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蚊子（修订稿）

夏小英

　　修改完那篇杂文，长吁了一口气。极大的疲惫感随后向我袭来。于是简单弄了一点吃的，吃完后躺到床上，把一只手放在枕头和脑袋之间，闭上双眼，让身子进入休息状态。

　　脑子里木木的，有某种尾声如骤然刹车后的惯性作用，在突突作响，就像一头拉了一天犁的老牛，虽然歇工了，可仍在咻咻地喘着气。眼皮若起若落，像肮脏河面上的泡沫，不能静下来。细细想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搅得我无法入眠，也没有什么东西压住我的身体妨碍我休息。我身之外，房子、操场以及一切的静谧延及无限。

　　仿佛为了反对刚刚说的没有什么东西搅得我无法入眠那话，一阵嗡嗡嗡的声音钻到我的耳膜里来了。蚊子？我不由皱起了眉，经验使我对它特别反感。刚热起来呢，它就出来了，而且在灯光之下飞来飞去，简直有种光天化日里为非作歹的味道。本来它与我风马牛不相及，可现在它贸然闯到我的世界里来了，它的闯入充满了侵略性，它是来汲我的血的！这个汲血的东西，必定来自地狱吧？我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不是平时那种涣散的目光，而是用破译象征之物时才派上用场的分析性眼神。

　　似乎为了加深我的反感，蚊子竟然朝我脸前飞来了，还示威似地嗡嗡着。我的视觉和听觉都感到了不舒服。可是，我的手刚伸出来，蚊子就改道了。手一缩回来，它又绕回来了。这个狡猾的东西，我分明看到了它在讥笑我。我的不舒服上升到气愤了：我非要捉住你不可。你猜的没错，我与这只蚊子较上劲了，就如蚊子与我较上了劲一样。

　　“啪——”，一声脆响——我手上发了恨劲。

　　然而，我没有拍到它，它又飞走了，而且毫发无损。

　　受伤的，是我的脸。

　　蚊子一定感受到了我的愤怒，从我脸前飞开，绕到远处去了。
害怕了？

　　忽然想起来那个老渔夫，想起那条不止一千五百磅重的大马林鱼，想起那群鲨鱼，想起那只梦里的狮子……眼前的蚊子跟它们比起来，是多么不值一提哩。也许这样的较真不是值得的？

　　换一个角度，或许在蚊子看来，我也是一只蚊子，一只比它大的蚊子？作出这样一个可笑的换位后，我就有点感觉自己是一只蚊子了。当我想象自己感觉如此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是一只蚊子，有一颗蚊子的灵魂，身体的什么部位在发出“嗡嗡”的声音，在盘旋着想找到一个晚餐的突破口……

　　可我清醒地知道，我是我自己。我安分守己与人为善，从来没想过去叮咬谁，烦谁，我没有蚊子的灵魂，没有蚊子的作案动机，更没有蚊子的无耻。我不是蚊子，主观上我不会对我以外的生命构成威胁，包括蚊子。可现在我却跟蚊子较上了劲。这是因为刚才蚊子在我脸前盘旋，扰乱我的休息；且它的目的不止是扰乱我的休息，它要吃我的血；吃我的血也罢了，它还要把我咬得痒痒的难受。这样想着的时候，我便感觉有尖刺狠狠扎进我的神经里了。

　　对于这个无益生命的沉思使我感到一种恶心，这种恶心如此细微和明显，在四处弥漫，令我不堪忍受。我不由得看看天花板，希望那里有一只苍蝇拍拍下来，把蚊子拍扁。可是没有奇迹出现。是呀，那样的奇迹怎会有呢？没听说吗，如今这世道连树叶掉下来都不会匝到坏人身上去呢。不过，我重新观望四周的时候，苍蝇似乎无声无息地不见了，谢天谢地！危险消失了，我的恶心感也渐渐趋于无，以我的意愿为转移，房间里所有的沉思再一次失去。灯光触抚着复杂生活的表面，时光把我渐渐推进抹去种种生活琐碎的睡眠之乡。

　　我知道在我的梦寐深处，不会有菩萨为我指出康庄大道，也不会有美梦照亮我的孤寂，这个我是知道的。

　　可也不想有一只蚊子进来。

　　然而我却被一阵又痒又疼的感受给弄醒了。看，我的脸前正悠悠然飞舞着一只蚊子——它一会儿飞到我右脸边，一会儿飞到我左脸边，嗡嗡嗡地叫着……

　　感觉蚊子似乎停在我鼻子上了，我伸出巴掌，准备待它落下后，一掌把拍死它。  

　　时间似乎过得不快，与这个沉寂的午夜一样。

　　终于，我不慌不忙地举起手，对准了它，“啪”地打下去。你们猜，这只蚊子是一个什么下场呢？也许你们猜出来了，我打了一手的血。那些血都是我身体里的血。

　　唉，其实我仍然没有打着它。它再一次飞了，飞得无影无踪。
受伤的又是我的脸。

　　打恶心的蚊子，居然成了一次又一次打自个儿的脸！

　　而且，这时候眼前已经不止一只蚊子了。你看，床前、墙上、房间里，都有那嗡嗡叫嚣的影子。这，这，队伍几时扩大的？
而我，深更半夜的，不可能去敲别的卧室的门（那样的话，人家会作何想？），也不可能去敲商店的门（买枪手或别的灭蚊药），只能别无选择地与这群蚊子共居一室！在你看来，也许这不过一群蚊子，不就是一群蚊子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会说，唉，谁叫你连一只蚊子都打不死呢，一只蚊子都打不死当然会逗来一群蚊子咯，这早该料到的！是呀是呀，谁叫我连一只蚊子都打不死呢？一只蚊子都打不死当然会逗来一群蚊子咯，这是早该料到的！有谁会同情一个被蚊子包围的人呢？我的悲哀只配扔到垃圾箱里去。

　　可是，如果你比我厉害，能够一掌拍死一只蚊子，请你一定教教我；你若也跟我一样，这样的话，你是否跟我一样，也陷入无奈和悲哀了呢？生活中有多少这样的无奈和悲哀呢？也许，人能够对付一条大马林鱼，一群鲨鱼，甚至一只狮子，可愣是奈何不了一只恶心的蚊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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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英

最初由 程学武 发表
蚊子、脸、人性，一连串的意象组合，增加了文章的厚重！问好！

问好程学武，谢谢，正是这样的：）

夏小英

最初由 微风轻行 发表
太好了，这篇文章有一定的寓言味道．里面的不少句子都是有双关语意的．

谢谢微风品读，节日快乐！

程学武

蚊子、脸、人性，一连串的意象组合，增加了文章的厚重！问好！

微风轻行

太好了，这篇文章有一定的寓言味道．里面的不少句子都是有双关语意的．

夏小英

谢谢lqm407指点，谢谢李老师鼓励：）

李八仙

有味道！

lqm407

文章有特色。如果现精练一些更好。

夏小英

报告照版，拙文修改了，特投来，请继续照直指教，请大家多多指教，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