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朋友“二姑娘”

yangyizhuo

朋友二姑娘

　　二姑娘是男生，是我初中时的同学。

　　不记得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朋友的。他长得一点也不帅，鼻子大的有些过分，下巴很尖。说话从来都是慢声细气，不仔细听，只能看到他的嘴在动，不知道说什么。那时，听他们原来在一起的同乡就叫他“二姑娘”，我们也这样叫起来。

　　我们经常在一起，好像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唱歌。那时候特流行齐秦和童安格。他唱“大约在冬季”就很有味儿。不过，只要有人说话就只能看他嘴巴动了。

　　在那段记忆里，最值得一提的事是一次冒险。

　　那时，他哥哥刚结婚，出去旅游度蜜月。他只约了我去给他哥哥看家。我们白天上完课，晚上去他哥哥的新房里足玩一气。那天早上上学着急，我们关了门才想起，把钥匙锁到屋里了。唉呀，这的确是个事情。我们进不去了，但这两三天功夫，里面新鲜齐整的洞房早被我们两个搞的不成样子。这样的话，让他哥嫂回来看到多不好啊！

　　我们整整策划了一个白天，下午一放学马上跑了回来。他哥哥住的是六楼顶层，我们打算从楼顶下去，从窗子里进到里面，拿钥匙。

　　哦。现在想起来，我的心还会砰砰的跳的厉害。我用一根不算太粗的绳子，在腰里紧紧的捆住，打了死结。另一头让二姑娘抓住，为了防脱手，他也在腰里捆住，打了死结。我们真的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我抓了绳子，从20多米高的楼顶往下溜。呵呵，现在想起来，身上还在一阵阵的冒冷气呢。庆幸的是，绳子没有突然断开，我们两人也都没有掉下去，冒险成功了。我在半空里荡呀荡，终于荡到他哥哥的窗口了。一拳打碎了玻璃，跳到屋里去。
回到学校，我们很是在同学们面前大吹了一气。不用再特别的夸大，这本身就是一个很精彩刺激的节目了。

　　初中毕业那时候，中专是热门。我上了师范，他考入了另外的一个中专学校。虽然大家都留了通讯地址，但我们不太能见面了。再后来，大家都参加了工作。期间见过几次，却几乎只有说几句话的时间。

　　那是一个春节过后，他突然来我家。说要结婚了，向我借钱。
我问，借多少？

　　多少也行，越多越好。

　　我当时，刚刚在一家乡村学校教书，每月260工资元，还要大部分上交到老家。朋友要结婚了，很着急的。我就去同事那里借了一些，凑了1000块钱，给他带走了。

　　从他借钱到现在又过了七八年的时间了。当时借钱给我的一个女同事，呵呵，现在已经是我孩子的妈妈了。

　　那天，我们坐车从J市路过，看到了二姑娘了。他骑了一辆三轮车，拉了一些家具。我喊了一声，果然是他，我们便隔了车窗说了一些话，说他在J市买房了，正在搬家。他又问我，我还是老样子，还在教书，不过添人进口了。车马上就要开走了，大家匆匆挥手作别。

　　回家后，老婆好一顿牢骚：他就是那个二姑娘吗？人家都在城里买房了，我们还住单位宿舍。人家在铁路工作每月2000多块呢，我们只有1000大元，人家早不记得你了，你还巴巴的说什么老同学，我们结婚生孩子，人家理都不理，看你交的这些朋友吧……我知道，女人这样说的，无非是在想当年借了走，至今没有还的那1000块钱。

　　这些年，从别的同学那里，也听过二姑娘的一些消息。前几年，他在老家的母亲，去屋顶扫雪的时候，摔了下来，折了颈骨。住了大半年的院，还是去世了。他的父亲一下子就变得神经失常起来。他哥哥常年在外做生意，照顾父亲基本上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事。后来，又听说，他老婆在的单位破产了，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并不宽松。

　　我只是对自己的老婆说，二姑娘那人，我是知道的。他肯定有他的难处……1000块钱，对我们现在来说，也起不了什么大用……话虽这样说，但有时想想，心里也是别扭。好像是钱钟书吧？他就从来不借给别人钱的。他说，借钱时，失去的不仅是钱，还有朋友。如果借了肯还，那是失而复得的钱，失而复得的朋友。忘记的，不是钱，而是当初借钱的朋友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J市的一个小摊儿上买东西时，听摊儿主她们说起二姑娘的大名。攀谈两句，原来其中一个竟是二姑娘的老婆，家里早生了一个小姑娘，比我儿子大不到半年。他老婆说话嗓门很大，属于很健康的那种。她也能说起好多我们上学时的一些事情，临走时，从小摊儿上拿了好多小孩子的衣服玩具什么的，硬塞到我的包里，我们还留了各自的电话。

　　晚上，二姑娘打电话过来，我们说了两句话，他让我有空去J市他家里去。挂了电话，指了那些小孩子玩具，我对老婆说，看看看，老同学吧？还记得我吧？

　　老婆撇撇嘴？这些东西？值1000块钱？

　　我懒的理她。

　　又是一个春节。二姑娘一天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去J市他家里去。他说，他晚上要照看父亲，不能出门，要我过去。

　　那天，我们见了面。他没什么变化，大嘴巴，说话慢声细气，还是像蚊子一样的哼啊哼的。不过，他变的挺能喝酒。那晚上，我们在一个小酒馆里喝了很多酒。说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还唱起从前的歌，真的很快活。我们好像又一下子回到了初中生的那个年代。

　　看得出，他喝多了。去前台付账的时候，歪歪斜斜，手脚不太灵便的样子。回去时，我骑摩托车送他，他已经醉成了一摊泥了。到了楼下，二姑娘的两腿已经软的迈不开步了。我半背半拉的把他拖上去。

　　他家住四楼，爬到二楼的时候，他想起了什么，非让我把他放下来。他瘫坐在楼道里，用手往衣服里去摸，一边说，不好意思，八年了，借你的1000块。可他摸来摸去，却什么也摸不出来。他开始焦躁起来，一件件的把衣服往下脱。当时春节刚过，正是天寒地冻的季节，他却傻子一样，把上衣脱了个精光。我想拦住他，却怎么也拦不住。

　　他翻遍了衣服的口袋，怎么也找不到，终于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取了1500块呢，吃饭花了200。怎么现在都没了？怎么没了？怎么没了？

　　他老婆，就是那个在街头我们见过的大嗓门。可能听到了声音，蹬蹬蹬的从楼上跑下来。看到二姑娘的模样着实吓了一大跳。问了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大了嗓门骂两句，和我一起把他抬到楼上去。

　　我们把二姑娘放到床上。看一下他们的住处。这是个狭小的二居室的旧楼房，家里也没什么家具。那边的门一开，一个老头子出来，目光呆滞的看着傻笑。大嗓门忙让他回去，我知道了，这是二姑娘的父亲。

　　大嗓门老婆说，他喝多了就这样。问我这么晚了，有没有地方住？

　　我说，住一个亲戚家，正好有点别的事情。

　　她说，路上小心些，到了那边打个电话过来。

　　骑车出来，快到亲戚住处的时候，我停了摩托车给二姑娘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老婆。我告诉她，真是幸运。我现在在我们吃饭的那家饭店的附近。刚才我们出来时，上摩托车时，不小心把钱掉到门口的垃圾桶旁边了。1000块钱，整齐的一摞。呵呵。幸亏今晚上没风，人也不多……

　　电话那边，她不相信，我只好加重了语气，说，不信你现在过来，让二姑娘瞧瞧，是不是他掉到这里了。老天有眼替我们看着呢。

　　第二天，我回了单位，刚要吃午饭时。二姑娘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哪里？

　　我告诉他，1000块钱，我已经拿走了。

　　他那边，嗤的笑一声，像蚊子似的哼啊哼的说的，别骗我了。有些东西，丢掉了，就找不到了。

　　是啊，是啊。也有些东西，便是丢也丢不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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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显辉

“是啊，是啊。也有些东西，便是丢也丢不掉的吧。”
能感觉到时间留给人的况味。文章很有韵味，读后多有回味。问好！

一楠

很有生活味，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描写也很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