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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小舅舅 [打印本页]

作者: lqm407 时间: 2007-6-18 13:14
标题: [原创] 小舅舅
　　　　　　　　　　　　　　　　　小　舅　舅

　　　　　　　　　　　　　　　　　lqm407

　　三舅爷死去后，三舅婆也死了。他们家里只剩下小舅舅一个人了。

　　舅舅说是十五岁，可因为长期没有营养，很瘦，也很小。我当时十一岁，个头也小，可小舅舅连我还不如哩。

　　小舅舅家虽然亲戚很多，可现在大家都在过不去的时候，没有人敢收留他。

　　三舅爷给小舅舅留下的是一个大院子和三座瓦房，这房院还是共产党从地主手中夺过来分给他们的。房子虽然好，但现在住着意义不大。现在是困难时期，没有人会出价钱买他们的房子的。但是，如果将房子的椽头檩子抽出来零卖，也还是有人要的。因为那时候不仅没吃的，也没有烧的。地上的草木都光净了，椽头檩子当然是最好的柴火了。

　　于是，小舅舅就开始扒椽头檩子去卖。屈蜷在墙角阳光下捉虱子的人们经常看到小舅舅扛着椽檩晃来晃去的瘦小身影……

　　一根椽檩的钱，大概能换来半个兔子或五个玉米饼。也就是说，一根椽檩能推前小舅舅一天的光阴……

　　我跟小舅舅是光屁股长大的。往常我经常到小舅舅家去，现在我更是象三条腿的狗一样住小舅舅家跑。我眼巴巴地瞅着他吃兔子肉，看着他使劲咀嚼腮帮处翕乎翕乎扭动的样儿。我眼巴巴地祈盼他能撕给我一点点。可是，现在的小舅舅小气得要命，他很少给我一点点。他常常将兔子肉和玉米饼吃得一个渣子也不剩。

　　小舅舅吃了半个兔子或五个玉米饼子后，就睡他的觉了。其实，我知道他没有睡着。他是躺在光板炕上，迷离着眼睛望着房顶处的窟窿发呆。他是盘算着这座房子是他几天的用度。有时候，太阳照射到他的脸上，有时候，雨水洒在他的脸上，他也呆呆地不去理会。他也很少跟我了说话了。

　　大概还是为了节约，他强忍着坚持每天只抽一根椽檩，也坚持着每天只吃一顿饭。

　　北房完全暴露在了阳光地里后，小舅舅挪到了西房里住了。

　　过了个把月，西房也没有了。现在只剩下一座东房了。

　　又过了个把月，小舅舅对我说：帮个忙，把这个房子整个拆了……

　　我问：拆了这房你住哪？

　　小舅舅说：拆了再说。你帮忙，我分你两条兔子腿……

　　我经不起诱惑。于是，我们两个小孩就开始拆房子。花了两天功夫，我们终于将那些椽檩扯下来了。虽然我跟小舅舅险些让砖瓦砸死了，但总算命大，都只受了点伤。

　　我跟小舅舅一起，将椽檩一回又一回地搬到街上叫卖。

　　后来，小舅舅用椽檩钱买回了一大堆兔子肉。小舅舅兑现他庄严的诺言，给我分了足足半只。这半只兔子是我多年来吃得最香最好的东西。

　　其余的，都让小舅舅一个人吃了。
　
　　那天晚上，我还惦记着小舅舅的兔子肉，就跑去看他。
　
　　一进他院子，我吓了一大跳。在明亮的月光下，小舅舅正在廊沿处痛苦地呻吟着。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急忙跑去告诉爸爸。爸爸赶过来了一看，说：不好，撑坏了!

　　爸爸立即叫来几个人，说：快扶着他转转，让消化消化……

　　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晚我们轮流扶持着小舅舅打转转的情景：月亮静静地照着，风嗖嗖地吹着，小舅舅不住地呻吟着，院子里的石头瓦块嗑嗑碰碰，我们一圈一圈转个不停……

　　快天亮的时候，爸爸说：好些了，好些了，让他歇歇吧。

　　于是，我们将小舅舅放在廊沿处的破毡上，大家就都回去睡觉了。

　　当我睡到中午醒来时，爸爸告诉我说：你小舅舅去了……

　　我赶紧跑到小舅舅家。小舅舅果然去了。小舅舅挺着个大肚子，闭着眼睛躺在廊沿处。我没管小舅舅，而去寻找小舅舅吃剩的兔子肉，结果没有找到。我想或许没有剩着兔子肉，或许有但已经被别人偷吃掉了……

　　爸爸跟一群人来了。在墙壁下的土堆中，有人找出一片席子。大家就将小舅舅卷起来，找了根绳子梱紧，然后抬着往外走。爸爸不让我去。爸爸说小孩去了会鬼缠身的。

　　当然，我知道小舅舅去的地方。那个地方叫“万尸坟”。村里好多人都在那里。

　　不过，快天黑的时候，我还是去了一次“万尸坟”。我从家里偷了几支香和几张黄表。我恭恭敬敬地跪在小舅舅的破席处，恭恭敬敬地点燃了香和纸，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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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田瞳 时间: 2007-6-18 17:13
欢迎407版主来太虚！小说写了一段悲凉的往事，很感人，文笔更是十分流畅。只是稍稍单薄了一点。

作者: lqm407 时间: 2007-6-19 11:39

最初由田瞳发表
欢迎407版主来太虚！小说写了一段悲凉的往事，很感人，文笔更是十分流畅。只是稍稍单薄了一点。

谢谢田老师阅读。
本来是篇小小说，是单薄了。

作者: 田瞳 时间: 2007-6-19 16:55
精华！

作者: 程相崧 时间: 2007-6-19 23:07
故事让人感慨万端。精华支持！

作者: 含笑庵 时间: 2007-6-20 23:15
欣赏佳作。

作者: 小丫丫 时间: 2007-6-21 17:57
好让人感慨得故事阿！欣赏了

作者: 脂砚 时间: 2007-6-22 09:34
小说通过夸张的手法，表现了那个饥饿的年代，人们悲苦心酸的生活，让人读起来心痛。精华！

作者: lqm407 时间: 2007-6-22 11:11

最初由程相崧发表
故事让人感慨万端。精华支持！

谢谢程版主。

作者: lqm407 时间: 2007-6-22 11:11

最初由含笑庵发表
欣赏佳作。

谢谢含老师阅读。

作者: lqm407 时间: 2007-6-22 11:12

最初由小丫丫发表
好让人感慨得故事阿！欣赏了

谢谢。

作者: lqm407 时间: 2007-6-22 11:13
[QUOTE]最初由脂砚发表
小说通过夸张的手法，表现了那个饥饿的年代，人们悲苦心酸的生活，让人读起来心痛。精华！ [/QUOTE

谢谢脂砚版主的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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