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东方小来 于 2015-10-11 09:10 编辑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还以为她会留下来陪我一晚,看来我错了。诸红这个女人,总让人琢磨不透。
诸红,诸红……我求你了。这句话仿佛说过无数次,用在不同的场景,起过不同的作用。第一次拌嘴,我俩各不相让,她索性将衣柜里的衣物全部打包,夺门而出。我飞奔下楼,在漫天大雪的篮球架下,苦苦哀求:诸红,我求你了,跟我回去吧,我错了还不行吗,对不起,以后真的不会再惹你生气了!诸红不再用力挣脱,我厚着脸皮一把搂过,只听见她咚咚咚捶打我胸部的声音。那夜的雪真大呀,我们的四只脚不一会就埋在了一起。诸红怕冷,我就脱掉外套,将她彻底裹在怀里。我们一路小心地行者,雪簌簌地落,有一刻诸红脚下一滑,险些跌倒,我一把拽住她,诸红拉着的行李箱敞开倒在了地上,拉链根本没拉,里面空空如也。诸红看着我,说她想喝馄饨了。
那个时候的物价还没有今天如此吓人,那个时候的我们还没有今天如此复杂。校门口的馄饨摊主还没有撤,昏暗的灯泡下女人露出神秘的微笑。在这位善良“长辈”的审视下,我无法对面前的诸红进行一场诚心实意的搭讪。我闻见馄饨很香,可我只点了一碗,并不是我舍不得花钱,只是我没有胃口。诸红喝起来的样子有点失态,她好像忘了我们还在吵架,丝毫没有要照顾我的情绪的倾向。摊主并不能感同身受我的心情,她收了钱就开始在我面前洗碗,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我忘了究竟是在第二十二还是二十三只的时候,诸红开始说话了,她说,回去吧。在校门口对面的家属楼,有我们的几平米,我和诸红就住在那里。一进门,她就转过身搂住我的脖子,她用温热的嘴唇一寸寸濡湿了我的五官,然后迅速地、准确地挑逗起了我的性欲——我不该这样轻易记起往事。我们约法三章,在下一次的吵架里绝不掺杂这次的只言片语。
可我们总是掉入语言的陷阱。
有时候好好的,突然就吵起来。她说要这样,我说要那样,意见总也合不来。她做饭我买菜是常规,我不爱吃外边的饭,而她又特别愿意到处买吃。我不吃芹菜,她不吃白菜,我不爱洗澡,她每天必须冲洗一次。我问她,诸红,你觉得我们会在一起多久?诸红愣了一下,和我要了一根烟。我并不想给她,但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
我从未见过如此深沉的诸红。她告诉我,她爱我,不想离开。我也说了同样的话。她又说,她知道我们一定会在某天分开。
“为什么?”
诸红没有回答,反问我:“你爱我吗?”
“当然。”
“呵呵,真可笑,你竟然真的爱上我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兴,我记得你……”
我不确定自己能否理解诸红的话,可我实在想不出诸红的意思。我们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诸红逐渐很少出现在我们的出租房内了。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和诸红的感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大学毕业离校的那天,诸红来找我,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看起来气色很好,甚至比我们交往时更胖了一些。临走,诸红交给我一张照片,说是同居纪念。
我很努力地才在照片中找到了诸红,那是一张大合唱的彩排,小时候的她长得和现在一样可爱,还绑着两个辫子。在她的身旁,是一个肥嘟嘟的小男孩……我?!再仔细一看,确实是我。我又重新审视照片上的每个人,李册、王彬彬、陈伟……那个时候我们真嫩。可是,我怎么不记得诸红?她小学就曾和我在一个班吗?
工作后的一个月,诸红给我寄了一封信。她说,她小时候曾喜欢过一个男孩,那个男孩答应她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个,她就傻乎乎相信了。她还说,那时转学之后就一直想再见那个男孩一面,没想到大学时,竟然真的遇到了。可是,那个男孩已经变了,他完全忘了小女孩,他竟然全身心地爱上了长大了的“诸红”。他违背了当初的承诺,所以自己也要以“诸红”的名义违背他的爱。
我实在想不起小时候的事,我也搞不明白现在的诸红和小时候的诸红有什么不一样。照片里,少年合唱团的前面有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颜色并未褪去,原来我的初恋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然悄悄发生,像一面红旗高高飘扬。
我一直想再见诸红一面,老实说,我心怀愧疚。有时候抽着烟,上升的烟圈会出现一张脸,想要去摸,烟圈散尽,脸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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