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的日子[原创]

西岛

　　他想到郊外走走。他感到脚下的城市像个很久没有换水的鱼塘，有一种缺氧的感觉。

　　一对青年男女偎依着从他身边走过，两张平庸的脸几乎贴在一起，那个一头黄发的男孩，装在牛仔裤里的瘦小屁股有点滑稽，他勾住女孩的肩膀，不安分得手指抚弄着女孩的耳轮，女孩脸孔上的红晕像一支花朵旁若无人地绽开。

　　一辆汽车从他身旁开过，又一辆……，他从汽车的尾气里闻到一种金属的气息，这让他想起一个女人口中的气味。
他的手机响了，是猫咪。他没有接，手机的铃声一直响着。他的手机铃声是他自己独创的，听起来让人会联想到地狱。他不太喜欢这个女人，他和猫咪上床，完全出于一个卑鄙的目的。

　　猫咪是他在党校中青班上的同学，比他小五岁。在机关大院，人们都习惯称中青班为黄埔军校，凡是进这个班的，都是等待提拔的后备干部。五年过去了，这个班除了他和工会的小胖，都升迁了，连猫咪都做了副局长。

　　在党校时，大家都说他希望最大，那时他正给市里的一把手做秘书，很得一把手的赏识。哪知道，他回来不久，一把手就调走了，新来得一把手带来了自己的秘书，他就被调到信息科当科长，一干就是五年，提拔的事再没人提过，就连他上过中青班也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猫咪的丈夫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在这个城市很牛，连市长都敬他几分。他是在去年中青班的同学聚会上认识猫咪丈夫的。这次聚会是猫咪策划的，费用全由她丈夫的公司包了。他开始不想去，推说有事，猫咪领着几个同学找上门来说：你是咱们班的班长，缺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缺你。

　　他不喜欢猫咪的丈夫，这个男人太狂，完全一个暴发户的做派。那张脸上的笑容很夸张，口气也大的叫人生厌。让他受不了的是，他竟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我和你们郭书记是哥们，你提拔的事我包了。要不，你就到我这里来，给我当副总，年薪十万，怎么样？这样的人才窝在那里，真是浪费。”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打击。他从心眼里瞧不起这类人，不就是凭着胆大，靠钱权交易发了家。从哪天起，他就想给这小子戴顶绿帽子。

　　猫咪一直喜欢他，按猫咪的话说，他身上有一种让女人着魔的东西。他不喜欢猫咪。其实，猫咪长得很漂亮，许多人都喜欢她。他不喜欢猫咪的原因，是他觉得猫咪的性格过于张扬，他喜欢文静的女人。中青班毕业后，猫咪一直和他保持比较密切的联系，每次都是猫咪主动打电话给她，他很少给猫咪打电话。猫咪几次对他暗示，他都徉作不懂支吾过去。猫咪对此很有怨言，说他是木头。他只是笑笑。

　　那天是他主动給猫咪打的电话，猫咪很感动。他们坐在夜总会的包厢里，柔和的光线映出猫咪妩媚的脸，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把猫咪揽在怀里的时候，他看到猫咪眼中闪着感动的泪花。猫咪是真心的，她的每一个迎合的动作都发自内心。干完那件事以后，猫咪躺在包厢的塌塌米上，这女人充满了幸福感。而他，却突然有了一种罪恶感，他没有一点对那个男人报复后的快感，倒觉得自己很卑鄙。他觉得对不起猫咪。

　　那之后，他总是被一种负罪感压抑着。每次猫咪打电话来，他都心烦意乱。猫咪几次约他，他都借故推辞。他不敢面对猫咪的真诚，他觉得自己很卑鄙，人格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的电话又一次响起，他知道是猫咪，只是看了一会，还是关了。

　　他觉得胸中憋闷，想大喊一声，却喊不出。一辆汽车驰过，又一辆……。他觉得自己像一条鱼，没有能力选择方向，只能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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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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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水

最初由 晚亭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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