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丫丫

脂砚

　　　　　　　　　　丫 丫

                                    文/脂砚

　　没有人知道丫丫那三天去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过来的。只是从那后大家就放下心来，说是丫丫这回是彻底好了。
　　
　　丫丫的故事极其简单。在读初中的时候丫丫就谈恋爱了，读了三年，谈了三年。男友是隔她们村子不远的一个专门以做银器为生的村子里的男生，带着点生意人的精明，又带着点南方水乡的细腻和秀气的那种。

　　关于丫丫和小男生怎么开始的说法，在学校普遍流传着两种。一种说丫丫先爱上那个小男生。有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丫丫没有骑车而是慢慢地走向学校，太阳差不多落山的时候，小男生骑着他的单车从丫丫身后来了，丫丫转过身来对他说：你载我到学校吧，要不我会迟到的。小男生说你搭车吧，我怕载不动你。丫丫说我害怕车里的汽油味，真的。后来小男生就载着她上路了。再后来丫丫的雨伞不知怎的给绞到单车后轮里，单车就那么一歪，倒了，小男生的牛仔裤磨破了，脚也擦掉了一块皮。那个星期天他们走到医院后就没有去上晚自习。打那以后他俩就好上了。

　　别一种说是小男生先爱上丫丫。也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小男生骑着单车在也骑着单车上学的丫丫身边飞快地擦过，丫丫尖叫一声，连人带车跌在路旁，手心也擦出血来。小男生这时停下车走过去拉了丫丫起来，说对不起我把你看成村里的梅香了，她胆子可大了。他顿了顿又说，你的手是不是很痛？女孩子是承受不了这种痛的，痛是男人们的事。你这样子怎么骑车呢？这样吧，把你的单车寄在这儿――前面不远我有个朋友，寄他那儿好了。让我载你到学校去吧。丫丫说我还是搭车上学好了，我怕你载不动我。小男生假装生气地说那怎么行！你是我撞倒的，我应该对你负责。又说，你顶多七十斤，我载得了你这样三个！后来小男生把丫丫带到医院，从医院出来他们就没有去上晚自习。打那以后他俩就好上了。

　　到底是谁先爱上谁，这两种说法各有充分的理由，起初大家说起的时候还争论不休，后来也就不怎么在意了。重要的是无论怎么说打那以后他俩就好上了，好得不得了，好得让他俩在那个极少有人谈恋爱的年代成了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尽管校方对此事极其严肃，但因为丫丫的父亲在县里做着一个不在不小的官，小男生又是有三个姐姐之后才得来的独儿子，父亲又早逝，母亲和三个姐姐对他呵护备至，送他到学校去也目的也不在于念多少书。校方在采取了几次“行动”之后也就听之任之了。

　　在人们渐渐淡忘了那两种说法之后，又相继传出许多关于他们爱情的小插曲。在那个课余生活不怎么丰富的年代，他俩的许多或真实的或编造的各种捕风捉影的小故事成了同学们较为枯燥的校园生活的点缀，伴着那些把爱颤巍巍地埋在心底的少男少女们度过或三年或六年的中学时代。其中流传得最普遍、最让人乐于说起的是那次秋游。

　　初三上学期刚开学，学校就名文规定所有班级不准去秋游。丫丫他们班的几个男生嚷嚷着号召大家去秋游，结果得到全班同学的一致认可。星期六那天，由丫丫的那个小男生——柱子代表全班去找班主任。柱子对班主任说明天我们去西山秋游你去不去？班主任是个刚从师大毕业的女生，听了想了想说不行！不准！代表说我们已经买好了所有的菜和水果怎么办？班主任想了想又想了想说，那就去吧，明天早上十点我们悄悄地在街心花园集中，谁也别告诉其他老师和同学。第二天上路了，小男生骑着自行车，身后载着丫丫，在铺满小石子的马路上小心翼翼地颠簸着前进。这时班主任跑上来说不允许这样，要载就载我吧。小男生只好载着班主任吊着一颗心骑车，结果还是跌了。同学们笑成什么似的，班主任不知是跌的，还是让学生气的，那一跌就孩子般地哭了。

　　转眼到了毕业的时候，中考下来丫丫和小男生离分数线都太远。丫丫的父亲托了关系让她到另一所中学读自费高中，小男生也不知经了家人怎么劝说，一下子去了西藏。

　　丫丫一直在等，直到两年以后——小男生从西藏回来，回来结婚。由于父亲早逝的缘故，母亲早早地为他在村里定下了一门亲事，小男生回来就是要和村里的那个姑娘——梅香结婚。

　　那个星期天，丫丫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径直去了小男生家。小男生长高了许多，一张脸黑红黑红的，正在家里做一只十分精致的银手镯。见到丫丫他起身说这只手镯是专门为你做的，快完了，你来了正好可以试试大小。他看了看丫丫消瘦憔悴的脸半晌才又说，可能……做大了……

　　丫丫接过手镯看了看，又看了看，突然背过脸去。当她再转过脸来，就把手镯还给小男生，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说，我今天来是要做一件本该由我来做如今却不能够了的事，我今天做了也就了了心愿了。

　　丫丫又对在一直一旁笑笑地站着不停地搓着双手的柱子妈说，大妈，你是知道我的，我来过你家……能不能告诉我你住哪儿？我说的是你晚上睡哪儿？

　　那女人唉唉地咳着，想说点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绞着手指头把丫丫领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房间里略略有一些霉味，靠墙有一张黑色的老式的床，泛着黄的床单皱皱的，还卷了两个角。被面是二十年前结婚流行的印着红、黄两种颜色相间的大花的那种，当时的红和黄如今就成了粉和灰，蒙蒙的一片像是下着厚厚的一层霜。枕头又扁又小，枕巾却是崭新的。

　　丫丫说我来洗了吧，就洗这么一次。说着走上去就开始拆被子，柱子妈忙上前拦住，丫丫哪里肯听？两人正推拦得不可开交，外面小男生在招呼柱子妈出去，说是梅香来了。他刚说完就走进来一个穿着民族服装的姑娘，笑笑地说大妈在忙什么呢？

　　女人看看她又看看丫丫，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光只是干干地咳着。

　　这会儿丫丫已拆下被面和被里，又扯出床单，卷了枕巾和枕套，走出门去，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到厨房里拿了盆和肥皂，在院子里放好，从井里吊出几桶水，再去堂屋端了个草墩，坐下来一件一件认认真真地洗了起来。

　　那边梅香眨巴着眼睛说家里的谷子今天全割倒了，爸让我过来问问这边割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忙？还说今晚这边就别生火了，一起到我家吃饭。说完就跑到柱子跟前，见到柱子手中的手镯，掂过来说柱子哥这是给我的吗？在滚圆的手腕上比了比，又说，可惜小了一点点……你去了两年了，长高了也长壮了，就没有想到我也在长哪……

　　九月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暖暖地照着大地。丫丫一小块一小块地搓着，洗了一遍，又洗一遍，再洗一遍，直到双手搓出血印来还再洗着。洗好了就一件一件地漂，漂干净了还在漂。丫丫不停地从井里打水，打满一大盆漂过了就用小盆把水从大盆里打出去，打得差不多了就掀起大盆倒掉剩下的水。排水沟里的水流成小河似的，井里的水往下掉了半米多。

　　柱子一直默默地雕着镯子上那朵最后的花，雕了又抹去，抹了又雕上。梅香看了一会儿就帮着柱子妈打向日蔡去了。一边打一边悄悄地问院子里洗衣服的姑娘是谁？是不是柱子的那个同学？见柱子妈说不上来，就说其它的什么今年雨水来得早，谷子又收得正是时候之类的话了。

　　丫丫终于洗好了，叫柱子过去帮忙扭被里的水。柱子抬头正要过去，梅香从里面出来，笑笑地说我来吧！丫丫抬头看了看梅香，捋了捋头发说还是让柱子来吧。

　　柱子下来和丫丫一起把被里扭得再也扭不也一滴水了，又帮着她晒上。丫丫慢慢地把每两个相对的角都拉得齐齐的，每一个小皱都拉得平平的。这时她两个手腕的侧面渗出薄薄的一层血，因为一直举着双手在弄那些小皱，不一会儿血就慢慢地往下爬下了。梅香正端了一盆火来要让丫丫烤一烤，注意到她的手，不由呀地叫出声来。

　　梅香要替丫丫包一包手，丫丫不让。梅香说那你烤一烤吧。丫丫拿水冲掉血迹，擦干了就坐到草墩上守着那一大排衣被，等着风把哪儿吹斜了或是卷了就过去扯平。梅香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帮不上忙就又打向日蔡去了。

　　柱子妈悄悄叫了柱子进房去说，你要是也还那么喜欢丫丫，就……柱子没有让她说下去，说妈，我们家需要梅香这样吃得苦耐得劳的人撑着啊，丫丫她吃不了这样的苦的……柱子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可怜的孩子啊……

　　丫丫守到被里被面全干了，就抱过晒得泡松松的被心，问柱子妈要了针和线，一针一针地订着被子，订好了就抱到柱子妈房里去，又拉了床单什么的进去，把床平平整整地铺好了，被子也叠好了，这才离去，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柱子在门口叫她，丫丫站住了却没有转过身来。柱子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梅香上前说柱子哥要不咱俩……柱子摆了摆手说走吧是时候了，我们到你家吃饭去。

　　那天晚上丫丫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去找任何一个同学或是朋友。

　　丫丫失踪了。

　　校长发动了所有的学生和老师去找，丫丫父亲局里的大大小小都出动了，到第三天甚至还报了警。

　　然而就是在第三天晚上，当大家急得没办法的时候，丫丫回来了，丫丫自己回来了。

　　面对老师家长同学的那么多问题，丫丫一句话也没有说。等他们问完了，屋子里安静下来了，丫丫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对父亲说她不想读书了，她要去学缝纫，要到街上开一间铺子。

　　后来丫丫真的在后街开了一间缝纫店，两三年后找了个合适的男人就嫁了。

　　如今的丫丫也会和读初二的女儿说起一些过去的事儿，只是关于那三天，尽管女儿不止一次很小心地问过，丫丫却始终没有再提起。


　　（原创，非首发，仅作交流～您的意见对我很重要！）

顾金良

拜读！

脂砚

知道～
只是《红楼梦》读得够多且还是无韵律的话，怎么办～～

沈玉

叙述语言有味道，但无韵律。多读读红楼梦吧。

脂砚

谢了~

叶柄

好！！！

脂砚

代我谢谢他，告诉他我会努力的～

北雁

苍洱蓝血说你的语言相当美，文章结尾更是意味深长！

脂砚

晕，想起来了，怎么会是你？~~

脂砚

知道啦，正在注明～～

春暖花开

有些爱，总是让人叹息的。

蓝色的小木屋

http://loveonline.gxchina.com/story/love/47.htm

蓝色的小木屋

这篇不是首发，请作者以后注明。

陌笛

http://www.solike.com/shownews.asp?newsid=1105

脂砚

谢谢一瓢水帮着整理版面，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