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正浓
金秋时节，云淡风清。在柳村西南角那泛着金黄色的场院里不时的传来竹子和柳星的笑声。柳星说：“嫂子，这下不用紧张了吧，一学就会。其实这骑摩托车很简单，看着吓人，可一骑上去就感觉跟骑自行车一样，舒服方便多了。说的再明白一点，就象你跟山哥，从陌生到熟悉再到结婚……”
“好了好了我的柳大主任，你教我骑摩托车，不会再给我上人口课吧，我可是实行计划生育的典范，以后村里再有奖励什么的尽管考虑嫂子，不要在这里干磨嘴皮子。好了，你有事忙去吧，我再兜两圈。”
竹子一抬腿，坐在踏板木兰摩托上，脚后跟一点，发动机就突地一声起来了。这时果子媳妇妮子正扭着屁股从场边经过。妮子撇着嘴,尖着嗓子叫道:“哟──俺家那只老母鸡就是不听话,光抱窝不下蛋,前天也不知犯了哪门子瘾,自个儿跑了,害得我找了两天,现在才知道这老母鸡发贱,竟偷偷的钻到别人家的窝里去了。这个臊货，看我不回家好好教训教训它。”
妮子一阵尖酸刻薄的话使竹子耳热心跳,就象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柳星气不过，刚想上前，却被竹子使了眼色制止住，然后一加油门，摩托车日地一声直冲妮子媳妇驶去。妮子措手不及，象跳舞一样的蹦了起来，“娘呀”一声跌进场边的干水沟里。
竹子开心的咯咯大笑，然后一调头将车开到柳星面前:“怎么样，我这个徒弟该出师了吧？”
柳星笑着点头:“我该叫你师傅才对！”
妮子从干水沟里爬上来,好一会才缓过神，然后拍拍身上的土,骂了一句:“臊货,狐狸精。”这才气休休走去。
柳星说：“听说果子在外边犯事了，派出所正通缉呢。”
竹子惊讶：“是吗，这柳果不是很仗义吗，怎么……”
柳星摇头：“他是黑社会，前些时候帮人家催款催出人命来了，听说还是一个什么公司的经理呢，硬是将人家打得头破血流，后来就……唉，可惜！”
竹子回头望着妮子的背影，叹道：“这妮子也够可怜的。”
柳星笑笑：“嫂子真是菩萨心肠，这种人不可怜也好，男人不务正业，自己还老认为屁股上有两胍似的，不就是书记柳权是她大爷。哼，球！”
竹子又咯咯笑起来：“这可不象你主任说的话，好歹一块共事，怎么这么说人家呢。”
柳星一耸肩：“那个柳权就知道摆老资格，脑子里全是水。”
竹子抿嘴说道：“好了星星，有事你忙去吧，我自己再练习练习。”
柳星说：“好，不过嫂子明天上路要小心点，不要骑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山哥不在家，你要出了什么事，这责任可就是我的了。”
竹子脸颊掠过一丝红润：“行了行了，你的心嫂子领了。”
第二天一早，竹子想回娘家看看。先梳洗打扮了一下，然后推出摩托车。门口的大槐树下有几个小孩在玩耍。竹子穿一身米黄色裙装，风一吹，裙裾飘飘，裹着她那丰润的身子凸凹分明。几个孩童在大槐树下唱：“新媳妇新又新，两个妈妈有半斤……”竹子骑着摩托车驶出了一段路，听到后边妮子的声音：“都成废品了，还新呢。”
三十多里的路程用了半个来小时就到了山里娘家，竹子的摩托车还没在石头堆砌的院墙边放稳，就围上来几个光屁股的孩子瞧稀罕。竹子拎着一大包礼品走进家。竹子的娘正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凉晒花生，回头看到女儿来了，就说，今天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竹子把包一丢，孩子似的跑过来趴在娘的肩上嘿嘿一笑，女儿是从西边来的，太阳当然会从西边出来喽。说着蹲下来抓了几个花生，边吃边问，娘，今年的花生收成不错吧？娘笑着望着她，放心，收成再不好也得给你带一包走，好解解你这个谗嘴猫。竹子吐吐舌头问，爹呢？娘转身拍拍她粘了泥土的衣袖说，看你，总象个长不大的孩子，你跟阿山结婚都半年多了吧，怎么就……我可等着抱外孙呢。竹子一扭身子，娘，看你说的，我们不急，你急什么呢。娘就笑笑，好好，不急，你爹在鱼塘那边忙着呢，你就甭管了。听说桃子来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她？竹子一愣，马上跳起来，桃子姐来了，我当然要去看看了。
竹子想想和桃子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自己出嫁的前一天，那时桃子穿一身得体大方的时装，看上去到象个女老板什么的。事实上桃子的确当了女老板了，而且是天外天酒楼改建后的馨香酒家的老板。这个不服输的桃子，历尽沧桑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在事业上争得了一席之地。桃子告诉竹子说，自从何由挨了那一刀后，有了偏瘫症，而且酒楼的生意也是每况愈下。后来严打，天外天酒楼被查禁，何由因涉嫌黄色交易被拘禁。咳，这也是恶有恶报。竹子问，楚楚怎么样了？桃子说楚楚跟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人去了南方，听说那人是一个什么经理，很有钱。不过楚楚看中的不是他的钱，而是他的人，因为那人许诺要好好待她。竹子没再细问，只希望楚楚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竹子来到桃子的家没有找到桃子，就跑到后山坡。那里有一条碎石小道延伸到山里的石料厂和一座希望小学。在这条碎石小路上，曾留下过她们少女时期的太多梦幻。
这时，竹子果然看到桃子正一个人站在小山路上望着远方出神，于是叫了一声就跑过去。姐妹俩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又有太多的感慨，紧紧拥抱，都有一种苦涩在心头。桃子擦了一下眼睛问：“竹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竹子双眼也盈满了泪水，她笑了笑说：“我刚到。桃子姐，看来咱姐妹俩真有缘，你来了，我也来了，这是我们的心灵在感应吧。”
桃子点头：“谁说不是。竹子，你越来越漂亮了，都结婚这么时间了，竟然还象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似的，不象我，老了。”
竹子抓住桃子的手：“你呀，就会奉承我。其实我好羡慕你啊，女强人，女经理，女老板，听说你又购置了一套十几万的住房，看来桃子姐要来个金屋藏哥哥了。哎，桃子姐，是不是找到三哥了，到时可别请我吃喜糖啊。”
竹子看到桃子突然没了笑容的脸色，知道事情发展的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马上说：“对不起桃子姐，我……”
桃子叹了口气，莞尔一笑：“没什么，有些事情是要凭缘分的，强求是得不来的。哎，说说你自己吧，你们的爱情结晶什么时候面世？我可等着认干儿子呢。”
竹子一噘嘴说：“就跟你刚才说的一样，凡事要凭机遇的，强求是得不来的。”
桃子笑了：“什么呀竹子，这事也要靠机遇吗？是不是你不想要，或者说你的老公是个银样蜡枪头？”
竹子笑着推了桃子一把：“好了，别瞎猜，反正这事不象捏泥人，急不来。不过以后有了动静一定先通知你，到时候可别忘了多带几个见面礼来啊。”
桃子说：“好好，我一定带双倍的，到时候就看你能不能给我双倍的惊喜了。”
她们又说笑了一会，然后往回走。原来桃子这次回家是想接父母双亲到诚里住的，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可父母都不乐意去，说过不惯城里生活，山里虽穷，可空气新鲜，生活自在，少生病，能健康长寿。桃子有些失望，说本以为自己有出息了就能好好孝敬父母一下，可父母就是不领情。竹子说，孝敬父母未必就是把父母接到城里住，你常回家看看就有了，再说……桃子姐，你也该替为自己考虑考虑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桃子感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竹子，我有时也在劝自己放弃，可是……唉！我放弃不了，每一次的梦里我都会看到三哥笑哈哈的跟我说，等我啊，我一定会来看你的。竹子的眼睛有些发涩，为桃子那份永不放弃的情和爱。
桃子来之前安排了助手打里她的新馨酒家，自己准备在娘家多过两天。竹子却放心不下家里的那头猪，更担心阿山回家看不到自己时的那种失落的样子，所以吃完午饭就告辞了父母。
桃子把她送到村口，握着她的手说：“竹子，我真羡慕你嫁了个好老公。”
竹子笑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桃子砸了她一下：“好了，我不送你了，有时间你们两口子一定到我那里坐坐，别把姐姐给忘了。”
竹子点头：“姐姐放心，阿山没空去，我也会去看你的，别忘了我们俩姐妹可是一根藤上结的两个苦瓜呢。”
金风送爽，秋意浓浓。竹子在回来的路上有一种说不清的轻松和愉快。这是一条属于农村的二级沙子路，因为还差十来天就属于秋忙，所以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并不是很多，前方就是和一条国道交叉的岔路口，竹子自知车技不怎么样，便减慢了车速。这时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速度比竹子的摩托车还快，眨眼间就超了过去。小伙子染一头黄色的头发，双臂摇动，就象耍车技。小伙子的黄头发一甩，回头冲竹子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哨声霎时惊飞了一群正在玉米棵里觅食的小鸟。
竹子在心里骂了一句，小流氓，保证你过不了公路就栽进沟里。
离岔路口还有十来米，小伙子两手一握闸把，自行车嘎吱一声定在那里，小伙子右腿一搭，一个漂亮的姿势刚好与自行车形成一个金三角。竹子看的真切，心想，臭美啊小子。正想着呢，没想到小伙子一打把，自行车突然横在了面方，竹子一时心慌，来不及刹车就眼前一晕糊里糊涂的撞了上去……
竹子屁股着地被甩到路边，脑子轰轰的象做了一个噩梦。那些在路口摆小摊和等车的人大都过来看热闹，有人望着趴在地上的竹子，说那小伙子是故意找人家女孩难看……小伙子也很诚实，慌忙过来拉起竹子：“对不起大姐，都怪我毛手毛脚。”
竹子咬着牙站起来，真想冲黄头发发火，可看那辆自行车已被撞变了形，火气就消了大半。竹子揉揉发麻的脚脖子，皱了皱眉头：“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不过，你的车子……”
小伙子忙说：“没关系没关系，这里有修理铺，我推去整整就是。”
竹子说:“那我付钱吧。”
小伙子又摇头:“不用不用，这辆破自行车扔了也不可惜，只是现在……”
竹子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啊？”
小伙子慌忙点头：“是呀大姐。我看这车子一时修不好，那就麻烦大姐捎我一段路吧。”
竹子有些嘀咕：“这，我……”
小伙子抬手往前方一指：“我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前面一拐弯就到。如果不是有急事我是不会麻烦大姐的。”
竹子想，刚才无论是谁的责任，但小伙子的自行车是被自己撞坏的，现在是顺路，捎他一程也是情理之中，于是说:“好吧，不过我才刚学会骑摩托车，不敢带人啊。”
小伙子一笑:“我一看大姐就是个新手。那好，我来骑，大姐坐后边，保证你一路顺风。”
竹子看小伙子还满诚恳的，就点头答应了。然后帮小伙子把自行车搬到了路口的修理铺。
小伙子坐上摩托车的时候，回头冲竹子一哝嘴：“大姐，如果害怕就搂着我的腰啊。”
竹子笑笑摇了摇头。接下来的路程，行人越来越少，而且两旁的玉米地形成了两道自然屏障，使这条乡间农用路越发显得憋闷。竹子感到心慌，问道：“弟弟要去那里办事，还没到吗？”
小伙子也不说话，尽管把摩托车开得飞快。
竹子大叫：“你慢点不行吗？我害怕。”
小伙子突然转过头来笑了：“怕什么大姐，怕我强奸你吗？”
“你……”竹子全身霎时炸起一层鸡皮疙瘩，“你胡说什么你，你不规矩我可要叫人了。”
“哈哈，大姐，别这么保守，开句玩笑么。再说大姐这么漂亮，我下边又不老实，如果再不图个嘴上快活，我怕我会真的……”
“流氓呀你。”
“是呀大姐，我就是流氓，你才看出来？”
“我……我叫人了。”
“叫呀，看看有谁会来充当这救美的英雄。”
“你，停车，快停车，我要下来。”
“我干么要听你的，你是我什么人？是我老婆？”
“流氓，来人……”
“喊吧，现在这路上前后没一个人，喊也没用。”
竹子前后一看，果然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心里更加害怕，口气先软了下来：“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呀？我可没有得罪你，你别乱来啊。”
摩托车嘎地一声停下来，但发动机并没熄火，黄头发转过头来说:“大姐，我不想干什么，只是实在憋不住了，想撒尿。”
“你……”竹子坐在车上没动，却把眼捂起来，“你撒吧，我不看还不行吗。”
黄头发一抬右腿，大笑一声：“那好，大姐这么开通，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哧啦一声拉开裤裆的拉链，伸手往裆里摸去。
竹子大叫:“流氓──”随即跳下车来。
黄头发哈哈笑道:“别躲呀大姐，瞧瞧呀！”
竹子刚避过脸，就听到摩托车启动的声音，急忙转身，还是晚了一步。黄头发加足油门，回头冲她得意的一笑:“多谢大姐的合作，拜──”
“你给我停下。我的车──”竹子无力的喊了一声，眼看着自己的摩托车被人骑着渐渐远去，全身霎时虚脱，然后瘫软的坐在地上。
竹子恨自己，恨自己的善良和幼稚，恨自己的无知和软弱。天色渐晚，竹子希望能碰上熟人可以捎带自己一下，可是……竹子独自走了一段路，那种恐慌的心情又油然而升。她想如果阿山知道自己被人骗去摩托车，非笑话死自己不可。咳，竹子呀竹子，你大事小事都遇上了，你是白痴呀你，就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吗。竹子懊恼沮丧，索性蹲在路边暗自伤心流泪。
这时，一辆卡车由远及近轰轰隆隆驶来。竹子心想，自己是落难之人，顾不了什么脸面，不管卡车司机愿不愿意，总得要截他一下。竹子这样想着就往路中央一站挥起了手。卡车停下了，竹子慌忙上前:“大哥，行个方便，捎个脚。”
卡车司机打开车门，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来。
“大……”竹子张大了嘴，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她看到卡车司机不是别人，是郑三炮。
郑三炮跳下车，望着面前这个美艳的少妇，两眼陡然一亮:“哦，原来是弟妹呀。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前不搭村后不着店呀。”
竹子苦笑了一下，自悲自怜道:“我的车被人抢了。都怪我太好心了，让人给骗了。”
“车，什么车？”
“摩托车啊。是阿俊前两天才给我买的，第一天上路就出了这事，我真是太笨了，没有脑子，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让上了骗子的当。”
郑三炮大笑:“不是你笨，是骗子的手段太高明了。还好，你现在是绝处逢生，碰上了我，你的车子就了有失而复得的希望了。”
竹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吹牛。”
郑三炮看竹子一脸的鄙夷，耸耸肩说:“算了，弟妹不信任我，我又何必猪八戒照镜子。那，咱们就上车走吧。”郑三炮跳上车，看到竹子迟疑不决的样子，便笑，“弟妹该不会连我也怀疑是骗子吧？”
“我……”
竹子的确对郑三炮有所顾虑，她虽然知道郑三炮和阿俊是好朋友，可这种朋友的诚信程度是直得怀疑的。再说郑三炮每一次看自己眼神都是怪怪的，那目光里究竟包含着什么内容？还有上次郑三炮在自己家里喝醉了酒，无缘无故的抓住自己不放，这究竟又意味着什么？不过此刻竹子明白自己的处境，不管郑三炮是人是“鬼”，可毕竟是它乡遇故知，总比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挨到天黑强。竹子这样想着只好上了车。
竹子坐在副驾驶座上，身子往边靠了靠，尽量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三炮也不言语，两眼直视前方，只管开车。过分的沉默反到使竹子有些尴尬。竹子想，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又何必摆出一副冷面孔呢。于是笑了笑，咳了一声问:“你，现在跑什么生意？”
三炮瞟过来一眼：“没有固定的，什么赚钱跑什么。就象现在，如果做人贩子生意也行，就凭你这长相，赚个万儿八千是没问题的。”
竹子的心一提又放下，哼了一声：“刚才还叫我弟妹呢，你就说这话？我觉得不好笑。”
郑三炮哼了哼：“我喊你弟妹，可你也没叫我一声大哥啊。再说，看你刚才戒备的样子，难道不是怀疑我在做人贩子生意吗？”
竹子心一震，没想到郑三黑子这么会说话，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刚才是我多心。其实我这人天生胆小，刚才被人骗去车，心里总觉得有点那个，就……”
“算了。”郑三炮摇摇头，“女人总归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心眼子小的一点点。不过没关系，我郑三炮虽然在女人手里翻过跟头，可从来不跟没见识的女人斗。我是粗人，行走江湖多年，这义气二字还是懂得的。”
竹子没想到郑三炮的话软中带刺，不过想想也就释，因为她和郑三炮之间毕竟是了解的不多，误解也是难免的。
竹子向后仰仰头，掠掠长发灿然一笑:“我的头发是长了点，心眼子也小了点，见识么也短了点，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让骗子给骗了呢。不过现在我到有拜师学艺的机会了，因为我碰上了一位行走江湖的大侠士了。”
郑三炮扭过脸来:“不服气是不是？”
竹子绷紧了脸:“岂敢！”
郑三炮哈哈一笑:“有性格，我真羡慕柳俊山的福气。”
竹子翻了一下白眼：“行了你，少耍嘴皮子，小心开你的车。”
郑三炮笑笑:“放心弟妹，有你在车上，我的驾驶技术能达到最佳状态，就是闭着眼也能开到家。”
“你……牛吧你！”竹子撇撇嘴。
“你不信就试试。”郑三炮说着真的就闭上了眼。
竹子忙说:“算了算了，我信。”
郑三炮睁开眼睛:“你又当真了？我是骗你的。”
竹子气的哼了一声，把脸转过一边不再说话。
郑三炮摇头叹道:“想拜师学艺不拿出一点诚意还行。我这是在给你传授秘诀呢，出门在外，凡事都要细心想一想，不可太轻信别人……”
竹子转过脸来:“那刚才还有人说我小心眼呢。”
“你刚才不是还不敢上车么。”
“那是我……吓怕了，所以就……”
“还好我和俊山是好兄弟，不然的话，哼，我还真想把你拉到南方给卖了呢。”
“那敢情好，难得出去开开眼界呢。”
“嘿，你还真够大方的，难道就不怕我……”
“怕你什么？”
“说来你也许不信，我郑三炮可不是什么圣贤哲人，知道我以前干过什么吗？知道我有几个黑道朋友吗？我走私贩过毒还强奸过一个女孩，这些你都知道吗？”
竹子心中陡然一紧，如果不是在车上，她真要跳起来了。竹子曾经听别人说过郑三炮强奸这事，本来她认为只是谣传，可现在郑三炮竟然毫不避讳的说出来，显然十有八九是事实了。不过竹子知道自己的处境，大呼小叫只能是引狼扑身，现在唯一需要的是冷静。于是故作茫然，笑着摇头:“别唬我，我才不信呢。”
郑三炮侧过脸：“为什么不信？”
竹子装出一副很天真的样子：“如果是真的，你就不会告诉我了。”
郑三炮微一点头:“你很纯，也很诚，不过人都有他的两面性，看一个人不要只看他的表面，如果你是这么看我的话，我到是乐意承受。”
竹子双手一拍：“我就说嘛，大哥是好人，行侠仗义，乐于助人……”
“行了行了。”郑三炮笑起来，“别说的让我受不了，你喊声大哥我就心满意足了。上次在你们家喝多了酒，我多有冒犯，现在就跟弟妹赔罪，你不会不原谅吧？”
竹子一愣，心里当然不是很释然。那次阿山说跟郑三炮一起做什么生意，在家里喝酒喝到了很晚。竹子回家时正赶上阿山扶着醉歪歪的郑三炮出来，没想到郑三炮与她打照面的时候突然抓住了她，两眼好象要喷出火了，吓得她大喊大叫，幸亏被阿山及时推开。后来她又联想到结婚的那天，他郑三炮污言秽语，害的她新婚之夜大哭了一场。她真不明白，郑三炮为什么老是跟自己过不去？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竹子跟郑三炮接触的机会总共也不过三次，自己又如何会得罪了他？真是冤孽。
不过此时的竹子仍然装出很天真的样子：“大哥还记着呢，我早忘了。其实那次都怪阿山把你给灌醉了，人喝多了酒，就会言不由衷，我不会怪你，你也别当回事。”
郑三炮换了个低档，卡车渐渐慢下来。郑三炮叹了口气说：“弟妹，说实话，我曾经多次在你面前出丑，难道你真的就不会怪罪？”
“我……”竹子心一颤，看来他郑三炮不糊涂，还都记着这些冤枉债了。
郑三炮微微一笑：“弟妹怪罪我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换了别人，不骂我打我才怪呢。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放不开五年前的那件最另我窝囊的事情，一直放不下那个使我背上强奸罪名的可恶的丑陋的女人。这一切都与弟妹你无关，只是巧的很，你太像一个人，所以我一直误会你。”
竹子霎时明白了什么：“我是不是太象那个女孩了？”
郑三炮点点头：“我知道这样比较是对弟妹的诋毁，那个女孩又怎么能跟弟妹比呢。唉，怪就怪在这世上相象的人太多，而你的长相也确实跟那个女孩太象，简直就是双胞胎。”
竹子微红了脸：“是吗？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跟我长的一摸一样的人？”
郑三炮笑了笑：“那个女孩叫小丽，其实她很不错，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还有一个很帅气的男朋友，只是后来突然发生了一次意外，才使她变得邪恶和丑陋起来。现在想想她也够可怜的，只是当初她不该把我扯进去，使我一直以来被人误会蔑视，甚至认为我就是一个十足的卑鄙无耻的强奸犯。”
竹子没想到郑三炮外相这么粗鲁，而内心却有着如此不为人知的苦衷，他的一切古怪原来都归咎于那次被人诬陷的伤痛。竹子开始转变了对郑三炮的看法。她理解一个人心中那种不愿被人接开伤痛的苦闷和压抑。如果自己不是跟那个女孩长得如此想象的话，他郑三黑子又怎么会在自己面前袒露出那曾经不光彩的过去呢？
“你想听听这个故事吗？”郑三炮突然问。
“我……”竹子愣了一下，笑着点头，“当然想听，不过……”
“不过现在不适合讲故事是不是？”郑三炮点着头，“那好，前边有一个西瓜摊，我们下车去吃西瓜，边吃边讲怎么样？”
竹子当然喜欢听故事，但总感觉有些不合时宜，再说郑三炮的热情是否会有别的用意？
郑三炮看出竹子的疑虑，哈哈一笑：“其实我这故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弟妹如果觉得不方便，那就不要听了。”
竹子脸颊一红，摇摇头说：“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想听，只是现在……我想早点回家。”
郑三炮点着头：“理解理解，女人嘛，当以家庭为重。”
郑三炮换了高档，卡车的速度加快，没多久他们就发现前方路口围了一些人。郑三炮歪歪头：“好象出事故了。”说着又把车速减下来。
竹子也十分好奇的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因为是坐在卡车上，所以可以漫过围观者的头顶直接欣赏到事故中心。竹子看到一辆停在路口刚拐了弯的拖拉机，一辆被轧扁了的自行车躺在拖拉机的前车轮下，还有一辆摩托车横卧在一边，地上散落了一些物品……几个戴大盖帽的正在现场来回扯皮尺，疏散围观的人。
竹子突然叫了一声:“停车，快停车。”
郑三炮一笑：“你不是想早点回家吗？怎么，也想瞧稀罕？”
竹子回头说：“我看到那辆摩托车象我的。”
“是吗？”郑三炮这才把卡车靠在路边停下。
他们一起跳下车，然后往人群里挤。竹子指着横卧在一边的摩托车嚷嚷着:“不错不错，是我的摩托车，是我的摩托车！”
一个大盖帽走过来，不耐烦的说:“什么你的车，怎么回事呀你？”
竹子说:“这摩托车是我的，是刚才被人抢去的。”
大盖帽望望车又望望她:“你说这车是你的？”
竹子肯定的点点头：“对，是我的。”
大盖帽绕着摩托车转了一圈：“这辆摩托车还没安户，你又怎么能证明是你的？”
竹子指着摩托车货架上捆绑着的一个大包说：“这一包是花生，是我从娘家带来的。”
大盖帽点点头：“不错，是花生。可你说摩托车是被人抢去的，有人能给你作证吗？”
郑三炮突然走过来说：“我能证明。”
大盖帽抬起头，望着高高胖胖的郑三炮:“你能证明？你是谁？”
郑三炮指指竹子:“这辆摩托车还是我从外地给她捎回来的呢，我当然能证明。”
竹子瞪了郑三炮一眼，刚想发火，猛感觉自己的手被郑三炮捏了一下。郑三炮又往前趋了趋身子:“同志，这车刚才是被人抢走的，我们正开车追呢，现在刚巧就追上来了。”
大盖帽望着郑三炮，又望着竹子:“你们两口子一唱一合，叫我怎么能相信？”
竹子霎时红了脸，冲那大盖帽嚷道:“你，你这人怎么乱说话呢，不知道就别瞎说好不好。”
大盖帽一愣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忍不住笑了。另一个大盖帽过来说：“如果这辆摩托车真是你的，那就跟我们回去作个笔录，描述一下那个抢你摩托车的人。现在有人证明是骑摩托车的导致了这次事故的发生，因为摩托车速度过快，撞着了那个正准备拐弯的骑自行车的人，骑自行车的就又撞上了迎面开过来的拖拉机。现在那个骑摩托车的人跑了，受害者刚送进医院，生死不明。你们想认领摩托车，那就等我们把事故处理完，找到那个肇事者。”
竹子望了郑三炮一眼，全身霎时酸软起来：“唉，这么麻烦呀！”
郑三炮耸耸肩，无奈的一撇嘴：“没办法了，想要摩托车就只好跟他们去作笔录了。”
他们绕了个大弯，来到了交警大队分队办事处，作了笔录办完一些手续时，天已经黑了。郑三炮出来时好象情绪不佳，他转过脸望着跟在身后的竹子说：“如果不是想帮你把摩托车领回来，我是不会到这鬼地方来的。”
竹子也知道是自己无缘无故的连累了郑三炮，便说：“对不起大哥，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早就回家了，真对不起了。”
郑三炮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你别这么说，我不是怪你，只是我一到这地方来就头疼，就恶心，就烦恼……”
“为什么？”
“就为五年前那件事情。”
“与这交警大队有关系吗？”
“当然有，因为五年前我也是一个交警。”
“哦！”竹子有些惊讶，“原来你……”
郑三炮笑笑：“好了，上车回家吧。如果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路上给你讲一点。”
郑三炮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五年前我有一个表舅在交通局任副局长，就凭这个关系，我当了一名合同交警。怎么样，是个很不错的肥差吧？”
竹子笑笑：“那时你一定很风光了！”
郑三炮点点头：“是的，确实很风光，村里的人都高看我一眼，特别那些开机动车的，都把我当财神供着。那时这个分队里有十二个人，六个人一班，晚上没事时就喝点酒，甩老K，看电视，工作就这么称心如意。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女孩的出现，把我们六个人的命运全改变了。”
“这个女孩就是小丽吗？”
“还能是谁。那次小丽出现在我们值班室的门口时，我们六个人正光着膀子打够级，那时天气比这时候还热，小丽那身的打扮把我们全都镇住了。你别笑，其实我也知道那叫性感。小丽在邮电局工作，出发回来路过这里，就来找男朋友小王。小王不跟我们一班，已经回家了。可小丽说她刚给小王打了电话，让她在这里等他。小丽在我们身边看了一会牌，后来喊头疼。于是我就让她先到我的宿舍里去休息。小丽走后，有人提议看录象，就是那种有点黄的……你不会说我这人太没水平吧？”
竹子说：“如果在以前，我也许会认为你们男人都太流氓，可现在……呵，你讲吧，没关系，不过先开好车，不然我可要跟着你倒霉了啊！”
“我们六个人当中有一个外号叫小六子的，这小子就象你说的那样，太流氓。那时分队前面的路口有一家如意春饭店，是姐妹俩开的。小六子经常光顾那里，还跟其中一个有了说不清的关系。小丽的突然出现无疑给这小子带来了偷香窃玉的机会，他趁我们看录象的机会跑到了我的宿舍，然后跟小丽天南地北的套近乎，后来就……”
“后来又怎么把你给扯进去了呢？”
“唉，也该我倒霉。那时我想回宿舍看看小王来了没有，我回到宿舍时，看到小丽躺在床上，更令我不可思议的是小丽没穿一点衣服，光着身子趴在床上哭。我当时就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想回身出去时，小丽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抱住了我，嘴里喊着让我救她。我推开她，问她怎么回事。她跪在我面前说刚才有人诱惑她，强暴了她。她让我救她。我说怎么救你？她说只要你守口如瓶，不告诉任何人就行了。我当时难以置信，这么一个漂亮有气质的女孩被人强暴了，不但不告发施暴者，反而让我这个见证人守口如瓶，那么这其中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没有被强暴，她是自愿的。”
“你不认为你当时的这种想法也是很片面的吗？要知道，一个女孩被强暴，她当时的反映就是羞耻和悔恨，而你刚好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她的丑陋，那么她那时唯一要做的也许就是希望你守口如瓶，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一个女孩子原有的纯真。”
“如果按你这个说法，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可当时我就那么认为，还骂了一句，打了她一巴掌。就这一巴掌使小丽被强暴的事情公开了，因为小王发现了留在小丽脸腮上的那五个红红的指印，在小王的一再追问下，小丽终于哭诉了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许是小丽恼恨我给她一巴掌的缘故吧，所以把一切罪责全推到了我身上。事情就这样，我无辜被怨，竟落了个强奸嫌疑犯被收审。”
“后来呢？”
“后来小丽良心发现，说出了实情。我虽然无罪，可这坏名声出去了。”
“所以这五年来你就一直怀恨在心，想找小丽报复是不是？”
“我……唉，其实现在跟你这么一说又想开了，如果没有那次的教训，我又怎么能发奋图强成为现在的运输个体户，说实话，凭我现在的财力，给我市长我都不想干。”
“如果你早这么想就好了，也免得你把我当靶子，无缘无辜的被你欺负了好几次。”
“我已经说对不起弟妹了，怎么，还想让大哥我给你磕头吗？”
“算了，我心眼子小，恐怕容不下你一个头。”
“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弟妹是个难得的好女人。以前我反感女人坐我的车，老认为女人是灾星，是祸水，可现在……如果早遇上弟妹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
“没，没意思。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柳村到了，郑三炮直接把竹子送到了家门口。竹子在车灯的光亮里看到自家大门上仍然吊着那把大铜锁，知道阿山没有回家，心里不由的一阵空落。
在这秋意浓重的夜色里，对竹子来说将又是一个难耐和烦躁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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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4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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