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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清水湾的女人们《系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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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7 11: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清水湾的女人们《系列小说》
                   茅舍
               

              1翠花



         清水湾村因有一条清水河擦村流过而得名。在小山村的村口有一棵大柳树,浓荫华盖三间房子那么大,它是清水湾人遮风挡雨,乘凉歇脚的地方,也是村里人进村出村的唯一通道。早年外地卖针头线脑的货郎担子和接犁头补锅的匠人,就经常歇着担子在 这棵树下招揽生意。大集体那阵子,生产队长喜欢把全村人召集到这树下分工派活。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这样的集会少了,大柳树下一度冷清了许多。可是自从村里一拨人又一拨人出外打工,临离开村子时,他们的亲人总爱聚在这里与其依依话别。过后,漂流在外的游子,时刻想念着这棵柳树,他们留守在家的父母妻儿也时常依偎在这棵树下,思念着走四方的亲人,等待着每天邮差送来的信件、包裹和汇款单。这天清晨,笛笛笛的电动自行车声就在村前大柳树下响起,不知是谁呼唤了一声:“邮差来啰!”几乎就在同时,小山村家家户户的大门都“吱呀”一声敞开了,留守在家的老人、女人、小孩都一窝蜂地拥向大柳树下,看看自家的亲人可有来信,可有什么东西寄来。

        桂花、春花、翠花同时从自家屋场走向大柳树下,桂花慢慢腾腾,春花大步流星,翠花边嗑着瓜子边扭着水蛇腰,向邮差跟前靠去。桂花问:“邮递员同志,可有我的信件?”“有,一封信,一千元汇款”,邮差边答,边将汇单递到桂花嫂面前,桂花嫂从衣裳荷包里拿出一枚私章,哈了哈气,盖了上去,随后从邮差手中拿了信件和汇款单就回家了。大伙以羡慕的眼光望着桂花渐去渐远的身影说:“啧啧,还是跟个老实人好,贴心。”接着邮差将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递给了春花,大伙以惊奇的眼光看着春花那嘻笑盈盈的样子,交头接耳地说:“你看春花多高兴,大华不光写信,还寄了包裹哩,那里面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只见这时翠花凑了过来问邮递员:“可有我的信?”邮递员答:“没有”。只见翠花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又扭着水蛇腰走了。一位老太婆“呸”了一声,骂道:“一个骚货,连自己男人也不把她当个东西。”邮递员把众人的信件、包裹和汇款单分发完毕后,又笛笛笛地骑着电动自行车从原路返回去了,大柳下的人群这才慢慢散去。

      说来也巧,桂花、春花、翠花是同年嫁到清水湾村来的,桂花的老公是个憨厚的庄稼汉,名叫老根;春花的老公是个巧木匠,名叫大华;翠花的老公是个民办教师,名叫春旺。三个人嫁到清水湾村的那阵子,村里人都对她们刮目相看,因为她们都长得品貌端庄,如花似玉,看上去都水灵灵的,十分惹眼又讨人喜欢。只不过性格上有些差异。因为她们都是同年进村的,年龄又相差无己,所以平时情同姐妹很处得来,村上的人说她们是清水湾村的“三朵花”。而她们的男人也都是从小光屁股的好朋友,那年春上相约外出打工,现在都在海滨市找活干,老根与大华在建筑工地上一个干钢筋工,一个干木工活,春旺有文化,又会电脑,被一家公司聘请去当职员。三个男人走后三个女人过起了不同的生活,,春花和桂花合伙开了个豆腐坊,而翠花却形影孤单地过着放荡的生活。

      那天,她从大柳树下回来后,对春旺既不写信,又不汇款,打电话也不回,心中十分不满,越是不满,越想放荡。等桂花和春花前脚走出门,后脚她就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包矿的包工头陈胖子挂了个电话。她在手机里嗲声哆气地说:“陈胖子吗,你在干吗呀?你赶快来,想死我了。”陈胖子在电话中嘻嘻地笑着说:“小乖乖,别着急,我马上就到。”翠花接下说:“来时别忘了带些钱和香烟来,我正等着用呢?”“好,好,好,我的心肝宝贝,我立马就到。”大约过了个把钟头的功夫,陈胖子的车子就到了,翠花听到汽车声,立马梳梳头,擦了点口红,迎了出来,陈胖子还未进门,她就吊在陈胖子的脖子上,柔声柔气地说:“胖哥,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哟,等得我好急哟”。“乖乖,接了电话我就来了,有几十里路,车子要跑个把小时呢。”说着俩人相拥着走进里屋,连铺陈都来不及做,就奔向了主题。,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过后,俩个人都是大汗淋漓。泄欲后的欢欣,使翠花精神焕发,她起身梳洗一番后,就钻进了陈胖子的小车子,到城里上馆子去了。

       其实,翠花和春旺原本也是一对恩爱夫妻,年轻时他们还演绎过“梨园偷情”的喜剧。婚后,翠花和春旺的感情如胶似漆,但翠花好逸恶劳,不爱做,春旺在小学代课的工资又低,就萌生了出外打工的念头。春旺要出去打工,翠花坚持要跟着,俩人就把土地甩给春旺的父母亲,双双漂泊在外,过起了打工生涯。春旺脑子灵,电脑玩得转,被一家公司聘为职员,干抄抄写写的事情。翠花就在一家餐馆里当服务员,这个餐馆的隔壁就是“红灯区”,歌舞厅里,整天灯红酒绿,碰杯换盏,猜拳行令,猥亵调情,劝酒声,淫荡声如雷贯耳。开始翠花心里发怵,不习惯,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她开始学着城里女人描眉、涂口红,后来又隆胸、垫鼻梁,从此大胆地脱下了肥肥宽宽的布裤子,用牛仔裤、健美裤来勾勒身躯上的山川河流,整天脚踏高跟鞋,扭着水蛇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春旺对翠花的放荡行为心存疑窦,极为不满,又传闻她与餐馆经理有一腿,俩人大吵大闹一场,就把翠花赶回了老家。

      翠花回到家后,自以为自己在城里打过滚,见过大世面,已不再害羞和腼腆,她也像城里的女人那样涂脂抹粉,穿连衣裙,邀一些闲男闲女打麻将,甚至学着抽烟、喝酒,打发难熬的时光,到了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干些偷鸡摸狗的风流事,制造出一些不堪入耳的绯闻。村里的“九斤老太: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她们,同龄的女人对她的放荡行为也不耻,有的人见了面还要狠狠地“呸”一口,而她却不脸红,甚至还大言不愧地辩解说:“不就是玩玩吗,也不当真。城里还包二奶,找情人,风行什么一夜情呢。
转眼年关到了,桂花和春花的男人都先后回来了,而”翠花的男人春旺,过了腊月二十四,还未见到影子,她打了几次电话,都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女人接的。她气不过,到镇上邮电所打了个加急电报:“母病危,速回。”到了年30日的中午,春旺才提着一个挎包走进了家门,着急地问:“娘病得怎么样?”翠花斜视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家老娘好好的,就是小娘我心里不痛快。”“你!”春旺气得嘴唇哆嗦,“你怎么能这样呢?看来我跟你这个荡女人、恶女人没法过了。”“没法过就离呀!”“离就离!”“我知道你要离,听说你已有了新女人。”“有了又怎么样?你不是也在家里招野汉子么?”“怎么样,婚是好离的吗?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赔偿精神损失费,门都没有。念我们十几年的夫妻之情,我就把全部家产都给你总行了吧?”“那能值几个破钱?”……正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辆小车的汽笛声在门前响起,翠花立即奔出家门,她以为是陈胖子来了,哪知道是矿上的秘书小崔,他急急慌慌地走到翠花面前说:“翠花嫂,陈矿长遭车祸死了。”翠花心里一紧,忙问;“什么时候?”“今天上午自己驾车来接你去矿上过年的途中遭遇车祸的。”小崔答。翠花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鼻涕眼泪一齐涌了出来。小崔见状,发动了小车,呼啦一下开走了。春旺见状,也拧着挎包溜出了家门。翠花呆若木鸡,泪如泉涌……

      婚姻是一件瓷器,做好它很费事,很艰难。打碎它很简单,很容易。要呵护好婚姻这件瓷器,除了责任、胸怀、情感外,最重要的一条是道德。翠花的婚姻在道德之河中沉没,婚姻的瓷器打破了,她彻底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小村的四处响起了劈劈拍拍的过年鞭炮声,村子的上空弥漫着饭菜香和酒香。路人看见村前的那棵大柳下倚靠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嘴里喃喃地说:“陈胖子,陈胖子,为什么不接我去过年呀?”大人见状惊讶,小孩见状吓得撒开脚丫子就跑,满村地喊着“翠花嫂疯啰,翠花嫂疯啰”,喊声淹没在一阵阵的炮竹声中。

            2桂花
 
     清水湾的男人们纷纷离乡背井,走向城市,涌进了上个世纪末的农民打工潮。,家里只留下一些老人、小孩和女人,他们被人们习惯地称之为“留守族”。那些留守女人,用自己一双并不粗大的手含莘茹苦地把“女”字一笔一笔写在屋檐下,构成了一个个稳稳实实的“家”,成为走四方男人们梦中的宁静港湾。
桂花的老公是个憨厚的庄稼汉,名叫老根,那年春上他相约同伙外出打工,现在己有三个年头了。桂花刚才在大柳术下从邮递员手中接到了老根寄来的信和钱,她匆匆忙忙回到家,让未上学的小儿子拆开信念给她听,丈夫老根在信中说:“桂花妻,孩他娘,你辛苦了。我在外边一切都好,就是受不了城里人的白眼,所以我拼命挣钱,就是要攒足儿子上学的学杂费,另外汇点钱给你买买化肥。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没有肥料是兴不好庄稼的。望你保重身体,教育儿子好好学习,长大了也要做个城里人,不要像他爹那样没出息,整天受城里人的窝囊气……”桂花静静地听着儿子念完了信,双眼噙满泪水对儿子说:“你看,你爹左一封信,右一封的信,都是嘱咐你要把书念好,你们可要听话啊!”“知道了,,我这次考了第3名,爹听了,总该高兴吧?”小儿子答道。桂花抹了抹了泪水,对儿子说:“下午放学给你爹写封回信,告诉你们近来的学习成绩,也让他高兴高兴。”“嗳!”说着,儿子背着书包一蹦三跳地上学去了。儿子走了,家里剩下桂花一个人,她心里空落落的,由不得又想起了远在他乡的老根,想起了这些年的生活。
和中国大地上许许多多村落一样,清水湾的土地,只宠幸粗壮的骨骼和强健的肌肉,只崇尚宽厚的肩膀和暴出青筋的大手。桂花,原本也是娇娇嫩嫩花花玉玉的妙龄少女,她在爹娘的慈爱而苛刻的目光盯视下,在将好吃好喝好穿让给哥哥弟弟的喝喊声中,在穿针引线纳鞋缝补,厨上厨下烧饭洗涮和推磨舂碓中渐长渐大,当她长成一个个水灵灵的大闺女的时候,又自自然然平平凡凡地遮着红盖头在欢快的唢呐和猛烈的炮竹声里或忧或喜地迈进了男人家的门槛。从此,她们便和她们的祖母母亲姑姑婶婶们年轻时一样,结束了少女的无忧无虑的日子,挑起了沉重如山的家庭生活重担。
 
     桂花与老根夫妻恩爱,自嫁来清水湾起,夫妻俩就同出同归,同起同息,就像俗话说的“秤儿离不了砣。”老根动身的那天,桂花舍不得老根走,显得格外的温存。做了不少好菜,还烫了一壶好酒给老根喝,自己坐在旁边不断给老根夹菜。那天晚上,她用粗糙的手指给老根挖痒,用和风细雨消除老根的疲劳,用宽阔胸部做一面床,让老根在上面淋漓尽致地做了一个甜蜜而美好的梦。老根走后,桂花就孤单一人无怨无悔没日没夜的在田地里忙活着,当蛙鸣将春天的气息传给小村时,桂花也和村里其他农妇一样,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离开了冬天爱坐的火桶,扶起犁铧,牵着老牛,划开了板结的冬闲田,紧接着开沟整畦,选种浸种,播籽育秧。当布谷鸟开叫的时候,她又默默地躬着身子边插边退地栽着秧,用灵巧的双手编织起一张绿色的大网,把单调的黄土地打扮得更加生气勃勃,绿意盎然。而当那一曲蛙鸣再一次腾起时,那些栽下去的秧苗由于阳光的溺爱,已齐刷刷地长成了稻杆,那杆头上的稻穗开始弯腰低首,变成了桂花两耳上的银坠。转眼间,蝉声鸣噪,小村一提脚又童话般地迈进了夏天的门槛,桂花这时一头扑进了稻花的香气里。田块中,稻籽由青变黄,玉米拨节飘须,西瓜遍地打滚,大豆响着风铃,连丝花草也牵红挂绿地长满了田垅。当四野间无边的金涛,涌涌荡荡,其美无比的秋收季节又来了。紧接着又是忙割禾、打谷、筛晒、细心而谨慎地收获着一年的血汗,当秋粮归仓,稻草上垛,丰收锣鼓敲响彻云霄的当儿,桂花就心花怒放地向千里之外的老根打电话,桂花在这头说:“老根吧,孩子他爹,你好吗?”“好,好”,老根在那头说。“你和孩子们都好吗?”“都好,你就不要挂记了。今年的粮食收得比去年多,家里的肥猪也长得有二百多斤了,一缸入冬的酸菜,我也早早腌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尝……”“好了,只要你和孩子们好就行了,你要多保重,别太累了。”“你在夜里想我不?”桂花在电话里头轻轻地问。对方的老根有些紧张,呐呐地说:“哎,哎,这里人太多,不好说。”桂花放下电话,怅然若失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轻轻骂了一句“你这个冤家,怎么不说想我呢?”

   恪守妇道,又不常出门的桂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她心里只有男人、孩子和这个家。她没有多少奢望,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眼看年关到了,老根何时回家?去年这个时候,桂花也是这样急切地盼着,可是后来不仅没有盼到老根的人回来,却盼来了邮递员送来的一封家书和500元汇款单。老根在信上说,他在A市替建筑商打工,按帐结算应当有1万多元收入,可是正当工人们准备领钱回家过年时,这个老板却忽然乘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跑了。工人们四处打听,遍市寻找,仍不见踪影。一同来的打工兄弟们只好集体到市政府上访,期望政府能帮助要回他们的工钱。现在市里劳动部门正在想办法,他们一伙只好呆在工棚里等待。所以他向一位老乡借了五佰元钱寄回来给桂花置办年货,等钱要到了就回家过年。桂花接到信后,心里凉了半截,要是钱要到,那是千好万好,要是要不到呢?难道老根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工棚里过年吗?桂花越想越急,她急匆匆地将老根寄来的钱和家里结存的钱凑在一起,给儿子添了新衣,置办了一些年货。她暗自思量,如若腊月廿四,还不见老根回家的话,她就带着儿子搭车到A市去寻老根,一家三口,一同在工棚里过一个团圆年。转眼腊月廿四就到了,桂花从早到晚,一直倚在大门旁向村外眺望,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时仍不见老根的身影。到了晚上,她先是到邻居大嫂家委托她代为照顾家,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行装,用蛇皮袋装了腊鱼腊肉和粉丝、山芋粉一类的过年食品和一瓶老根爱吃的冻米糖。这一晚她一宵没合眼。天一亮,她就牵着儿子走出了家门,她要趁早赶到县车站,搭乘9点钟开往A城的长途汽车,估计明天中午就可以到达A城。当她在县城汽车站进进出出的人堆里拥挤时,忽然她的眼前一亮,只见从长途车上走下一位带着一身疲惫的男子汉,那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老根吗?她下意识地用手扯了扯3岁儿子的衣袖,指着前方说:“宝儿,您爹回来了!”宝儿黑眼珠乌溜溜一转就发现了自己的爹,他人小机灵,一下子就挤到车前呼唤着:“爹,您回来了!”老根开始一怔,当他明白过来后,立即张开双手,把儿子揽进自己的怀里,桂花站在旁边,激动得两腮挂满了泪水。在回家的路上,老根向桂花数说了政府帮助农民工要钱的经过,无比感慨地说:“千好万好还是政府好,要不是政府帮要钱,今年的年就要在街头上过了。”桂花听了心里酸溜溜的,又暖融融的,忙走上前去,挽着丈夫的手,一家三口脚步轻快地往家赶。
  
   可是今年呢,会不会出现去年一样的情况?正当她这样思前想后时,只见村前大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村里走来,她定眼一看,那不是自家的老根吗?桂花胸口朴朴地跳着,高兴得喜泪盈眶,一迭声地说:“这就好了,我们一家人总算安安心心地过个团圆年了!”这时候,不知谁家的小孩提前放起了过年炮,村头巷口飘溢着大人小孩的欢声笑语,一种轻快、欢乐的年味在山村人心中流淌。

            3春花 


   春花生于山花烂漫的春天,所以爹妈给她取名叫春花。

   春花生来就乖,月子里从不吵闹,让大人安稳。“七坐八爬”,周岁就撒开脚丫子走路了,摇摇晃晃的,跌倒了爬起来又走,连眼泪也不掉一滴,村里人说这孩子有股倔劲,跌了个“狗吃屎”也不哭。爹娘对春花视为心肝宝贝,幼小就惯着。虽然家庭经济拮据,但在她身上从来不吝啬。春花呢,确也从来不惹大人生气,人见人喜。她7岁进小学,12岁进初中,后来进高中,都是一帆风顺。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春花高二那年,一场车祸把这个家庭推向了灾难的深渊。那一天,春花爹爹开着手扶拖拉机运茶叶下山,转弯处,由于没有及时换档,连人带拖拉机栽进了山沟里,当人们把他从沟里拖上岸时,春花爹已是奄奄一息,抬回家就断了气。春花娘哭得死去活来,或许是丈夫突然遇难打击太大,不久春花娘的眼睛就失明了,一个瞎老太婆怎能侍弄得了茶园和山地呢?春花只好忍痛辍学,回到了这山旮旯的小山村。

   父亡母瞎,习惯了一帆风顺的春花,实在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当她挑着行李走进家门时,就扑咚一声跪倒在母亲的脚下,嘤嘤嘤地哭了起来。母亲用粗糙的双手摩摸着她的肩头和辫梢,无奈地说:“女儿,娘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爹走了,我们娘俩总还得活下去呀!”春花泪眼婆娑地仰头望着老了许多又突遭失明的母亲,咬咬牙说:“娘,我懂。只要有春花在,俺家的门面还能撑得起来。”娘用双手扶起了春花,哆嗦着嘴说:“我的乖女,娘要是不瞎,说什么也不让你退学。”“娘,别说了,女儿知道怎么做。”

   春花从此以后,一面细心侍候着可怜的母亲,极尽孝道,一面像一个大男人那样支撑起这个家。田里、地里、茶园里,忙了外面忙家里。转眼一年过去了,茶花凭着自己的勤劳双手,总算把这个家从贫困的边缘上拉了回来,日子开始渐渐好起来,娘的眼睛经过治疗,也恢复了一些亮光,母女俩从痛苦的阴影里走出来后,惨白的脸上开始红润起来。春花随着年岁渐长,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大大的眼睛,细挑的眉,还有那乌亮的头发,苗条的身材,从头到脚,该凸的凸,该曲的曲,一切都变得那么妩媚动人。

  春花有位中学时的同学名叫大华,也是因为家里穷中途辍学的。大华与春花家相距不远,相同的经历使他们平时走得很近,见了面总有说不完的话,随着年岁渐长,大华也变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且长得英俊洒脱,又学得一手好木工手艺,于是二人就自由恋爱起来,然而一旦议起结婚的事,却有一道难题横在他们的面前,那就是春花娘眼瞎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还是大华的心肠的好,他说服自己的父母,自己嫁了过来,成了“倒插门的女婿”。婚后二人相亲相爱,孝敬老人,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

   打工潮兴起后,大华提出外出打工,春花先是有些舍不得,后来村里大部分男人都出去了,她才同意。大华走后她天天盼来信,今天在大柳树下终于从邮递员手中接到了大华寄来的信和包裹,她急急忙忙跑回家拆看,这时桂花却来了,她连忙搬凳招呼桂花说:“桂花姐,坐吧”,桂花和春花是好姊妹,两个男人都在海滨市打工,平常谁的男人来了信都要互相打听打听。桂花坐下后问:“大华寄什么东西来了,信上咋说的?”春花重新拿起信抖抖包裹说:“大华在信中说了他们几个人在海滨市打工的艰难,还寄了几本《农村百事通》杂志来。”“信上咋说的?”桂花问。春花答:“信上说他们到了海滨市开始人生地不熟,难揽到活做,就流宿街头,饿了买几个馒头就着家里带出来的咸菜、辣椒酱凑合一顿,有一次遇上城市大清查,活还没揽到,就被拉进执法单位,查证件,罚了款。还有一次在大街上,被一辆小汽车撞倒街中央,一位阔老,走上前踢了他几脚,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这些乡下人,在农村里老老实实做庄稼,到城里乱跑干什么?’他们就这样东跑西颠,到处碰壁,后来见菩萨就拜,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工地,把好话说尽,才揽上了活做。工棚座落在城市条件最差的地方,没有自来水,没有生活用电,用破旧材料搭起的临时住处,既潮湿又肮脏,盛夏季节,蚊蝇扑面,无处洗澡,真是苦不堪言。民工们就在这最脏、最累、最苦而报酬很低的环境中出卖苦力,一个工期下来,能结算到现钱,就算走运。这一次大华没有结上账,暂时汇不了钱回来,但是他却上了一趟新华书店买了几本《农村百事通》杂志寄了回来。他在信中说:杂志上有不少农村种植、养殖、加工业方面的资料介绍,让我多看看,再琢磨琢磨,最好在家里就近办个小企业,在城里打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春花将大华信中的话大致说了一遍,接着以征询的口气问:“桂花嫂,你看我能办企业吗?”“能,你一向来大胆泼辣,敢说敢干,又有文化,当妇女队长那阵子,把妇女活安排得条条理理,谁个不夸!”桂花以肯定的语气回答。“那么,你看我们能办什么企业呢?”春花又问,桂花倒反问起来:“是呀,我们这个穷地方,能办什么企业呢?”春花想了想说:“不久前我看了报上介绍葛公豆腐走俏尧城的消息,说那里恢复了老字号作坊,挖掘了传统工艺和配方,生产的豆制品在尧城十分抢手,现在镇里正在引导这些豆腐坊走‘公司+农户’的路子,建立千亩无公害黄豆生产基地,通过加工开发豆制品,利用其下脚料又去发展相应规模的生态养殖业,形成一条绿色食品生产链,我看这事我们这里也可以干。”桂花沉吟半晌说:“要说别的咱不会,但是做豆腐还能行。”春花说::“我们做豆腐只是每年过年做点豆腐,要想做出点花样,还得上葛公豆腐坊去学学才行。”“你去学,一定能开窍”桂花说,“我去学,家里谁来照顾?”春花为难地说。“我给你照顾,反正屋连屋,也隔不了几步路。”桂花答。“那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过两天我就动身,我们要不要约约翠花,看她能不能一道去,反正她也没事。”“好咧,我俩这就过去看看。”桂花边说边拉春花起身出门。

   桂花和春花来到翠花门前,只见大门紧闭,她俩在窗下侧耳细听,屋里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那男的说:“小宝贝,可把我想死了!”嘴里说着话,又好像在动手动脚。女的似乎在退让着,嘴里说:“陈胖子,你还来真的哩,我跟你明说了,咱们是一夜情,一夜情,懂吗?”听女的声音是翠花,只听那男人又说:“我懂,一夜就一夜情,二夜就二夜情,春旺回来了我就不来了好吧?”翠花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轻轻地说:“说好了,我们是玩玩,春旺回来了,你就不要老缠我了。来吧,来吧,老娘也正想着哩!”话音刚落地,屋里就传出了淫荡声,桂花和春花羞得两颊绯红,掉头走开了。

   指望不上翠花,春花决定和桂花先联手干起来。可是桂花虽然口头答应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一直恪守妇道,又不常出门的桂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更不知道私人企业已是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当春花约她合伙办豆腐坊时,由于自己心里没底,虽出于情面口头答应了,心里还嘀咕着老根是否答应,于是她偷偷地给老根拨了一个电话,老根在电话那头说:“这是件好事呀,你就大胆跟着春花干吧”。桂花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第二天倒催起春花快快启程,到葛公豆腐坊去学手艺。

   第三天,村里人忽然见不着春花的面,问桂花,桂花佯装不知。于是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个月后,春花出现在村口,人们才知道她上葛公镇的豆腐老作坊去学做豆腐去了。回来后,春花就与桂花合伙开起豆腐坊来。俩人列了置小钢磨等工具的清单,算算账,先要投资千把元,因为大华这次没寄钱回来,桂花答应先由她把老根寄来的钱垫上,商定后,春花就心急火燎地带着钱上了一趟县城,把要办的东西都办齐了。春花将自家的偏屋腾出来做加工厂。两人说干就干,又把自己家库存的黄豆拿出来,当晚就做成第一锅豆腐,第二天早上,春花就挑着一担新鲜豆腐走街穿巷,吆喝着叫卖,仅只一个上午就卖完了。从此以后,她们俩头天晚上睡觉前磨好浆,榨好渣,点好卤,做成豆腐,用板子压结,第二天就挑豆腐卖,一个月下来,把账一算,除去成本,一人还分了几百元钱。春花和桂花欣喜异常,分别打电话向各自的丈夫报了喜。大华和老根很高兴,鼓励她们继续干下去,并建议要多开发几个品种如水豆腐、豆腐茶干、千张、豆腐油、豆腐渣、臭豆腐、油炸豆腐等等,她们又按照丈夫的意思,找了几个帮手,开发出了新品种,还在镇上设了个专卖点。“两花豆腐”及豆制品从此在镇上畅销开来,家庭主妇们反映,她们做的水豆腐色泽白嫩,绵软可口,吃起来确与正宗的葛公豆腐,味道别无两样。下一步她们商量学葛公镇的样子,联系更多的农户,把规模再扩大一些。

   转眼年关到了,大华接到春花催促回家的信,提前于腊月20赶回来了。离开海滨市前,他遇到了一个在北京开仿古家具店的老乡,这个老乡说起来还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多年未来曾晤面,突然在海滨市相见,真可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十分亲热。大华邀那位老乡到酒楼里去坐坐,他们边喝酒边谈心,谈了近几年打工的经历,那位老乡也是个木工,在北京城先是给城里人搞装修,后来看见古家具市场上一些仿古家具十分走俏,他就回乡收购了一些旧式漆器运往北京市场上去卖,结果赚了大钱,后来他邀了一些木工朋友合伙开了个仿古家具厂,从家乡运木材到北京加工销售,生意越做越大。谈完这段经历后,那位老乡对大华说:“你也是个木工,何不到北京与我合伙干?”大华答:“到你那里干,行业对口,人又熟,按说是件大好事,可是我媳妇在家里开了个豆腐店,人手忙不过来,写信要我回去。”“呵呵,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老婆。要不这样吧,你回去后就给我弄个分店,收购木材,加工半成品,然后运到北京来,我投入资金,红利五五分成,怎么样?”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华连忙表态说:“谢谢老哥帮忙,我回去就办。喝酒,喝酒!”从酒楼出来后,大华和那位老乡均已酩酊大醉,他们勾肩搭背,相扶着走出酒楼,带着行李乘上的士,一起到了汽车站,又各自分乘着汽车,向着年味浓浓的家乡奔去。
春花见大华提前回来过年,心里非常高兴,那天晚上,她弄了几个大华喜欢吃的菜,热了一壶自家压的糯米酒,两个人坐到桌前,你敬我,我敬你,三杯酒下肚,大华的脸红红的,春花的脸也红红,大华浑身热烘烘的,他两臂一拦,抱住春花走进里间,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宽衣解带,亲密地抱在了一起……木桌上的饭菜早已没了热气,屋门半掩着,人睡着了,门外卧着的那只大黄狗,也睡着了,睡得好香好甜。
   过罢年,春花和大华夫妻两就忙开了办家具厂的事。这一年春花家的家具厂、豆腐坊都开得红红火火,成了远近闻名的个私企业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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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8 09:05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小说用对比的手法,写出了翠花、桂花和春花三个人在相同环境下的不同命运。其实命运就在自己手中,有时候,和环境并没有多大关系。一个人,无论在任何环境下,只有愿意,就可以活得很高洁。

赞同。欢迎茅舍来小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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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7 16:44 | 只看该作者
小说用对比的手法,写出了翠花、桂花和春花三个人在相同环境下的不同命运。其实命运就在自己手中,有时候,和环境并没有多大关系。一个人,无论在任何环境下,只有愿意,就可以活得很高洁。
2#
发表于 2007-9-7 15:15 | 只看该作者
叙事语言很到位,人物形象很鲜明,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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