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家　姐

村夫 · 发表于 2006-4-26 16:34

　　　　　　　　　　　　　　　　　　家姐（小说）

　　　　　　　　　　　　　　　　　　　　村夫

　　是秋风生渭水的日子，家姐有了娃，公婆带家姐到算卦摊上掐了又掐，算卦的说您老福星高照，一定有孙子可抱！……喜得公婆隔三差五的给家姐打鸡蛋，说鸡蛋能保身子。可女娃啼哭坠地时，公婆一下子跳出产房，把门摔得山响！

　　有谁知道小时候的家姐好漂亮好漂亮，叔叔阿姨们开玩笑说要娶家姐作媳妇侍候他们一辈子是他们的好福气。家姐好聪明好聪明，没上小学就能认好多字。家里来的客人指着报纸让家姐念，家姐好不含糊，惹得客人摸着家姐的头，直夸家姐一定有出息，将来是个大学生。

　　八岁的家姐蹦蹦跳跳欢乐歌唱进了学堂，有鲜红鲜红的奖状一路陪伴家姐。家姐好乖爽好乖爽，放学后从不跟别的娃娃玩“过家家”、“骑跳马”，而是一趟跑回家拉起粗大的风匣，有甜甜的嘴巴逗逗妈妈，用玲珑的巧手剪好些窗花。

　　家姐一天天长大，惹得“多事”的媒婆颠脚跑前跑后，家乡有谚“女过十三，得找婆家”，可家姐说她要念书，要考大学，要当大官，要侍候妈妈。庄里的人说女娃娃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念那么多书干啥。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十三岁的家姐同祁家独子山娃订下了“娃娃亲”。

　　订下亲的家姐依然要考大学要当大官。可体弱多病的娘患了重病卧床不起，爹教了一大帮娃娃顾不上这个家。病床上的娘挨个瞅着我们姐弟，无奈抓住家姐的手，颤声哽咽：“你是老大，又是女娃……”那一夜鲜红鲜红的奖状在家姐手里化为灰烬……

　　山路摇摇晃晃，岁月在家组瘦瘦的脚板下摇摇晃晃。

　　十八岁的家组出落得如水芙蓉。那年，村里来了个浙江小伙，租了一间闲房，说要做什么刺绣。那小伙带的大铁疙瘩，奇得很，上面有几个跑得飞似的针。舞弄花鞋垫的姑娘媳妇蜂拥而至摸这逗那，圆鼓鼓水灵灵的眼睛熠熠发光。家姐抓紧门框，痴痴瞅着走了神。

　　说服了妈妈的家姐硬是当上了帮手。心灵手巧的家姐没过几天就能飞针走线，那浙江小伙吃惊得张大了嘴巴。打那以后，浙江小伙儿使出全身解数，倾心尽力调教家姐，自幼聪慧的家姐不久学会了全部手艺。

　　痒痒的春风绿了渭河两岸。

　　家姐的梦境中不断有浙江小伙儿的身影，十三岁的亲事也整日整夜纠缠着家姐，咸咸的泪水常常溅湿了家姐的枕巾。当家姐把舞弄的精巧好看的花鞋垫递给小伙儿时，小伙儿顿时神采飞扬。家姐的梦里也不再有恼人的娃娃亲，不再有咸咸的泪水。可家姐那位未来的公婆竟找上门来，说庄里人闲话不断，家姐应有自知之明。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刺绣房里与浙江小伙儿亲密对话的家姐不巧让公婆撞见，不容分说，扯着家姐就走。那一夜，当父亲重重的皮鞭落在家姐身上时，瘦瘦的家姐竟没有滴一滴眼泪。娘一下子跳下炕，挺身挡往再次摔过来的皮鞭，狠声说到：“你打就打我吧，是我害了她！”娘俩抬头痛哭……

　　“隔墙有耳”，那晚的事儿庄里人全都晓得了，说何家出了个“好女子”，硬要“跟”浙江小伙，还骂爹亏了先人哩，管不住自己的娃。祁山娃一怒之下痛打了浙江小伙儿，把大铁瘩瘩砸得稀烂。祁山娃放出口话，说家姐跟上浙江小伙儿就没好果子吃。父亲二话没说，择吉日让家姐出嫁。

　　迎娶的大杆子唢呐呜呜啦啦，鞭炮在空中开了花。纠缠厮打的家姐泪水成河，却挡不住远走他乡的浙江小伙儿。

　　三天后“回门”的家姐说公婆骂她是“小妖精”、“跟人婆”、“亏了何家先人”！祁山娃在他娘的戳导下狠命打她。家姐撩起衣襟，紫青紫青的伤痕惹哭了妈妈。娘说庄里人说咱何家白供了家姐，家姐墨水喝多了成了“跟人婆”。庄里人还说他们的女儿不念书照样活得人模人样，还没一个亏先人的！娘最后说，娃，你忍着点吧，日子长了，就好了。养上个值钱的，就有好日子过了。你爹他也供你弟弟上学够苦的！家姐说，我明白着哩！爹尽管打我，还是疼我着哩。我出嫁的那天，爹的眼晴红肿红肿的，还怕别人笑话。

　　第一胎女娃的家姐，日子愈显艰难。再一胎，又是女娃！庄里人开绐指指点点，横眉竖眼。得了男娃的媳妇保养得白白胖胖，在家姐面前逗逗男孩说你看这娃调皮死了怪惹人烦的。为了续祁家香火，家姐和祁山娃携大藏小，四处逃避，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第三胎还是女娃！

　　是秋风秋雨秋煞人的时节，身心憔悴的家姐已是不堪一击！

　　“生个值钱的男娃”娘的话再一次在家姐耳边响起时，家姐的第四胎也快降临。昏迷中的家姐喃喃自语：“医……医院……”按照乡里的风俗，连连生女娃的产妇不能从大门进进出出。送医院要么挖墙要么从墙上抬过。家姐的公婆嚷叫着说挖墙就等于挖了他祁家的龙脉破了他祁家的风水毁了他祁家的财源，万万使不得！祁家山娃一把推开他妈，抡起锒头开了半堵墙。家姐被送到医院时，已是奄奄一息。当男婴呱呱坠地时，家姐惨然说道：“男……男……男娃……好……”祁山娃跪在家姐床前，捶胸顿足，可再也唤不醒沉沉睡去的家姐。

　　听到家姐消息的那天，我十八岁的表妹被呜呜啦啦的唢呐又送到了婆家！

　　山路摇摇晃晃，岁月摇摇晃晃……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村夫 · 发表于 2006-5-12 10:51

谢谢夏月！问好！

夏月 · 发表于 2006-5-11 13:33

好小说，一种凄凉的美。

村夫 · 发表于 2006-5-8 17:57

感谢斑竹！

村夫 · 发表于 2006-4-27 17:01

谢谢各位斑竹和朋友，望多提意见！写这篇文章时，我流泪了！

疯言风雨 · 发表于 2006-4-27 13:50

真悲惨!但也肯定现实存在!
哎......可叹,可气,可悲啊!

马碧静 · 发表于 2006-4-27 10:34

最初由一楠发表
家姐，封建礼教下的殉葬品，可怜而悲哀。小说结尾是又一个“悲剧”的延续……

小说布局的好，情节简略得当。因为此篇阅读的比较晚，故向作者表示歉意，此篇列为精华！

　　在农村，这样的悲剧还时有发生，让人痛心。

　　文章语言简洁到位，语不多，可勾勒生动。祝贺精华！

一楠 · 发表于 2006-4-27 10:26

家姐，封建礼教下的殉葬品，可怜而悲哀。小说结尾是又一个“悲剧”的延续……

小说布局的好，情节简略得当。因为此篇阅读的比较晚，故向作者表示歉意，此篇列为精华！

蓝色的小木屋 · 发表于 2006-4-27 08:56

作品能紧扣主题，语言也很不错，这篇处女作是比较成功的。祝贺朋友！

天姝 · 发表于 2006-4-26 17:28

村夫，你好啊。
挺好的。

村夫 · 发表于 2006-4-26 16:53

问好！

问好村夫：）
不错的小说[

猪儿粑 · 发表于 2006-4-26 16:50

问好村夫：）
不错的小说！

村夫 · 发表于 2006-4-26 16:35

这是我的小说处女作，多多指教，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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