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15-9-14 09:15 编辑
如果说寒冷也是一种颜色的话，那么对于这个站在季节边缘的节气来说，灿烂如同寂静的露水，正在凄意地消弭。此刻，我再一次打开收藏的《暗花》，让白露慢慢从我的心里溢出，生发。 那时的梁朝伟还很年轻，刘青云似乎也出道不久，还有王天林、林雪，邵美琪，等等。这些日后成为香港影业中坚的人物，他们在新旧交加的香港回归前夜，让黑帮影片大放异彩，走向经典。 1998年，还是一个自由开放的年月。郁郁不得志的游达志在短暂的“扶正”后，终于等到了将自己的实验理念、创新风格迅速张扬的机会。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两个只能活一个》，《暗花》——这些启迪了吴宇森黑帮影片的扛鼎之作。 这是两部具有雄心勃勃的影片，散发、涌现着更多的视觉活力。因为，游达志在多年的沉浮之后，将自己的电影美学标榜为对黑帮主题的刻骨铭心和热爱。从最终的意义看，他也确实做到了这点。 《暗花》用了一个近似玲珑的故事，在三天的时间里关照了一个巨大的人生境况——黑帮，只不过这样的背影给人一种暗香浮动，扑朔迷离之感。它的成功，在于导演较好地处理了一个极度紧张、极度折磨并痛苦的主题，以及由此而生发的细腻、独异的阐释和表达。 所谓黑帮，也是一个江湖。《暗花》围绕江湖，围绕江湖秩序，围绕清理采取了一种近似冷酷的打击、缠斗，让人自始至终都无法摆脱毛骨悚然的惊恐。电影中没有爱情，没有友情，甚至没有温情。有的只是仇恨，报复，欺凌，血腥，和暴力。这是一种理想化的江湖，宿命的江湖，或者说是一个梦幻般的江湖。 《暗花》将叙述的地点选在澳门，将故事设置为两大黑帮因争夺赌场利益而展开的终极猎杀。这是一个惯常的想象，但因为无情，冷漠，全片充满了近乎绝望的色彩和氛围。
梁朝伟饰演了一个和黑社会过从甚密的警探，刘青云则是洪先生派来执行计划的黑帮人物。两个角色，狠毒，张狂。相互较量、相互争斗、相互缠杀后，他们却发现彼此都不过是洪先生慎密布局中无法主宰自我命运的一枚棋子。整个故事的核心叙述，几乎全都发生在黑夜。在现实和自我的张扬中，两个主人公不再有明显的善恶之分，但是，那种各自为主、极尽所能的孜孜以求，却让人动容。 警察的暴力是导演始终无法排遣的黑暗。暴烈骁勇的梁朝伟，以司警身份为幌子，干尽恶徒之事。尽管暗花之说是谣言，可对垂涎已久的杀手来说，却极具吸引力。于是，就有了威胁，暴打，驱逐。可是，厄运还是纷至沓来。大声公被枪杀，自家卧室出现了一具无头尸体，被拷打的生事者临死时爆出幕后主使，合作人销声匿迹。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他一次次地陷入了无发自拔的深渊，直至死去。 暗花，是指黑社会暗底下为杀一个人所出的价码。也就是所谓的血酬。血酬，就是对暴力的酬报。但却见不得阳光。 故事的高潮，或者说寓意性极强的段落出现在结尾梦幻般的打斗中。 还是精巧绚丽的画面，还是刺眼的蓝白色光线，人物近似疯狂的个性和无法挣脱的迷茫，却因为镜子的出现而变得更加引人注目。无数的镜子，无数的碎片，无数的幻影，分辨不出真实和迷惑。黑暗之中，屹立；黑暗之中，粉碎。这是导演最不设防的哲学表达，它涵盖了对于时间，记忆，迷失，遗弃，情感的深切关注。纷呈的蒙太奇，绵延不断的视觉冲击，让故事在精彩之余，寓意深远。 影片还有很多经典细节。比如刘青云脑后的文身图案，以暗花衬底，从特写拉开后，一直在车厢内晃动，给人一种邪恶而神秘的感觉。弹球，是导演刻意强调的重要道具之一。牢房之内，弹来弹去，没有固定的轨迹，没有明晰的方向，快速而来，快速而去，隐喻了人物的命运无常和无法摆脱的宿命悲剧。还有梁朝伟不停用手巾揩汗的举止，与强悍的举止形成鲜明对照，让人物紧张的心情表露无遗。囚室中被放大、缓缓飘舞的絮状灰尘，标示着飘忽不定的意志、人物心理。这是极具创意的细节。还有无意中照射在刘青云脸上的那道白得异样的阳光，给人一种黑白立判及雕塑般的震撼。但最让人无法忘记还是影片开头、结尾两次出现的那种被报纸遮挡的苍老面孔，目无表情，死人一般。 这是寓言，或者说是黑帮式的极端追问：生命飘然而过，仿佛从未开始就已结束。 导演游达志在影片中独自承担了所有人物的无常命运，深远，沧桑，且无望。如同卡夫卡所说的那样，“仿佛一块巨石的正中央晃动着一颗细小的灵魂”。确实，对于冷酷的江湖而言，所有的灵魂都是渺小的，卑微的。警察梁朝伟试图通过最后的搏杀对自己的灵魂进行救赎，但他没有成功。杀手刘青云试图以暗花的酬劳获取上司的认可，最后却命丧黄泉。于是，这样的救赎，就显得徒劳而无意义。 毫无疑问，对江湖的想象和表达，是导演对社会影像化的哲学描摹。黑帮电影之所以在香港沉浮不已，除具有技巧表达的丰富魅力和想象外，更重要的是影人对自己身处当下境况的最深刻的体味，交汇。同时，也符号化地表达了他们对社会有关的意志选择、社会共识，及其责任，担当和罪恶的认知。 暗花之下的生命，若隐若现，就像一场无法惊醒的梦魇。但却充满了希望，诱惑和想象。这也是黑帮影片长久盛兴的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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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14 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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