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16-2-15 17:23 编辑
屈指算来,用了有七八个手机了,当然,我知道,这绝对不算多。
第一个手机不是九九年就是两千年买的,那时手机已经相当普及了。时常能看见某男或某女往风口那么一站,优雅地从裤兜里顺出一个手机,“喂喂”不停,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表示着自己的日理万机,于是,四周寂静,间或微风掠过,便见裙角抑或是裤脚飞扬。
更早的时候,手机就更显气派了。那时还叫“大哥大”,最常见于香港电视剧,周润发刘德华包括成奎安那几个家伙,头发梳得苍蝇都站不住,脖子上圈着黄豆般的金粒子串在一起,手里拿个半个砖头大的手机,一会儿招呼这个小弟,一会儿调侃那个小妹,加上风驰电掣的摩托车,还有诸如刀光剑影的杀气,生死与共的义气等等,满足着那个年代的小青年所能想象的一切幻觉。就画面来讲,虽说有那么点暴力美学的痕迹,但多半还是相得益彰的。不过几年后,我们的政府官员动辄也拎着专用的小包,到哪儿都得从里面拿出那个大家伙往桌上一立,排场是有,可总有那么点黑色幽默的感觉。
手机属于混世的古惑仔,威风八面的生意人,还有就是运筹帷幄的领导精英等等,与小老百姓没什么关联,是我们一度时间的思维定势。
谁知道,也就那么个两三年的样子,手机贱价了,工资见长了,最最主要的是手机变成了单项收费,身边随便三五个人当中可能就有一位手机拥有者,于是也勒勒裤腰带,腾出了两个多月的工资买了个翻盖的摩托罗拉手机。很小,半个手掌都不到,好像还配了个小手机套,别在裤腰带上,一走一耷拉,有事没事瞅瞅,也就是三五天的热度,之后也就不再关注了。
说实话,当时办公室有电话,家里也有电话,那么个小玩意箍在身上除了多几个胡吃海喝的场合之外,作用仅仅雷同于一个挂件,而且还多了一份遗失和毁坏的风险。
问题的另一面是,别看它没多大用途,可还就离不了,出门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拍拍身上,回家的时候也抖抖衣服,直到有东西咯手心里才踏实。
往往你越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两年不到的时间吧,手机掉水里了。也不知咋弄,只能更新换代,换成了直板的,价格也翻了将近一番。二零零三年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开始酝酿买房子,咱的家产也只能对付一个手机,两千六的价格,算来当时也够买俩平米的,不过,长期窝在乡里,实在没去想那种宏图大业,挣几个花几个,所以当时买得相当坦然。
然后不是手机本身坏了就是实在是赶不上趟儿,每隔个一两年就换一个,晃晃悠悠十几年下来了,基本上能保持着通讯畅通。和一众年轻人不同,听说他们换手机是攀爬楼梯的节奏,专门对付苹果,还有人画了示意图,很恐怖,说苹果系列等同于身体的器官,直到苹果6s出来之后,也就是把最后一个腰子给灭了——网传还真有孩子为了手机卖肾的事情,既感到不可理喻,更感到不寒而栗。我不知道苹果是个什么样子,我的手机现在是越换越便宜,胃口越来越小,正在毅然决然地奔着老人机的康庄大道着高歌猛进,不但手机式样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连对于手机的使用也越来越迟钝了。QQ倒是会用,微信搞不准,也不知怎么弄的竟然也能使用,不过别人问我号是多少,我真不知道,昨天晚上才第一次抢到了红包,原来也挺逗,也终于理解了一众女性对于抢红包的痴迷了。
几个月前的某次酒后,手机跌到地上,翻了两个跟头,屏幕变成了花瓣雨,我手指在上面划拉,依然能用,我就不再有着更换的念头了,准备让它战斗到底。
联想到身边的一些事情,我惊讶地发现,有很多东西都坏了我都没有更换乃至于维修的冲动。面对世界,我的最大习惯是维持,是延续,是得过且过,是惰性的发酵还是勉为其难的默认?怕是老态的幽灵正在蹑手蹑脚地腐蚀吧!我的电话坏了,一般都要经过一两周的时间才通知人修;我的办公桌抽屉至今还在摇曳我没有修的念头;我的办公电脑里面的程序应该是最为古老的,可我还在使用;我家里的电脑键盘都看不大清楚,而柜子里有两个还未拆封的电脑还在安静地睡觉。
手机依然,不知道从哪天起,面对手机,我无意中的做法竟然是习惯性榨干它最后一滴血。
某个怨妇说过,以前人什么东西坏了,总想着去维修,现代人什么东西坏了,总是想着去换。这个现代意识的确很普遍,她的话对很多人应该有所触动。
倒不是我已经混到山顶洞人的辈份,近年来,我手机也是不离身乃至于不离手的,上班路上睡觉之前也都听听音乐,闲着没事也会浏览一些网页写点QQ看看微信什么的。尤其是微信上扑面而来的所谓“心灵鸡汤”虽说未必就合我的胃口,总还是相信开卷有益,就当路人甲乙丙丁从你经过,你扭一下脑袋,不一定就非得和他们认亲。结果发现,现在的信息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多得让你眼花缭乱,乱得让你心神不宁,我们看起来是在汲取,实际上是在挥霍,我们只是在飞速地浏览,离真正的阅读越来越远。
而这一切发生得浑然不觉。
即便是我这样对于新事物反应迟钝的,无意中也已经被手机所绑架,绑架的不留痕迹,绑架的合情合理,被手机绑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习惯的意思是,发生的时候你根本不在意,失去的时候你无法适应,一如斩断尾巴的猴子。
寒假,天冷的出奇,每天都有大半的时间是赖在床上的,前段时间刚好读了齐邦媛的《巨流河》以及陶涵的《蒋经国传》《蒋介石与现代中国》,三本书交叉着一个信息,就是关于郭松龄的。齐邦媛的父亲是齐世英是郭松龄的下属,郭松龄是张学良的老师,郭松龄的兵败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冯玉祥关键时候的迟疑甚至是失信所致,张学良的易帜让蒋介石完成了名义上的统一,而蒋介石中原大战的胜利多半也是因为张学良的出兵,张学良关了大半辈子觉得自己对不住郭松龄却死活不原谅齐世英。历史原本就是千头万绪的,一团乱麻,再说现在流行的都是口述历史,更是一家之言,我的习惯是喜欢多方面来合计事情,刚好在手机上可以看到电视剧《少帅》,于是,连续一周,我抱了个手机追剧追了四十五六集,眼泡都看肿了,谈不上希望与失望,只是有点觉得无聊,我为什么不信书反而信这些更为夸张的电视剧呢?
手机让我们逐渐偏离了正常生活,沉浸其中,事后后悔,然后继续着沉浸与后悔的轮回。
过年了,还是得图个吉利,我看着陪着我好几个月的花屏手机,觉得还是给它修一修,换个全新的屏幕吧!
换完之后,回老家过年,那儿没有无线信号,手机回到了最为原始的功能,我知道那几个时刻,QQ也好,微信也罢,一定异常热闹。但是与我无关,我竟然也能适应没有多功能的手机,大年初一,我和儿子便窜到了山村里的田野里,稻田只留下最后的薅草,地里抗坑洼哇,即便是我们行走的土路,已经全部变成了冻土,每走一步,鞋底便粘上了厚厚的一层污泥,儿子说只能用“残破”和“凋敝”来形容,我默认。
初五的早上,我回到了城里,忽然发现手机自己在跳跃,屏幕上一会儿黑色的,一会儿红色的,一会儿又是条纹状的,像个跳动的二维码,终于既无声音有无图像,正式罢工。
怎么办?先跑到手机专卖店,营业员笑嘻嘻地说,还没开张,得等明天,极度失落。
然后,该聊天的继续聊天,该打牌的继续打牌,不过,每隔个三五十分钟,仍然把它给掏出来再看看,有无奇迹发生,比如会自动复原什么的,当然,没有那样的好事。
这一天,多了很多句自言自语,兴许还夹杂着不少国骂,表示着自己的愤懑以及背运,内容无非就是好端端地为什么就黑屏呢?我当时如果不折腾它会不会依然安好无损?这都初五了为啥还不上班呢?要不要再换呢?
还有,会不会有什么电话呢?有没有什么诸如微信或QQ讯息呢?快上班了,不会有什么通知吧?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早,手机自己响了,我一看,来电显示很清楚,既能打电话,也能接电话,也就是说,它完全好了。我翻看记录,没几个电话,也没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之类,今天所能收到的信息不过和昨天差不多,明天会发生的事情多半昨天已经发生过,我们的手机不过雷同于钟表,它只是在记录时间,它没有权力左右时间,它绝对没那么重要,我们成天裹挟着它无非是为了应对偶然在行进过程中多接两个并非多么重要的电话或讯息而已。我们希望用它应急偶然,实际上根本不可能,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你自己都可有可无,何况一个小小的手机?
很多年以前,我们没有电话,送一个通知都得用便签,可是那时候日子很从容,过得挺好。当我们开始通电话的时候,我们觉得现在应该快捷多了,结果等到的是更为忙碌的节奏;终于使用电脑了,我们一个个伏在电脑面前成了网虫。是我们的预判错误了?科技改变生活没错啊!不是错在科技,错在我们自己。我们是在使用电话,可是,我们多半是在废话;我们是在上网,我们多半在打发无聊以迎接新的无聊;我们玩微信,可是我们急于在微信上晒这个晒那个很大程度上因为潜意识的一种心理恐慌,是一种急于得到别人认可的心理期待;我们在使用手机阅读,可我们的接触的不过是个永远是似禅非禅似道非道连作者自己都做不到或不相信的忽悠把戏而已。
不要太过相信所谓“分享”,好东西都是独享的,分享的东西早已历经千万遍的咀嚼而毫无味道的。之所以心甘情愿拿出来分享,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显摆的是自己的所谓品味罢了。
甚至,所谓“分享”有时候都是一种“分赃”。多少个荤段子或垃圾信息看得国人低头窃窃私语讳莫如深。
早年有人曾经调侃,要是有手机的话,就手机用户来说,百分之百的婚姻是不成立的。我的回答是,一副麻将重新洗一万次,要想胡牌,不还是只要十四支?
我们把手机看得太重要了,它永远只是工具,甚至可有可无,你的焦躁与虐心是因为你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我们还远没有那么重要。
故事的结果是,今天早上手机又黑了,我以为它又会自动恢复,耗了半天,没有结果,继续去修,原来是在换屏的时候接头没接好,几分钟搞定,老板没向我要维修费,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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