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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东 流 书 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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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5 16:5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东 流 书 壁(历史小说)
            □王庆云

   清明已过,野棠花落,江南的春意已经很浓了。

   辛弃疾船行东流江面吩咐船老大停靠江岸,他弃船登岸,来到东流的茅屋街上,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方位,径直向一家旅店走去。当他来到店前,只见这家旅店已是人去楼空,大门上还加了一把锁,只是屋檐下尚有几只春燕好像在呢喃私语,向他诉说着旧情。一股物是人非的感慨顿时袭上了他的心头。

   辛弃疾这是第二次来东流,第一次来东流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一天他从江西任上返回京师接受新的任命,路过东流已是黄昏时分。他走下官船站在江岸的一块石头上,遥望对江的古雷池和江心中的绿洲。这时夕阳西下,太阳就像一个大大的、圆圆的火球,缓缓向江心滑去,西边的天际布满了晚霞,把滔滔的江水和周围的山丘、原野和乡村农舍都涂上了一层柑红色,把江面上的船只和岸边的怪石都映得彤红彤红。夕阳西坠造出的那个气势,那个壮烈,就像金戈铁马,两军对垒的战场一样,令人怦然心动,遐想万千。

   辛弃疾忽然想起了山东老家,在他出生时,就被金兵所占。他自幼就亲眼看到了山河破碎、外敌入侵、生灵涂炭的惨景。在祖父的影响下,他很小就苦练剑法,立下了恢复中原的壮志。23岁那年,他在济南以南的山区,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义军,后又与耿京为首的义军合并,兼任书记长,掌管印信。一次义军中出了叛徒,将印信偷走,准备投金。他气愤之极地手提利剑单人独马追贼两日,第三天提回一颗人头。为了光复大业,他说服耿京南归,亲自南下临安联络,不料就在这几天之内,又发生肘腋,当他完成任务返回时,部将叛变,耿京被杀。他怒发冲冠,横刀跃马,只率数骑突入敌营生擒叛将,又奔突千里,将其押至临安正法,并率万人南下归宋。按说,自己干了这场轰轰烈烈的壮举,理应得到朝廷重用,继续派遣他冲向抗金前线,以身许国,血洒大漠,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然而,事与愿违,南宋朝廷,一战丧胆,甘心屈服,纳贡求和,使英雄志士请缨无路,报国无门。辛弃疾从此失去了手中的快刀利剑,再也没有机会奔赴沙场,血溅战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起手中的一支羊毫软笔,笔走龙蛇,泪洒宣纸,为历史发出一声声悲壮的呼喊和叹息。南归之后,朝廷将他调来调去,他本想不甘位卑,做些事情,但却常常遭人忌恨馋言和排挤,甚至屡被小人鼓噪诬陷而被转任和弹劾免职。英雄落难,仕途失意,辛弃疾满腔苦闷,难以言表,下船后就想找一处酒店,以酒浇愁,暂时麻痹一下自己,忘却那些烦心的事情。

   辛弃疾转身走进茅屋街,但见一处酒店悬挂彩灯,内里猜拳行令,似有古筝的弹奏声不时从窗户内飘出来。辛弃疾大步走了进去,要了一间雅座,点了酒菜,自斟自饮起来。忽然一位妙龄少女,手抱古筝轻移莲步走了进来,辛弃疾抬头一望,但见姑娘眉清目秀,容貌端正,目不斜视地对他鞠了一躬,轻言细语地问:“先生,可听曲子?”“听呀,你能弹哪些曲子?”“小女子不才,略通诗词歌赋,各种乐曲都能弹得一点。”“啊哈,那你就随意弹来。”

   姑娘坐到辛弃疾的酒桌前方,将古筝平放在腿上,调了调琴弦,先弹了一出《乐府歌》,接着弹起了《月儿弯弯照高楼》的民歌小调,曲声哀哀怨怨,使人倍感忧伤。曲毕,辛弃疾提议:“姑娘,能不能弹些现代诗词大家写的曲子?”姑娘点点头,接着弹出了白居易的《琵琶行》。曲毕,古筝弦声突然高吭起来,姑娘边弹边唱道: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辛弃疾听了这首曲子,精神为之一振,仿佛自己也进入了词曲之境界,边听边击掌叫好。忽然弦音一转,另一首充满着凛然杀气和磅礴之势的曲子又弹奏起来,辛弃疾竖耳聆听是自己写的《破阵子》。当姑娘弹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时,辛弃疾竟兴奋得惊叫起来。姑娘戛然停住了弹奏,惊问:“先生,我弹得不好吗?”辛弃疾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是我太激动了”,接着问:“姑娘,你知道你刚才弹的两首词是谁写的吗?”姑娘轻声答道:“是辛大人,辛弃疾大人写的。”“啊!”辛弃疾很惊讶,说:“你这位姑娘还真是多才多艺,你让我猜猜,如果我说的不错的话,前一首词是《水龙吟》,后一首词是《破阵子》。”姑娘猛抬起头,反问面前这位饮酒听曲的大汉:“你是怎么知道的?”辛弃疾站起来,走到姑娘面前,问:“你见过辛弃疾吗?”姑娘答:“没有。但我们这些弹曲子的姐妹都知道他是个英雄,很敬重他,爱弹他的曲子。”姑娘的话,让辛弃疾心情激荡,想不到在这个乡野小店,还有自己的红颜知己、异性知音。他躬下身,伸出左手,邀请道:“请姑娘入席,与我共饮几杯。”姑娘脸腾地红了起来,连声推辞:“小女子不敢,小女子不敢。”辛弃疾也顾不得礼俗了,用手拉住姑娘的手说:“别客气,来来来,没得关系的。”姑娘拗不过,只好坐到辛弃疾的对面。这时候的她,才真正看清楚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男人,他孔武高大,肤硕体胖,红夹青眼,目光有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精神壮健如虎的北方男子。姑娘的心,微微一颤,她怀着隐秘的激动与不安,暗想:这不就是自己心仪已久的男人吗?一想到这,对面的他就像一颗慧星照亮了她的心灵。当然,这只是一闪念的功夫。她马上又想到:我与他有什么关系?作为一个乱世中的乐者,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拨动我的筝,这微小的技艺使我在大的变故中,总能保持一个安身之所。正在她缄默沉思的当儿,对面的那个男子十分豪爽热情地举起了杯子,对她说:“姑娘,我们同饮一杯。”姑娘一怔,立即下意识地举起了杯子。放下酒杯,辛弃疾问:“姑娘,不是我抬举你,你的弹奏水平确属上乘,如果在京都也许能选进宫中当乐者。可是你又为何流落到这个乡野小店卖唱?”姑娘用阴忧的眼光向汉子睨了一眼,答道:“说来话长啊!我本出生名门,年前金兵入侵,世道混乱,家乡遭劫,我与父母逃难,不幸中途走散,流落此地,就靠先前在家老母亲教的一些技法,弹拉卖唱,换点银子,糊口饭吃。”听罢姑娘的这番话,辛弃疾胸中波涛汹涌,他想:金瓯缺,月未圆,山河碎,有多少百姓遭此劫难啊!面对这位红粉佳人的遭遇,他想宽慰姑娘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猛然间,他抓起酒壶,将整壶酒倒进了嘴里,姑娘见状连忙拉住辛弃疾的衣袖,连声说:“先生,你这样饮是容易醉的,还是慢慢饮吧。”辛弃疾放下酒壶,叹口气道:“我也有难言之隐啊!”他抬起头直视着姑娘说:“不瞒你说,我就是你最后弹的两首词的写作者辛弃疾。”姑娘“呀!”的一声,惊叫道:“你就是辛弃疾,辛大人,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姑娘连忙离座施礼,辛弃疾郑重还礼,扶住姑娘坐下,两人似一对相见恨晚的老朋友,有道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话,互相推杯换盏,对饮起来。夜已经很深了,店堂里的客人已纷纷散去,姑娘站起身,对辛弃疾说:“先生,夜已深了,我扶你到客房歇息去吧。”辛弃疾由于多饮了几杯,趔趄着身子往房间走去,姑娘不放心,跟随其后扶住他。到了客房,辛弃疾坐在床沿,邀姑娘坐在自己身边,柔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贵庚几何?”姑娘红着脸答道:“我名海棠,年已十八了。”辛弃疾睁着朦胧的双眼,直视着姑娘,但见姑娘面如桃花,樱桃小嘴,婀娜多姿,娇艳无比。英雄爱美,世人皆然,他也就不能自持地将海棠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海棠对辛弃疾早有爱慕之意,也就半推半就,依偎到辛弃疾的怀中,二人耳鬓斯磨,缠缠绵绵,有说不完的情话,扯不断的情丝。英雄落难,仕途失意,巧遇佳人,面对红粉知己,化压抑苦闷为儿女之情腾涌,化激烈难平的幽愤为飞动跳跃的生命激情,这也是自然之中的事。红尘俗世,美人最爱英雄,如此一位潇洒伟岸的北国男儿,来此江南小镇,又怎不引得美人青睐。这一夜,二人共枕承欢,直至拂晓天明。

    第二日,辛弃疾要回京师赴任,海棠将辛弃疾送到垂杨系马的长江岸边,俩人依依不舍,把酒话别,约定来年再来相会。辛弃疾走上官船,立定船头,一步三回首的望着海棠姑娘,心中溢满了难舍难分之意。

    这一别就是两年,这一次辛弃疾由大理少卿调湖北转运副使,中途再次旅居东流。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旅店大门紧闭,人去楼空,海棠又不知流落何处?向人打听,有人说见过,但现在不知去向。辛弃疾沮丧地踱到一处村壁旁,面对村壁,他一手托墨,一手持笔,他要作词一首,把这段经历题写在这块村壁上,以作怀念之纪。
   野棠花落,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
   词的上片写了他以前曾在此处结识了一个女子,并生出爱慕之情,同时有了“一枕”的欢乐相会。这次重来时,已是“楼去人空”,只有似曾相识的春燕,呢喃私语,好像在向人诉说旧情。词的下片写对那个女子的深深思念。接着运用比喻的手法,写旧恨新愁如春江之水源源不断,又如入云的高山重重叠叠,把无形之愁恨,比作有形之山水,结尾处写道:“料得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

   辛弃疾在这首词中,借恋情之酒杯,烧胸中之块垒,由旧情难觅之憾,转向自己收复失地伟大抱负难以实现之恨,把他南归后十多年政治活动中的感慨和悲恨,全部凝结笔端,矫首高歌,奔涌而出,为东流留下了壮士豪气和绵延不断的美丽传说。

     辛弃疾在词的前面重重写下了《念奴娇。书东流村壁》几个醒目的大字,又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便掷掉了手中的笔墨,向着江边停靠的官船疾步走去,上船后,他站在船头回望了一眼东流,即命船老大张帆撑高,将船撑离江岸,径直向江心撑去,辛弃疾依然站在江板上,任凭江风掀开他的衣襟,侵淫他的肌肤,而嘴唇却轻轻的嚅动着,好像是在默念苏轼的《海棠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朦月转廊;只悲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他读诗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念罢,他再一次回望东流,忽然一幕远景让他的心潮再一次掀起了波澜。在远处他曾题词的墙壁旁,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影在晃动,好像是在读念他新题的词,突然那个人影发疯般的向江边跑来,越跑越快,越跑越近,跌跌撞撞,跌了又爬,爬了又跌,后来他隐约地分辨出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妇,然而,此时,船已张帆远航,辛弃疾只好向那个人影挥了挥手,心情沉重的使劲地拍打着船上的栏杆,就像了失去了理智般的仰天长啸,啸声如狮吼虎鸣,那声音向着江面的上空飘去,一直飘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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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6 10:3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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