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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这天，是旧历的小年，也就是从这天开始，春节进入了倒计时的阶段。街面上多是缓慢驶过的车辆，巷尾处增加了不少行色匆忙的人们，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浓烈的火药味、炸菜香，在不太远的地方，偶尔还会发出的几个鞭炮的脆响，令行人的心里突然感到一缩，很快便有一种莫可名状的紧张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得让人的脚步迈得更加匆快一些。人们既爱又恨的这个“年”字和“年”节，好像一列高速行驶的列车，转动着滚滚的车轮，一路呼啸着、轰鸣着迎面向我们快速驶来。
无关贫富，无关老少，不论你喜欢抑或惧怕，年，还似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始终诚实守信。如期而至，它穿越高山峻岭，飞过河海湖泊，并以君临天下的姿态，迎接着人们的顶礼膜拜。所以，在“年”即将莅临人间的时候，俗世凡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已在做着诸多除旧纳新的准备工作。自从送走了“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灶王爷，在我遥远而清晰的童年记忆里，亲戚、乡邻们的庭院中，几乎每天都是一幅杀猪宰羊，甚至鸡飞狗跳的热闹场景，无忧无虑的孩子呢，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只顾欢天喜地，奔走相告，等待父辈们将那热乎乎的猪尿脬，吹成一只只气球的形状，现在细想早些年间日子里的简单与美好，那又是一些多么愉快、纯洁而干净的日子呀！
杀猪宰羊，煮肉飘香，彩云飘飘，天降吉祥。这只是人们除旧布新，喜迎年节的第一步，这时，不论心里有什么样的委屈，受到了什么样的难为，辛辛苦苦一整年，作为掌中的顶梁柱、当家人，总要尽量打发老人和孩子们一个满意。有道是，好过的年，难过的关。父母双亲作为地地道道的庄户人，他们都非常懂得“吃饭穿衣量家当”的古训，怎样铺排年根脚下的开支，如何筹措意想不到的费用，如何安排来年开春的花销，他们肯定已经满打满算，了然于胸了。条件好些的家庭，大人们的眉头，会相对舒展一些，条件差些的人家，大人的眉头会蹙成一个不小的疙瘩。这个疙瘩里，凝结着的是一种悲苦、一种郁闷、一种愁绪，更多的则是一种无奈。年，却它体会不到这种无奈地思绪。
赶年集，是年前至关重要的一项活动了。赶不完的年集，买不完的年货，冬日闲散的庄稼人，就在这年集与年集的比较中，比量着年货的价格与质量。小年以后的日子里，习惯于晨起的庄稼人，会约东邻叫西舍，呼朋引伴，一路同行，沿着年集的方向相继涌去。年集上的嘈杂声、叫卖声、呼喊声、鞭炮声，还有喇叭里传来的人们耳熟能详的戏曲唱段，总能穿透这年味浓浓的空间，一古脑地被树梢间轻拂的寒风送过来。老人们的期冀，孩子们的念想，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赶年集的人们记挂在了心头。父母赶年集路上的少许愁苦，已经被随行赶集却絮叨着要炮的孩子喧闹冲淡了许多，年集上的热闹，年集上的行情，年集上的多彩，俱在人们的想象中缩短了赶年集的路途。
年集的规模，比往日的集市大出了一倍的规模。集市的外面是停车处，马车、牛车、自行车等，都被赶年集的人们寄存在这里，人们各自牵了自己孩子的小手，相约着从集市返回的时间。俗话说男孩要炮，女孩要俏，果不其然，男孩子们呢，一直欢呼着、雀跃着冲鞭炮市跑去；样式繁多的鞭炮吸引着孩子们迈不动脚步。摊贩间多用长长的竹竿挑了鞭炮，用手中燃着的香烟，点燃了急促的鞭炮芯子，这时，震耳欲聋的鞭炮炸响此起彼伏，鞭炮声、烟呛味、叫卖声和人们嘈杂的声音，混合成一种特殊的年的味道。还有孩子们哭喊卖鞭，在家长胳膊上打拽骨碌的一幕幕景象，嵌入记忆，镌刻心灵。如今，光阴荏苒，岁月流逝，往昔年集市场中的经典画面，却经常历久弥新，梦萦童年。
三十年前，我的妻子尚未出嫁时，在娘家是做过鞭炮的。劳累与否都是其次，单是这危险性，她现在说起来还是让我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只是近些年来，一些手工鞭炮作坊经常发生事故，安监和公安部门查得又紧，那种白皮的手工大鞭炮，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了。童年时的年集上，鞭炮摊点密密匝匝，紧密相连，虽是在相对偏僻的河滩位置，可烟火不断炮声连连，危险性还是随时随地存在的。既然是年集，自然不同于平时的农贸集市，年集散集的时间，会一直延续在傍晚时分。那时，听说过附近的年集炮市发生过炸市的事情，也曾听岁数大些的孩子绘声绘色描述鞭炮炸市的恐怖景象：鞭炮摊位相继爆炸，人们惊恐万分，四散逃窜，血肉横飞，鬼哭狼嚎。前些年的河北省辛集市遭遇鞭炮炸市的报道，加深了我对这种事情的可怕印象。
女孩子也喜欢烟花，当然不是现在这种包装精美，色彩斑斓的工厂流水线制品，白皮的手工鞭炮，因为威力巨大，声音炸响，女孩子胆小，断然不敢去碰，那些冒着零碎火星的“滴古点”则是女孩子的喜欢了。年三十的晚上，走大街、串小巷的女孩子，一起相约点燃这种简易的烟花制品，虚荣心、好奇心，无疑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再有手巧的父母，用花花绿绿的包装纸盒制作成简易的小灯笼，在里面固定好一只红色的蜡烛，用一段干枯的树枝挑了，倒也是可以到处招摇过市，炫耀一番的。记忆中，那时的年仿佛就是孩子们的年，只有孩子们才有资格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穿新衣、戴新帽、吃美食、放鞭炮，物质匮乏，精神丰富，但那时候的孩子们，是极易得到满足的。
女孩子总是拽着父母的大手去纸花市。那花花绿绿的纸花，对女孩子们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即使是那些简易的纸花，在年节的日子里插在发间，不次于现在的女孩子们穿上清宫戏种的戏装，那份欢欣、那份自豪、那份轻盈、那份美丽，用现在的言语，似乎都似乎无法形容那时的快感与兴奋。年集上的童装，也没有什么可供选择的余地，童装的颜色基本以大红和大绿为主，布料质地一般。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所谓的“过年”，就是人们惯常以鲜艳的色彩去映衬它，以震天的鞭炮去迎接它，以喜庆的对联去庆贺它，以欢快的心情去享受它。抑或说一顶新帽子、一个新书包、一件新衣服、一挂小鞭炮、一块甜年糕，一种好心情，就能完全代表了这个“年”字的真实而客观的存在。
时间如刻刀，刀刀催人老。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每年都在忙碌于工作，奔波于生活，有了家门口附近大型的商场、超市，有了便捷的网上购物，平时的集贸市场，年根大集，我根本就无暇顾及，所以对集市或者年集的印象还是一直停留在多年以前的印象里。但菜蔬已经从早先的鲜藕、芹菜、白菜、豆腐、豆芽萝卜等过渡了时下的琳琅满目，丰富多彩。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让那些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和“瓜菜代”的老一辈人，懂得了居安思危，忆苦思甜，感受到社会日新月异，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他们感恩这个时代，享受着“天天都是过年”的惬意时光，幸福生活。他们惟愿与“年”有关的时光脚步迈得小一些，走得慢一些，他们惟愿脸上的皱纹再浅、再少一些。
小寒大寒，又是一年。我们恐年、怕年，而眼下孩子们，却没有了我们幼时盼年的那种急迫、渴望。年，只是镌刻在人一生中的一圈年轮而已；只是人们回望过去，展望未来的一个节点而已。一家人平安是福，一家人和乐是福，无论忙碌抑或清闲，无论快乐抑或忧烦，年是凝集家人情感，和睦一家老小，团结友人关系的一种融合剂、万能胶。即使我们无暇从记忆的深处走出来，那大可由含饴弄孙并且身体硬朗的的老人们，来采买购物，丰满生活。此时此刻，他们无不穿红着绿，心情舒畅；此时此刻，他们无不笑容满面，充满力量。熙攘相拥，红火有加的年集上，“除夕临近妪翁忙，人海洄游觅物狂”，他们正在“精选细挑摊位转”，而且还是不惜“买单砍价币囊殇”。
一个年集，连着又一个年集，烙印在我们记忆中的那些熟悉的场景，那些难忘的物事，那些沉重的心情，早已隐匿在我们的心底，当冬日的阳光暖暖地升起来，当“年”的味道一天比一天浓烈起来，我们不妨将沉寂已久的“年”事，拿出来晾晒一下，品味一下，与那些“菜蔬满袋黄红绿，什锦盈篮曲短长”的新鲜菜蔬，搭配成一道特殊的菜肴，端上年夜饭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回味过去，珍惜时下，展望美好。此外，选一对灯笼门口挂，贴春联一副兆吉祥，自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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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11 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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