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写一篇小说.我雄心勃勃地说,这篇小说的字数没有限制,写作的时间也没有限制,似乎属于那种断断续续的一种.这是我在一个早晨快要醒的时候,忽然产生的冲动.冲动过后，题目叫出来了.也许是那晚我光着上身睡觉的缘故,所以我想看上了裸体.我觉得裸着上身睡觉,做的梦很浪漫.于是就想,我在被窝里的舒服.是的,我们常常忽略了自己舒服的那一刻.舒服似乎来自于一种裸呈,来自于对周遭或外围的一种接近或亲近.就想我上课的时候,常常克制自己要激情疯狂的样子.我也微妙地感觉到,我的学生有时就近似于达到疯狂的边缘,但是他们被自己打败了,所以最终一直到现在仍然在癫狂状态,就是没有办法发生质变,达到疯狂的境界.幸运的是,最近的一次的上课,快要接近午饭的时候,我忽然点燃了自己的一个激情,便看到坐在外排的一个同学张开巨大的嘴巴,像狮子大张威猛的大嘴一般.那时一次疯狂的张口动作.这个动作的意义在于,它克服了彬彬有礼或笑不露齿的文雅与含蓄.它裸呈了笑的全部真意.它感染或者惊吓了在坐的人.它毫无保留地让唇吻发挥了一次极限或激情的表演.威猛常常只能让嘴巴张大到一般或很小的程度.吃饭或说话的时候,我们的上下唇会很有礼貌地开合.更多的时候,它们呈现一种温和状.它们没有机会激情一下.只有在疲倦的时候,比如要下课的时候,忽然伸一下懒腰,然后张大嘴巴,打一个呵欠.这个呵欠是无意的.就是说,他或她在无意的时候,张大了嘴巴.但是现在,在一种关系中的他或她狮子般张开大口,而且在课堂上,在一个众目睽睽之下,他或她把自己的上下唇开到最远的距离,这是一种裸体的变异.他或她让自己的嘴巴获得了一次裸体的机会.因为在张开巨大的嘴巴的那一刻,威猛的牙齿不见了,面部的表情被那巨大的开口给掩埋了.我们感动于那种极限的张开.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率性的鼓励.就是说,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让巨大的咽喉部位暴露在世人面前,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张开.无数的可能可能会趁虚而入,打他个猝不及防,让他来不及合上他的上下唇.于是我们大家一起疯狂,看啦,他的狮子大口,是要吃人的么?就在他或他后悔没有及时合上的时候,我们的已经看清了他或她嘴巴里的细部.那时舌头是没有用的,他的平时那种伶牙利齿没有作用了.换句话说,那些用来防备他人的牙齿和对付别人的舌头忽然失去了作用,他或她让自己失去了防线,让最脆弱和柔嫩的咽喉部位暴露给了外人.在这个守口如瓶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时代,暴露自己的最脆弱的部位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问题是,他或她对自己的暴露是无意识的.也就是说,她或她是极自然地让自己暴露的.没有做作,没有作秀,没有强迫,没有引诱,完全是一种自觉无意识,是一种童言无忌的表情.这是一种自觉自愿的对外界的真诚.于是他或她采取了裸体形式------让自己的牙齿或嘴唇失去作用,直接暴露咽喉要害部位.而且后来没有多少人为他或她的一次暴露而担忧.这就更值得关注了.这是否蕴涵着这样的主题,一个裸体的时代即将来临。这种断语带有明显的危言耸听的成色。许多时候，我们总是来不及细看那些细部。就是说，当他或她尽情放肆自己的某些部位时，我们一般会魂不守舍。我们的思想会处于一种极度的不适状态。我们习惯于远观，远远地站着，以一种伸长脖子的姿势去赏鉴那些暴露的部位。这是早期春情荡漾的季节。许多花迫不及待地开放。在一棵叫绣球荚蒾的树下，老师和他的学生集体站在花下。花的名字来自于树上钉的一块蓝色的铁牌子。牌子挂在枝桠错综的部位。这个部位的意思是，保全，内敛，深入。所有走过的人，不太在意花的名字。他们知道这种开得极其放肆的花，不仅外观像隆起的球状，滚圆，丰润，雍容，而且白得耀眼或妖艳。就在老师和他的学生站在花下的时候，老师忽然失去了激情。就是说，他突然有一种失去切口的感觉。因为这种集体站在花下，而且他的学生已经越过了花季雨季。这是一个冲撞着许多梦想和欲望的年龄。就是说，他们在旷亮的日光下，他们开始变得失我。我已经失去了童言的肆意。花的放浪绽开使我的举止显得僵硬，刻板，空泛。当老师的话语变地干涩之时，他只能选择常规。在他看来，早期的激情已经沦灭。于是他开始变得弱智。就说，你们看这花像什么呀？他知道这样的问话无疑是一种搪塞。但他别无选择。他知道绣球的形象非常直观，那是一个女子奋力投掷的瞬间。一朵红色的大花炫亮而下，直落人群。这种投掷潜藏着巨大的风险。要么砸中她的意中，要么砸中一个谬种。但她没有选择，在众多目光嚣嚣中，她失去了从容，优雅与含蓄。在纤纤素臂拉长弧线的刹那，她只能选择激情放肆。因为她知道这种游戏将决定她激情的收益。在没有过多挑选的日日夜夜，她只能选择意淫。就是说假借无数个暗昧的夜晚，绣出自己的对人群的无数个梦想成真。就在她奋力投掷的瞬间，那位老师听到一个女孩的回答，像一个大馒头。这意味着一个浪漫的假想诞生。就是说，在绣球与馒头之间，有一种意念转换。馒头，高耸，白亮，浑圆，来自一种常见的安全，不存在任何遐想与另类。说这话的女孩强调的是众人的无语或木然。她用一个馒头的比喻来裸呈她的隐语。是说，白晃晃的馒头在某个部位是恰当的。现在它居然高悬在枝头，向世人展示它的私语。这是一种无意的流露。就是说，我们在没有感觉的年代，压抑，锁堵，勒迫一个部位的扩张。那是对挺拔恐慌的时代。在一个性别沦失的年月，某些代表性别的部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现在，这个女孩忽然说出了馒头，这是一种暗示。她的老师在无数个馒头肆情的张狂下，只好选择他的安全式语言表达。哦，像馒头。像。这是一个语言内向的时刻。他不能对馒头的有关状貌作过多的分解或阐释。于是他选择一个中性的词语，哦。哦。哦。当然，站在花下的众多好在没有多少人在意馒头的某中暗语。只是事后这个馒头的隐语肆意扩张。于是他开始掩饰他的某种情绪的嚣张。只好再度选择常规。于是说，看看，味道怎么样？他强调的是观察的程序，尊奉过程的安全，从眼看，到嘴品。他觉得在课堂上所讲的振振之辞是安全的。我们观察一个事物要充分调动各种感觉器官。一个事物，要从色、形、味等方面去观察。他觉得这样的话，学生无法躲避，只能选择接纳。他知道这样的话语合乎规范，没有任何歧义或想象。空间稳定，在他老师的老师的时代就一直这样传承着。这话的语法意义是，眼睛是看的，耳朵是听的，嘴巴是品的。他在讲的时候，习惯将这些安全的器官所具有的固定动词后面都加上一个觉字。视觉，听觉，味觉。于是语言变得无懈可击。在这样的语言负载下，信息是极度自然，冲和，安全的，符合一种行业语言规范。但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看到学生的木然与呆滞。是的，我们总在回避我们的直觉。我们面对着直觉的提醒，却不能按照直觉去重构我们的言语。我们只能中规中矩，在规范的约束下，使我们的语言和行为小心翼翼，似乎只有循规蹈矩才是我们的规则。当那位老师和他的学生集体站在花下的时候，他只能选择这样的词语描摹他们的行为，是花下，而必须省去月下。也就是说一个常见的词语花前月下在此时是不合适的。这时当一个学生放肆地说出花前月下时，他只能选择纠正，是花下不是花前月下。这是他与他的学生的第一次词语冲突。我们知道，那位老师的学生正处在十八岁前后的年龄。这是一个走神与容易恍惚的年龄。他的学生的词语仓库里已经容不得此刻的情景不让花前月下出场。这种出场意味着他们这个年龄对裸呈的长久蓄谋。在他或她看来，这样的情景，即便只有白晃晃耀眼的日光，也具备了月下的情怀。但是这样的词语无法得到老师的认肯。他想，这样的事实，绣球，馒头，月下，构成一个危险的词语暗示。在大家普遍失语的情况下，也许只有这些合乎场景的词语才能刺激或改善此刻的语言状态。但是他只能将词语锁定在直接的感觉器官上，说，吃吧。吃吧。你们知道这花的味道么？
当我们面对着吃吧吃吧的推劝的场合时，那便是一种对自身的隐藏或躲避。当嘴巴全部裸呈的时候，我们便开始失去了防备。就是说我们没有办法拒绝来自身体内部的诱惑。所以在那种情况下，那位老师相信，也只能相信，此刻只能回到人的原初状态。他知道在曾经的保险的词语安排下，直接的感觉器官是最具效能的。他想，我得先尝着吃一下。这样的念头一经发生，他就开始暴露他的全部尊严。因为他知道，那些课堂的上冠冕堂皇的词语宣示，是没有任何直接的风险的。也就是说，他可以尽情地表述我们可以用口去咀嚼一下它的味道。亲口尝一尝，它的味道是甜的还是苦的是涩的还是酸的等等。这里没有任何危险的存在。因为在教室里，他的言辞脱离了具体的环境。只是停留在抽象的言语表层。而现在面对一朵硕大的花蕾，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说吃吧吃吧。这样的话，有两种风险。一是当他真的吃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吃相将全部裸呈。在平常无数次的语言铺叙之中，关于吃的词语或者别的什么的，只是在口耳之间传送。这种词语中性、平和、文雅，没有任何滋润与湿滑。现在他真的要吃了，注意吃的不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吃饭什么的，而是吃一朵花。他首先面临一个困难。这么大的花蕾，怎么个吃法？这是第一个轻率的开始。他想，我真的后悔。为什么说吃呢？第二个风险是，假如这个吃不是从他开始，他的某一个学生很听话真的吃了，那么倘若这个花有毒素存在，这个干系谁能承受得了？就在他恍惚有些后悔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清楚，一个师道尊严者，须是身体力行的表率。他想不能再犹豫了。这是他和他的学生集体站在花下的再一次暴露。暴露他的思想的幼稚和轻率。现在他不得不面对一朵硕大的花蕾说吃就要吃了。他已经别无选择。只好也只能选择吃了。吃花？这是一个多么诗意的动作。他知道花的深层含义。就是说，花是一种语言或裸呈的器官。现在，他面对着一个器官的全部裸呈，说要吃了。就是说他要吃掉或者吞咽一个裸体的存在。他后悔自己的举动。现在，他就要吃一朵硕大的具有某种隐喻的器官。这无疑是一种戕害。是的，我们全部的裸呈就在于我们不得不掩盖我们的某些重要的器官。比如当我们说这绣球像馒头的时候，我们开始魂不守舍。他在某些场合是稳定的。现在，他居然发展到要吞吃了的地步了。这种巨大的转换，随着时间和空间的迁移，他知道我们人类的某种恶习。吃诸如牛鞭之类的，就是为了获得某种对不足的补救。是的，这位老师面对一朵硕大的花蕾，他就要开始吃了。这一猛烈的吞吃，让过程很快过去，不要在学生心中残留。比如啃咬一只白胖胖白嫩嫩的馒头，在入口的柔爽中，他想，这只能是吃馒头，绝不能有任何邪念或遐想。是的吃一隆起的白面馒头，是生理的一种需要。在咀嚼的当口，他知道我们在忠诚于本能。现在他就要位移了。位移吃馒头的感觉。是的，我们的文明往往需要许多代价。当女性学生穿着极其低胸的衣服时，我们的眼睛开始躲闪。那些当老师的知道，这是一种暗示。一种不能接受的暗示。于是开始明文打击。于是就有文件出台，冠冕堂皇地说，低胸是一种过错。这种过错的意义在于，我们不能容忍对身体的裸呈欲望。于是那位老师忽然记得自己的可笑。在班级读学校文件的时候，比如读到不准穿低胸的服装的，他本能地开始语言滞缓起来，滞缓到一晃而过，轻飘飘的。他根本没有偷眼瞥一眼学生的可能。他知道这种语言的暧昧在于，他不知道这样的语言速度如果稍微停顿一下的话，他将面临一场质问或解释。比如低胸的危险或危害。所以他只能匆匆一晃而过，并且成功地躲避了那些咄咄的女生的目光。现在，他在课堂上的一次因为规范的语言示范，就要承担这样的果实。他要当着这么多他曾经因为读到学校明文规定的女生不能穿低胸的服饰时的最为尴尬的场景，他居然即将亲口品尝那硕大的花蕾。白晃晃的柔嫩的如馒头一般的花蕾。这是怎样的羞愧与难看啊。那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仿佛在说，你不是不准我们穿低胸的服装么？我们知道你们的险恶居心了。现在你真是自食其果，就要当着我们众人的面啃吃这株绣球荚蒾的性器官。你是多么的伪善啊。他在心里谴责道。他又进一步想到，这是否就是报应呢？我们总是冠冕堂皇地宣示，向那些温驯的学生训示，你们应该怎样怎样，不应该怎样怎样。你看，你从来不解释其中的原委，现在你终于要露馅了，就要当中裸呈你的败坏了。那位现在十分尴尬的老师，现在，终于明白，他一贯的做派了。男不露脐，女不露皮。他想没有别这样的形象说法更加简洁入骨了。现在他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先用手捧起或拥起那多硕大的馒头一般高耸的白晃晃的花蕾了。这是怎样的败坏啊。他为这样的想法简直无地自容。为什么我们总是这样虚伪？虚伪到自己的内心总是深藏不露？为什么我们总是习惯了伪善的人格？为什么我们总是心口不一？这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翻版？这么想着，他开始痛苦地蹙额。（待续）2007-4-14晚11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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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5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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