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
一
最早认识的，是他那一篇篇散发着浓郁乡土气息的小说。亦庄亦谐的语言，透视着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深刻，折射着他内心深处的善良与悲悯情怀。
我有个阅读习惯，就是看文章之前喜欢看一下作者简介。总想从中找到点什么？有个奢望，总想通过文字走进作者的内心世界，去寻找作者的创作动机及灵感。
作者简介：笔名，日月星，１９７１年出生在河南焦楼村，１９８３年边从事美发事业，边开始发表作品，作品散见于《红岩》、《山花》、《当代小说》、《中华散文》、《小说月报》、《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代表作有《山魂》、《无言》……是个从黄土地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农民作家。
看完简介再品读文章，不得不佩服，他对世态的洞明，对人情的通达，对纷繁的人间诸相，对大千世界中的一鳞一爪，精心构思，巧手安排。让人觉得他的作品有意蕴丰厚、气象万千、感慨逦迤、寄托遥深的艺术效果。字里行间闪烁着深邃的思想火花。附在后面的照片，年轻俊朗,目如利箭，仿佛让人觉得他的眼睛能穿透现实的坚壁，洞察人性的奥妙。喜欢他文字的同时，不知何时对照片上的小伙子有了感觉。
二
渐渐地，读他的文字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内容。前不久，竞意外地在一个中文论坛上认识了他。起初，除了读他的文章，跟他的贴子，不敢与他答腔，觉得他很近又很远。他好象很忙的样子，不常跟贴，自已的文章也常扔下顾不上回贴．那天，意外地收到了他的悄悄话。点开之后，我一口气看了好几遍，像是读他的作品，又像是读情书，总想读出点别的什么信息。可是，除了对我的几篇文章和写作手法精辟的点评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庆幸的是临别的时候他主动给我留了他的电话号码，说是希望有时间多交流一下。我既激动又感激，毫不犹豫的把我的通讯方式给了他，并急切地把对他的仰慕和崇拜之情做了表白。他很谦虚亦很沉稳，丢下了一句像是对我的鼓励又像是他对生活的感慨的话：一分耕耘，总有一分收获。
几天后，我接到了他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磁性的男中音．告诉我他已把他认为最得意的作品发在了我的邮箱，并谦虚地说，请看后指导。这篇获得全国性大奖的作品，我只是听说还没读到过。这次拜读，十分兴奋与惊喜。我也把我的习作发给他，请他改与批，日子久了，这种交流成了一种习惯。同时也传递着我们彼此之间的近况及创作心得。一连几天若见不到他的邮件，心里会觉得空空的。
这天是周末，好几天没有他的信息了，我一点什么兴致都没有，临近中午还赖在床上，手里的遥控器不停地变换着电视节目。 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说他已到了我所在的小城，参加一个什么笔会，问我能不能抽个时间去见见他。由于太突然，我半信半疑地向他做了进一步的证实。当他告诉我我们这个小城唯一的四星级大酒店的名字后，我像进入了梦中。按捺不住满心的惊喜，跳下床，匆匆洗漱完毕，对着镜子时开始犯愁了。平时的我是不化妆的，就这么素面朝天，一脸倦容地去见他吗？也太缺乏对这位大作家最起码的尊重。眉笔、口红的倒是有，就是不常用。现在拿过来仔细勾勒着。脂粉我是不用的，也就描描眉、画画口红吧！我是擦了画，画了擦，总想把自已搞得美一些，又总不满意。干脆把长发盘起，好显得自已庄重成熟一些。一切准备完毕，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再看镜子中的自已，显得精神了许多，怕他等急了，赶快地拎起包上路了。
车开往他下榻的宾馆，我心里忐忑不安，设想着见面后的种种情景，脸儿绯红、心儿狂跳，无法预料这将是一次怎样的会面。下了车，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我已经到了。他很平静地说，他在三号楼三楼3０３房间，让我直接上去。心跳得更厉害了，怎么上到的三楼都记不清了。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唤我的名字，抬头看到了一双期盼的眼神，我不敢与他对视，他伸出了手，把我拉上了最后一层楼梯。他手腕的力量和手心的粗糙，让我的脸又一次红了。
三
随他进了房间，见桌上放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着，上面闪着他没打完的文章。我放下包，想坐下来看他的文章，他却一把拥住了我，没等我找出拒绝的理由，高大的他， 低着头，捧着我的脸，递上了他火热的唇。感知着他的气息，已无力避开他，潜意识里有渴望被他拥吻的感觉。听到了他咚咚的心跳与急促的呼吸，他的手开始一点点地向下滑落，在我滑嫩的肌肤上轻轻的抚摸，他的双手好象有刺，带给我涩涩地粗糙的感觉。他开始解我的衣带，沉醉其中的我猛然惊醒，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对他说：“我们不这样好吗？”他的手停止了动作。长出了一口气，深情地望着我说：“好，我们不这样，对不起，我没能自控，不要笑我没出息，让我们一起看看文章、谈谈写作吧！”
他握着我的手，我们一同坐在了电脑前，他附在我耳边轻轻说：“今天的零距离接触，我要让你了解一个文字之外真实的日月星。”我笑着点点头，眼睛盯着荧光屏。他敲击键盘，打开了一篇篇佳作。我原本想着他会拥着我静静地看。没想到他却大声地读了起来，读得那样投入，那样动情，我握紧了他的双手。他说给你读的这些全是真实的记录着的我的心路历程。
四
他象是读自已的文字，又象是尽情地倾诉。他生在乡村、长在农家，兄弟姐妹众多，家境贫寒，初中毕业就辍学去了一家建筑工地，用稚嫩的双手和起了水泥，装起了沙，开始挣钱补贴家用。那年他才十六岁，他很喜欢文字，几乎所有能阅读的东西他都不会放过。工休时间他常把自已的一些想法及对人对物的看法写下来，也试着投稿，可稿件常如石沉大海。倔强的他并不气馁，继续编织着他的文字梦。
工地上的活完了，他也就失业了，想挣钱得重新找活，脑子活泛的他，觉得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已挣钱来得痛快。于是到集镇上跟人学起了砸洋铁壶的手艺，的确比在工地上挣的多，而且时间更自由一些。只要没有顾客，他就可以海阔天空地畅想他的文字，翱翔在自已编织的文学天国。叮叮当当的砸壶声，敲击着他对苦难生活的满腔热情，也敲击着他对生活有着犀利洞察的睿智的灵魂。他把生活中的点滴感悟，融进周围形形色色以求生存的人群，或苦涩或温馨，都用他多情的文笔变换成了文字。他的勇气，他的诚心，他孜孜以求、永不放弃的精神，终于感动了上苍。他的作品一篇篇变成了铅字，散见于全国各大报刊杂志，他的名字也被更多的人知道了，人生也因此出现了一次转机。
他在当地出了名，他们的乡长很爱惜人才。他被照顾在乡邮局干了一份通讯员的工作，所谓的工作也就是骑辆破自行车满大街地跑着送报纸。值得欣慰的是，他可以借故随便翻阅报纸杂志，及时了解一些文化资讯。因此他很珍惜这份还算有点文化味的工作。没得意多久，乡长又换届了，新官上任，火烧三把，来了个全乡大整顿。所有的临时工全部清退，重新回到穷困的家，淡淡的失落并没有在他心里形成反差，相反，他的心里激起了一种斗志，那种斗志象风中飘扬的旗帜，火一样轰轰烈烈的燃烧。那面旗,在风中,呼呼啦啦,以一种独特的语言喊出了自己的声音。在那种声音里, 仿佛有一个跋涉者倔犟眼神里喷射着的生命的不屈光芒。
象热爱生命一样热爱着文字的他，把自已关在简陋的斗室。他写诗、写散文、写小说……他在痛苦中亮出了自已的旗帜。旗帜迎风飘扬,飘出一种辛酸和苍桑。他说他把自已献在了祭坛上, 看上帝用含笑的嘴一点一点品尝他的真诚。望着祭坛上跪着的男男女女, 从他们那惊愕的目光里,他知道,这面旗迎风飘扬是多么的壮烈!
年迈的父母，搞不懂儿子是怎么了，他们担心儿子得了精神病，让哥哥姐姐劝他去看医生。他好痛，没有人能读懂他。可他没有抱怨，他有一颗博爱宽容的心，他知道家人是多么爱他、关心他。于是他什么也没说，他走出了斗室，去镇上和哥哥学起了理发。看到父母亲人脸上因为他的改变而有了笑容，他的心里也亮堂了。仍没忘记织梦，一篇篇佳作问世的同时，他也耕耘着他的甜蜜爱情。无论他怎么努力，终没收获他的爱情。女孩的父母嫌他是个穷理发的没什么前程，逼着女儿远离他。他心碎地听到了她下嫁别人时那吹断魂魄的唢呐声声。他又一次感悟到了生命的沉重，他默默地祝福她，祝福她好好地去爱，爱生活。男人的泪为心爱的女子而流，说到底是高兴，是快乐。
看他老大不小的三叔，替他着急，托人帮着给他张罗了一个对象，他没相中。三叔就讽他说：“你以为你小子会写俩字有多能，这年月会写文章的多极了，往天上扔一块砖头就能砸破好几个会写东西人的头。找个媳妇会过日子才是正统。”对三叔的话，他无言，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他暗下决心：“我非得找个自已喜欢的给你们看看不行。”赌着气，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小红。
五
一天，理发店里来了个姑娘。姑娘坐下后不说要什么发型，而是问起了他的名字。“小师傅，你的名字是否叫日月星？我经常在杂志报刊上看到你的作品，看了你的简介才知原来你就是日月星。没想到你的理发手艺也这么棒。”一时被她捧得晕晕呼呼的。这才仔细欣赏镜子中的小红，发现原来小红有着一张俊俏的脸，一双杏眼随着他剪刀的咔嚓声忽闪着，异常灵动。他有了与小红攀谈的欲望，不知不觉镜子中的小红发型变了，脸颊红了。他习惯性的扶扶顾客的头，看着镜子中的小红，欣赏着自已刚完成的造型，仔细地帮她擦净粉颈里的头发茬，说声：“好了，看看还满意吧！”小红笑着，羞羞答答问：“还不错！多少钱？”他说：“别给了吧！”小红微笑着：“那怎么行啊！你忙了那么久。”
小红的笑很甜很美，他醉了，为了能与小红再联系，他送小红自已的一本诗集，并问小红要了联系方式。一场恋爱就这样拉锯似地展开了。当他拥着自已心爱的女子走进红地毯时，三叔狠狠地在他肩上砸了一下：“你小子还真行！”他笑了，笑得是那样自信与从容。
好事成双，还沉在蜜月幸福中的他，被乡里推荐到市里的一家文化站。由于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写的东西越来越好，如果再把他放在乡村也就显得这些领导们太没水平了。是他幸运，还是出于来自各方面的影响于压力，不得而知。他有了正式的事业编制，终于吃上了黄粮。
妻子盼望着，好多人也劝他把家搬到城里。他不干，他有自已的想法。他说，他不愿背叛他的庄稼，他的田野。辛勤的笔耕，每年能换来一两万元的稿费，生活一天天好了起来。可能是文人的偏狭，也可能是过惯了苦日子。来回赶几十里地上下班，却仍然骑着那辆伴随了他二十几年的破自行车。每天五点半骑车出发往单位赶，自行车吱吱呀呀地吟唱着，他的灵感也一个一个的葱郁生动起来，笔儿灵动而欢乐，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生活的神话。
六
他读着，回忆着，象是说戏人的道白，我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我被他感动着，我握紧了他的双手举到了我的眼前。顿时明白了这双手带给我的刺感，这是一双布满老茧的粗糙的手，手指肚上张着一个个干裂的口子，象小孩子的嘴巴。右手的五指尖上，有一小块一小块的肉象外突出着，象是先天的畸形……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相信，这就是那写就一篇篇佳作的双手，竟是这双手让笔下的人物灵动而鲜活。
我抚摸着他手指上突着的肉瘤，象是自言自语地说：“日月星，我真的没想到，那感动了无数个读者的作品，竟出自这样的一双手，我没想到这响当当的作家现实中竟是这样的生活，更没想到，骑着旧自行车赶班的，却早就拥有了台式电脑、激光印字机、数码相机、老板桌、藏书无数的大书柜、自已的工作室……出门带着手提电脑，随时记录生活中的点滴。你真是个奇人！”
他用力的紧握我的手，幽默地说：“哈哈～～这无数个没想到，今天全部解密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好想诉与你，觉得你就是那个能读懂我的人，也许这也是一种缘分吧！还在疑惑我手指上的肉瘤吧？告诉你这是我小时候帮妈妈烙煎饼时在鏊子上烙的，嗨！从小就经受了生活的煎熬呀！我的煎饼烙的可棒了，妻子的手艺都不如我。至于这一道道的小口嘛！是我空闲时间干农活、做家务、帮妻子洗衣服，风吹日晒的杰作。”
他说得是那样的轻松，我的心儿却隐隐作痛，小女人软软的心弦被他轻轻拨弄着。举着这双手，我无语，眼前的肉瘤、裂口、手纹慢慢散开，又慢慢聚合成了敬仰、崇拜等文字，我不自觉地把头埋到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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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3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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