心里，就当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也别管，再说了，有些事你也管不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也少操点心吧。好了，妈，出去吃饭吧！”
这会儿王翠也想了很多，的确，以前这个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说了算，就连老伴都听她的。现在儿子都大了，翅膀硬了，更何况他们在县城工作，在这里买了房安了家，自己有自己的日子，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都围在她身边，听她指挥。现在是反过来了，自己要听孩子们的安排，虽然心里不适应，但这是事实，必须接受。王翠想开了，眼泪也就止住了，见大儿子来叫，便起身来到餐厅。大儿子说，“妈，你先坐一会儿，我给兄弟打个电话。”电话还未拨出去，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弟弟一家人回来了，大家不由面带喜色。这会儿大儿媳对还玩手机的儿子说，“你别不看眼色，别玩了！”大孙子悻悻地装起手机之际，小孙子已经奔跑着过来了。
4
大儿媳趁大家说话的功夫，把几个菜又加了一下热，等大家都做好后，王翠在儿孙们的期待下，简短地讲了以下内容：
“今天是年三十，按照老家的习惯，也叫年夜饭、团圆饭，别的不说了，就说说你们兄弟俩，都在县城工作，平时都忙，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老家过，愿意把我接过来，我有个想法，就是你们给我租间房，还是我自己过，一个是我觉得自己还行，不麻烦你们，再一个就是你们也方便。这是我说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希望你们都好好工作，这样俺也放心，当然你们的事俺也管不了了，就是希望你们团结，不要像有的人家亲兄弟闹矛盾，不相来往跟仇人似的，只要你们过得好，就是你爸也会安心的。好了，孩子都饿了，吃饭吧！”
“妈，你就放心吧，你的儿你还不知道啊，都不是那人，来端酒，祝老妈新年愉快，身体健康！”大儿子率先发言活跃气氛。小儿子和媳妇对视了一下，跟着举杯向王翠说着拜年的话。小儿媳察言观色，勤快地为大家倒酒倒水，刚才的不愉快好像压根就没发生一样，妯娌俩靠着有说有笑，一会儿哄的王翠也有了笑声。两个儿子也开始单喝起来，他们喝的是白酒，按照习惯，只要哥儿俩一起吃饭，一瓶酒平分秋色。王翠看着其乐融融的场面，刚才的不快也淡忘了，却突然想起忘了给两个孙子压岁钱。
王翠起身从卧室自己的手包里拿了两张百元钞，先是冲着小孙子笑着说，“来，给奶奶磕头拜年！”小孙子看了一眼奶奶，依然往嘴里填着菜，根本不理王翠。见此，王翠拿出一张百元钞冲着小孙子扬了扬，继续逗他说，“磕不磕头，不磕头不给压岁钱！”小孙子看见奶奶手里的钱，一转身从凳子上溜下来，趴在地上就磕，惹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这个小子，只认钱不认人啊！”小孙子接过钱后竟然说了句，“奶奶，我再给你磕个头，你还有钱吗？”这一下惹得大家几乎笑喷了。大孙子见状也过来给奶奶磕头，王翠照样也给他钱，可大孙子却不接，说让奶奶自己留着花。王翠高兴地说，“看看，俺孙子多懂事啊，知道疼人了！好了，拿着吧，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等挣钱了再孝敬你奶奶！”在王翠的坚持下，大孙子接过钱后转手给了大儿媳。
小儿子见喝得差不多了，催促赶紧吃饭，好一会儿看春晚。这时嫂子发话了，饭后不能忙着看电视、打扑克，得先包饺子，等包好后再玩。“好！”“行！”大家相应着，年夜饭落下帷幕。
5
饭后一家人支起桌子，摆好摊子，一边看电视一边做着包饺子的准备工作。王翠凑到面板前，像往年一样想伸手帮忙，大儿媳见状笑着说道：
“妈，今天你就光在一边坐着看电视吧，俺们几个包就行！”
王翠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心想该放手了，孩子们长大了，但心里却还是不放心，嘱咐道：“过年了，干活的时候都注意着点，不能多说话，面皮尽量擀的匀一些，厚一点。哦，饺子馅调好了吗？”
小儿媳嬉笑着说，“咱妈当家当惯了，什么也不放心，你就甭管了，调馅交给大哥了！”
王翠还是认真地说道，“你们干活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哦，对了，饺子馅是素的还是肉的？”
大儿子说，“当然是素的，你不是每年春节吃饺子都弄素馅的嘛，说是过年吃素馅的，一家人一年中清清静静的，干什么都顺劲！”
“少撒点盐，现在电视上说吃盐多了不好！”王翠说完，终于放下心来，却又不舍地坐到了沙发上。
大孙子坐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看电视，小孙子把持着遥控器，不断地换台寻找动画片。好不容易把遥控器丢下，又跑到妈妈那里伸手要面玩。王翠见状赶紧把他叫过去，一边哄还一边说，“不行，平时玩行，现在是过年，过来和奶奶一起看电视！”王翠的话里有不容分辩的画外音，意思是让儿媳妇不能有这孩子的性，现在是过年，一切都要注意，不说不该说的话，不做不该做的事，事事注意，唯恐出点小差错，坏了一年的好兆头。
春晚开演了，儿子儿媳几个人边包饺子边看节目，不时地发表着评论。此时，大儿子的手机响起了短信声。“这么早就开始拜年了，往年都是快十二点时才相互发个短信，现在是越来越提前了！”大儿子感慨地说。
“你赶紧给人家回一个，别让人家怪罪咱！”大儿媳提醒道。
“没事，先干活，一会儿集中发！”说着话，小儿子的手机，两个儿媳的手机，甚至大孙子的手机，都开始铃声不断，此起彼伏。大家笑着，忙活着，看着短信，品着春晚，其乐融融。
听着不时响起的手机铃声，王翠一开始还很沉静，甚至还在想，怎么我的手机不响呢？老头子活着的时候，他的手机还响过几次，有他的弟弟、学生（老伴是一名教师）、同事，还有几个外甥。唉！老头子一走，也没个人给我发个短信，真是人走茶凉啊！王翠想着想着有些伤感，电视上演的啥也没注意。
人多力量大，很快姊妹几个就包好了饺子。看看离零点还有两个小时，几个人也开始坐下来看电视，并插空开始给亲朋好友发短信拜年。大儿子发短信的时候发现了母亲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他暗暗地冲弟弟、媳妇和弟妹递了个颜色，然后一阵快速操作，继而王翠的老年手机发出了响声，且一连响了好几声。王翠拿过手机，戴上老花镜，翻看一条条的短信：
“妈，新年快乐！”大儿子。
“妈，祝您新年愉快！”大儿媳。
“妈，在新的一年里，祝您笑口常开，天天有个好心情！”小儿子。
“妈，祝您年年岁岁有个好身体，新年快乐！”小儿媳。
“奶奶，祝您长寿百岁，马年快乐！”孙子。
王翠边看边笑了，她每看一条就会乐半天，最后又夸了孙子懂事。王翠悄悄地来到家堂前，对着老伴的灵位默念道，“老头子，你在那边好吗？你走的时候，我特意让人把你的手机给你带上，你听到大家给你发的短信了吗？老头子啊，新年好！”王翠默念着，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6
深夜十一点刚过，外面开始响起了鞭炮声，这是有人家抢着过年了。大儿媳起身也开始去做下饺子的准备工作。大儿子则准备好了鞭炮，小儿子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几个礼花。就在大家准备的过程中，鞭炮声开始密集起来，且时远时近。“放鞭炮去吧，锅开了，我们开始下饺子了！”大儿媳冲着男人们说道。于是，大儿子带领着几个人下了楼，一会儿楼下想起了鞭炮的炸响声。少顷，礼花飞天的哨声和瞬间耀眼的亮光在窗前展现，王翠起身站在窗前往外看，小孙子边仰头看礼花边高兴地跳跃着。“这孩子，这么能熬，愣是没害困。”王翠自语着，不由打了个哈欠。
饺子上了桌，按照惯例，还是先敬家堂，然后一家人才开始吃。半夜里吃饭吃不多，之所以半夜零点吃饺子，就是抢年。
饭后，小儿子一家要回到自己的家里休息。王翠嘱咐孩子们明早不能起晚了，想着去老家给街坊拜年，回来后再去同事朋友那里。哥儿俩答应着，各回房休息。小孙子在回家的路上，躺在妈妈的怀里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天刚刚见亮时，王翠就起床了，她怕孩子们起不来，大年初一拜年可不能耽误了。见房间里没动静，她便去敲儿子的卧室，却半天无人应。原来两个儿子已经是在赶往老家拜年的路上了！
王翠欣慰地笑了，看来自己的确是老了，是该放手了，可这心里怎么就是放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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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17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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