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 脚 阿 婆

王艳芹

　　　　　　　　　　　小 脚 阿 婆

　　楼底下住着一位七十多岁的阿婆。象很多年过古稀的老太太一样，这位阿婆始终保持着一幅古老的打扮：花白稀少的头发挽成个髻儿，中间插一支木簪；青黑色的大襟衣服裹着她瘦小的身体，如同外婆古老的故事中走出来的人物；白色的、长长的裹脚布紧紧地缠着三寸金莲样的小脚，让人每次看见都不由得对这样的旧时妇女心生一股怜意。

　　按说，到了阿婆这个年纪，本该好好地颐养天年、享享清福了，她却从不闲着：清晨，当人们忙忙碌碌上班，孩子们蹦蹦跳跳上学时，阿婆就会拿把扫帚，清扫楼前楼后的花砖路。花砖缝里的烟头、瓜子壳、沙粒扫不出来，她就蹲下身去用干枯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抠。晚上，上班的下班，上学的放学了，她就满面笑容地走近前去，把楼前的自行车一辆辆排好。天天月月年年，阿婆就是这样默默地、心甘情愿地为人们做着她力所能及的事儿。她最喜欢小孩子了，一到吃饭时间就端着饭碗，提个小马扎坐在单元门口，边吃边看孩子们玩，时不时地咧着牙齿快要掉光的嘴笑。有的小孩父母加班顾不上照看，阿婆就会热心地把孩子领到自家小院里玩。人们议论说，阿婆的命很苦，因为没有生育能力，丈夫抛弃了她，她自己抱养了个女孩，现在就住在养女家。而命运有时会偏偏捉弄那些命苦的人，据说阿婆打小时候起就是个只会咿呀发声的哑巴。人们不知道她姓甚名谁，都叫她“小脚阿婆”。

　　一天，春嫂五岁的儿子明明在楼下玩，阿婆正低头吃饭的功夫，调皮的明明突然跑过去，夺过她手中的筷子就跑。阿婆愣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只见她颠着一双锥子一样的小脚，踉踉跄跄地追赶着明明。好不容易“抓”住了他，阿婆一把夺过筷子，平时常常挂着笑容的脸变得分外严肃，一根根皱纹更深、更密了，她冲着明明咿咿呀呀地大声喊着，明明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扎挣着双手又去抢筷子，阿婆将明明顺手拨开，又颠着锥子样的小脚快步走开了。

　　这一幕恰巧被刚下班的春嫂看了个一清二楚，春嫂忿忿然地想：“这个阿婆，平时看起来又朴实又勤劳，怎么连一双筷子都不让孩子摸？真是讲卫生过了头，要么就是小气到了顶！”想到这里，她一把拉过明明，赌气上了楼，全然不顾阿婆比手划脚的解释和茫然不解的眼神。自从“筷子事件”发生以后，春嫂每次见到小脚阿婆都不再主动打招呼，表情也是淡淡的。阿婆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些，仍然象从前一样，见了春嫂就热情地迎上去，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有时看她买的菜多放在车子上不稳当，就帮她扶一把。明明要是忘记了带家门钥匙，她就赶紧把他领到自己家里玩。对于这一切，春嫂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更何况“筷子事件”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她便从来没有对阿婆表现出丝毫感激。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有一天，春嫂正在吃饭时听见母亲叹了口气，说道：“你听说了吧？楼下的阿婆走了。”

　　“哪位阿婆？”她边夹菜边漫不经心地问。身为护士的她，已经把生老病死看得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天天就知道上班下班、楼上楼下地跑，哪里知道邻里邻居的事儿？就是楼底的小脚阿婆啊！可怜她打小就被筷子戳破了喉咙，成了哑巴。行了一辈子好，到死也没给活人留一句话。”

　　“筷子？”刹那间，春嫂什么都明白了。一双筷子停在半空中，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到碗里。泪眼朦胧中，她依稀看见阿婆在咧着牙齿快要掉光的嘴冲她笑……

　　暖暖的阳光，洒落在小脚阿婆的坟头上。坟前，静静地放着一束洁白淡雅的康乃馨，春嫂泪流满面，长跪不起。好动的明明顺手拣起一根小树枝摆弄着玩，春嫂赶忙趋前夺过来藏在身后，调皮的明明转到她身后要，春嫂转过身去把树枝插在了坟头上。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张干瘦慈祥的脸，在冲她点头微笑……

　　“妈妈，干了的树枝还能活吗？”天真的明明仰起脸来问。

　　“能，一定能！”春嫂含着泪喃喃自语：“只要心中有爱，它就永远活着，永远活着……”---------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王艳芹

最初由 陌笛 发表
问好新朋友。这里很好，多来吧。

和庭院里的花一起变老,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

陌笛

问好新朋友。这里很好，多来吧。

王艳芹

最初由 马碧静 发表
　　小脚阿婆这个人物塑造很形象生动，读后感觉小脚阿婆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文章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让人感动！但愿好人有好报！但愿世上多一点理解与爱心！
　　新朋友请注意文尾要加“声明”，问好！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一如您写的评语。很高兴认识您。

王艳芹

最初由 王草 发表
小说写得精巧!

谢您和“精巧”二字。以后多提批评意见好吗？

王艳芹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对人物的刻画很生动，也很感人！

新手初次上路就迷路了，感谢您的鼓励指点。

马碧静

　　小脚阿婆这个人物塑造很形象生动，读后感觉小脚阿婆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文章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让人感动！但愿好人有好报！但愿世上多一点理解与爱心！
　　新朋友请注意文尾要加“声明”，问好！

王草

小说写得精巧!

一楠

对人物的刻画很生动，也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