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张有斋看病

草帽蓑衣 · 发表于 2006-3-21 11:02

张有斋看病

　　民办教师张有斋，忐忑不安进城来。

　　进城来干啥？看病。什么病？一言难尽。星期天，张有斋吆着叫驴去耕地，一会后犁插不进土里，发现把铧丢了，便满地找铧，那驴却拖着犁一趟子钻进牛寡妇的苞米地里，被抓了“现行”。牛寡妇说张有斋你欺负我孤儿寡母还亏先人着当老师咧？张有斋还口说你的话没有逻辑，牛寡妇跳起来大骂你大大才是“落鸡”呢，四十块钱的个民请老师，断子绝孙的东西，还敢用哪儿学来的新词语骂人呢。口角的结果是张有斋把驴关了三天禁闭，又和老婆达成一致意见：决心生个儿子。老婆生下女儿翠翠后未采取任何措施，十几年来却停了产。几年前张有斋带她进城做了“彩超”，结果表明一切生产设备虽显陈旧却能正常运转，只待来料加工。老婆便骂张有斋是银样蜡枪头，张有斋说这样也好，再生个孩子饭碗就砸了，还谋着要转正，麻鞋换皮鞋呢。老婆憧憬了一会后也就无言。这几年公派教师的工资雨后春笋般节节蹿高，张有斋的工资却霜打的茄子不见起色。想想一辈子已是黄瓜打驴—半截子走了，转正的希望又一直渺茫，也就犹豫着是否弃教从农，生子接孙。牛寡妇的一场骂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也算老天有眼，上星期刚卖猪有了钱，电视上就播出省城专家来县坐诊专治男女不孕不育症并免收坐诊费的消息云云，张有斋遂于今日告假上城。

　　张有斋小时学习挺好，父亲寄望他能扭转乾坤，便请阴阳先生起了个有“文彩”的大名。可他生不逢时，“十年浩劫”彻底使希望吹了肥皂泡，初中毕业后便在本庄的“学校”——实际是村小学的教学点，当了民办教师。“学校”就一、二两个年级的复式班，张有斋既是“校长”又是教师，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唯我独尊，起初倒也风光，媳妇就是阴阳的女儿，一分彩礼也没要，阴阳说他看人不会错。张有斋有过一次转正的机会，那时县上要转正要一批民办教师，各门考试、政审、计划生育他都顺利过关，实际考察授课能力时，县教育局局长带了几位干部来“校”听课，张有斋庙里长草——慌（荒）了神，不知犯了哪根神经，乡下人把“虹”叫“杠”的音，他便教学生读“h—ong杠”。一学生举手说老师，拼不上，张有斋说把声音压重。这下惹得一位女干部当时笑岔了气。下课后局长拍着他的肩说张老师，有个农村妇女说街道上写了折字的房子都要拆呢，张有斋听了个云遮雾罩。那次转正的教师很多，张有斋却折戟沉沙，从此痛下决心竟自己“充电”，后来又变卖了耕牛在教师进修学校“深造”了两年，自觉提高不少。毕业后教学点已撤，张有斋便提着一串腊肉恳求村支书，好歹又在村小学留了下来，但转正的希望有如慧星的尾巴，再也没有出现过。随着年岁的渐长，盼子之情愈切，既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便舍工作而取儿子也。

　　当下张有斋到了县医院，一打听果有专家坐诊，怯怯地推开男性专科的门，却见穿白大褂的是一位三十郎当的女大夫。张有斋有点慌，嗫嚅着说明原委，女大夫递给他一个泸州酒瓶盖大小的塑料量杯，让去取点那个东西来化验。明人不用细提，张有斋踅到洗手间来了番“手工作业”，却是干打雷不下雨。万般无奈下，溜出医院大门转悠，不觉间来到幼儿园的栏杆墙外，院子里几位阿姨穿着一步裙正翩跹地舞，张有斋看着入了神，一会儿后有如醍醐灌顶，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急忙抽身回到医院的洗手间，背抵门扇趁热打铁，一场蓄势已久的大雨终于淋漓而下，为防万一全部收入量杯，眼见将已盈满，这才云开雨停。张有斋喘息甫定，来不及擦去虚汗就撤离“火线”，毕恭毕敬地捧给女专家。那女专家一看量杯，吓得眼珠子差点在镜片上面掉下来，一拂手中的报纸说谁要这么多！量杯应声落地，墨绿的瓷砖上立即绽开几朵白色的“花”，粉嘟嘟地。张有斋心想这下可前功尽弃了，却见女专家侧着头，用镊子在“花蕊”上蜻蜓点水般一沾，便拿到一个仪器下观察。张有斋“嘘”了一口气，趁机用布鞋底把“鲜花”踩成了一团黑色的污泥。一会儿结果出来，女专家说成活率太低应加强食补，并开了处方，张有斋明白水至清则无鱼，拿去一划价，天啦！五百多元的药。有心抽身而去，但一想到牛寡妇咒他的那副嘴脸，也就一咬牙买了药，飘然而去。

　　从此张有斋夫妇便全面开工恢复生产，几个月后老婆的肚子尖尖隆起，又嗜酸如命，都是生儿子的兆头，张有斋就悄悄地到乡上开了准生证，并做好了辞职的准备。一天中午，“旋黄旋割”鸟儿叫得正欢，张有斋在办公室里剥着吃洋芋，一位邻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张有斋咧开大嘴笑着，这时头发花白的老校长走进来说：

　　“张老师，恭喜你。刚才学区电话通知，让你准备参加转正考试。噢！别忘了，要到乡上写一个独生子女的证明”。

　　张有斋的笑容慢慢僵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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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姝 · 发表于 2006-4-5 20:35

朋友，你好，文章蛮好的。

草帽蓑衣 · 发表于 2006-4-5 17:34

谢谢村夫高评！

村夫 · 发表于 2006-4-4 09:36

乡土文学，佩服！

草帽蓑衣 · 发表于 2006-3-31 09:44

感谢各位点评，问好了！

杨盈川 · 发表于 2006-3-27 13:37

生活总是莫名其妙的开人的玩笑······

叶柄 · 发表于 2006-3-27 10:30

有深度的文字！

草帽蓑衣 · 发表于 2006-3-27 10:18

感谢各位朋友的指教

式路 · 发表于 2006-3-26 08:50

济南识小 · 发表于 2006-3-25 20:39

特别是语言,很有意思.学习了.
但作为小小说也许写得有些满.

草帽蓑衣 · 发表于 2006-3-24 10:21

非常感谢版主及各位朋友，我以后一定多多学习！

000 · 发表于 2006-3-22 09:48

最初由杨义龙发表
小小说易写难工，我觉得前面交代铺陈的地方太多，可以用寥寥数语带过。这篇文章如能再打磨一下，挺好的。

　　同感！结尾真是戏剧性！谁能说清是得了西瓜还是得了芝麻！

左显辉 · 发表于 2006-3-21 22:28

在结尾的处理上比较自然，问题如楼上所说铺陈太多。

杨义龙 · 发表于 2006-3-21 22:01

小小说易写难工，我觉得前面交代铺陈的地方太多，可以用寥寥数语带过。这篇文章如能再打磨一下，挺好的。

000 · 发表于 2006-3-21 20:21

　　这次帮你排版了，下次还请多注意一下论坛的排版规定，学会自己排版。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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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张有斋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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