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自行车被借走了

虹静

　　　　　　　　　　　　　　　　　•虹静

　　亚强失踪了！他的战友伟军四处找他找不到。手机，电话挂了上百遍就是没有人接。第一天这样，伟军感觉有点奇怪，第二天这样，伟军感觉不对劲儿，第三天这样，伟军毛了，他想一定是亚强出事儿了。否则，亚强是不会不跟自己联系的。伟军急出了一身虚汗，他一路小跑地来到亚强家。

　　亚强住在老楼区的六楼。伟军爬上来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门铃响了好多久没有人出来。伟军用拳头砸了一下门，骂道：
“这个王八藏哪儿去了？难道让女人的水淹死了不成！”

　　伟军刚要下楼，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彦民的电话。他像找到撒气筒似的嚷了起来：“喂，彦民啊，亚强这小子是不是让女人的腿给压住了，连个电话都不能接？”

　　“没有。”

　　“什么没有，我连续三天给他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一定是他妈的老婆跑了，栽倒在哪个女人怀里吃奶去了。要不怎么会找不到呢？”

　　“别瞎扯了，亚强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这是性饥渴，像他这样老婆跑了半年的人，咋能消消停停的在家呆着？不出去找，咋受得了？我就是担心他妈的这小子正经惯了，一旦遇到释放的对象，非搞得虚脱不可！”

　　“得了，你别说了，亚强都被你气笑了，说中午这顿饭你请客，他花钱。好好感谢你这三天对他的关心和关爱！”

　　“别卖关子了，他在哪儿，我都要急死了！”

　　“在我这，我们在我家旁边的狗肉馆，你来吧！”

　　“啥？你们他妈的咋想的？平时咱三走到哪儿都是一对半，今个儿咋把我给甩了？不行，我得找你们说道说道。”
伟军收起手机就咯噔、咯噔地往楼下跑。

　　伟军走在街上，一缕阳光照射在他身上，他感觉舒服多了。苏城的秋天，下午的阳光还是温和的，这让人感动。

　　伟军知道亚强没事儿，他的心如放下了石头踏实了。心想，彦民，亚强都是跟自己一个部队里出来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想当年在绿色军营中，他们三还是捋鼻涕的半大小子。如今一晃儿，儿女齐腰，扔了三十奔四十了！可不知道怎么的，对伟军来讲，每天跟亚强、彦民通上个电话或聚到一起搓一顿，整点儿小酒，胡侃胡吹，倒是对生活减压的最好药方。也不到哪年哪月那天开始，他们几个是天天通电话，每周必须聚一次。而今天，伟军确实着急了，他连续三天与亚强失去联系，怎么能不着急呢？所以上午一下班就到亚强家来了。听说亚强在彦民那里，虽然说是一块石头落地了，但是人却气得鼓鼓的，像蛤蟆似的。干吗呀，你们俩在一块不告诉我，让我干着急！

　　伟军甩开步子往彦民那儿赶，他顾不得老婆给他买的新皮鞋了，只要能早点看见那两个家伙，好好会会气，就算是鞋被踢开了口子又有什么呀！

　　伟军一阵风似的在大街上飘过。他的风衣的衣摆在秋风里潇洒地摆动着。他把两只手插在衣兜里，自然地收紧了腰，乍现出他宽阔的肩膀，把一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偶尔招来了美眉的目光，他就走得更快了！这让他感觉到生活美好得很。

　　伟军是苏城邮局的保安，也就是咱老百姓说的把大门的。黑白两班倒，悠然自在。亚强转业后被分配到生产资料公司，在部队做过文书的亚强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而且写一首好钢笔字，回到地方进了公司，深受领导重用。九十年代初，生产资料公司那是多好的单位呀，上班喝茶，奖金照发，特别是亚强跟着领导屁股后，早晨钢笔转（写点儿材料什么的），中午盘子转（陪着领导吃喝），晚上裙子转（陪着领导上舞厅）。更让人羡慕的是，亚强刚上班就有很多名门闺秀投怀问抱，那风光劲儿，简直把伟军嫉妒死了。自己根本就没法跟亚强比，一米七五的个子算是标准了，但是黑得跟铁塔似的，只有老母亲常夸他，我们家的伟军呀，比小时候白多了，小时候跟土豆似的，掉到地上找不着。伟军到不在意自己黑，黑色素多了健康，可是他很羡慕亚强的那手钢笔字，羡慕亚强说话文绉绉的样子。自己这辈子是学不来的。想当初，自己初中未毕业开始混社会，拿刀拿枪的四处打抱负平。他的父亲怕他学坏了，才送他去当兵。有句老话说的好“跟凤凰走，永远都是俊鸟”。一进部队，他就跟亚强，彦民分到一个班了，伟军跟着亚强虽然没有学来那手漂亮的钢笔字，却改掉了打打杀杀的坏毛病，但是满嘴脏话怎么也改不了，他妈的，口头语，就连班长都拿他没辙。一晃，三年的军营生活就结束了，他们三个回到苏城，亚强进了企业，彦民干了个体，自己顶了父亲的班进了邮局。当年的邮局怎么能跟生产资料比呢？所以，给伟军介绍的对象不是开发廊的就是卖水果的。没有一个有正式工作的。最后，伟军选了一个开发廊的，虽然不好看但是很能干。而亚强那可是真挑花眼了，选来选去，选了本单位的职工纯凤。这纯凤除了漂亮外还有个优点就是娇气，让谁见了都怜爱。她站在亚强身边绝对是金童玉女。他们当年的结合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伟军曾当着纯凤的面说，亚强你真有福份呀，要是我能取纯凤这样的美女，就是过上一天，幸福死了也愿意。大家哄笑说，月老就是不想让你幸福死，才用红绳把纯凤跟亚强拴在一起了。

　　山水总是轮流转，九十年代过去了，二十一世纪来了。邮局工资上千，奖金超百，就连伟军把门，每天都给补助费。生产资料公司却不知道在哪届领导的一句话下解体了，亚强两口子双双下岗。亚强手中的钢笔再也不能帮他养家糊口了。一个大老爷们四处找地方打工，没有办法，孩子要上学，老婆得吃饭。纯凤在家呆不住，她找了一家服装店帮人家卖服装。搞服装的都知道，这卖服装的就是衣服架子，你穿什么卖什么，顾客不看模特看你卖货的。纯凤虽然三十四五了，可依然身材窈窕，穿什么都打眼儿，她的货卖的好，老板很喜欢她，一来二去，她就跟老板好上了，这不，跟那个老板跑了，已经半年多没回来了。亚强把离婚起诉书都交到法院了。这婚是离定了。

　　伟军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世道还真说不准，纯凤咋能说跑就跑了呢？他替纯凤惋惜，替亚强气不过，可不知咋的，自从纯凤跟那个老板跑了，他的心总不是滋味，纯凤的一颦一笑总在他的眼前晃动，揪得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疼痛。他甩了一下头，想把不该记起的忘记，自己必定是亚强战友，一个军营里出来开的，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别让亚强想不开，帮他物色个好对象。

　　伟军拐了几个弯就到彦民家旁边的狗肉馆了。推门进去，看见亚强正跟彦民坐在一个角落里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就扯开嗓门喊：“亚强，你真他妈的不够意思，你有事儿咋不跟我说呢？我他妈的，还以为你被女人的水给淹死了呢！”

　　“没，没啥事。”

　　“不就是女人吗？还没有，等你离婚离利索了，我让我媳妇在她发廊给你找一个有手艺的。”

　　“不用了。”

　　伟军仔细看看亚强，他本来以为几天不见，亚强会因为离婚的事儿把自己搞得胡子拉茬的憔悴不堪，没有想到，这小子像往常一样，干干净净，文绉绉的。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在饭店打杂的，正在闹离婚的中年男人。

　　“你有事儿，找彦民有什么用？他连婚都没结过，懂几个问题！”

　　“快坐下吧，我不懂，你说说还不成！”彦民笑嘻嘻的让伟军坐下。

　　伟军脱下风衣坐在椅子上，让服务员上白酒。哥仨推杯换盏地整了起来。

　　酒过三巡，亚强就是不提他离婚的事儿，伟军实在是憋不住了，问：“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我以为你要离婚，想不开，或者吃药或者找女人，走极端了，可把我吓坏了！”

　　亚强看看了彦民，然后又看看了伟军，拿起一张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巴说：“纯凤回来了！”

　　“啥？她回来了？回来了更好，省得费劲，听说协议离婚双方签字就完事。离了，你别上火，我让我媳妇给你找一个，以后呀，找对象得找踏实的，能过日子的，漂亮的不行，养不住！”

　　亚强听了，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然后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他有些哽咽地说：“你不知道我当时听说他跟人跑了，差点儿没气疯了，我真想拿把斧子给他们都劈了！”

　　“别，别想不开，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又都是！”

　　伟军平时讲话粗鲁惯了，想劝人也找不到好词。但是他知道这平时呆了吧唧的人一旦动起狠了，非出啥大事儿不可，所以知道亚强开始闹离婚后，他总是给他打电话，请他吃饭，哥们吗，有难处，总得帮一把。

　　“想离就离吧，像我这样单身多好，啥时想做新郎啥时候就做，看你们活得多累，一会儿老婆一会儿孩子的。”彦民说话总是笑嘻嘻的，说话也总是半真半假。

　　亚强看着他眼前的两个战友，自从十六七岁就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能像兄弟一样不容易啊！想到这他再也控制不了了，撇扯撇扯哭了。

　　伟军看着亚强哭了，拿起酒杯一仰头，把半杯白酒都喝了。酒一进肚，血液就沸腾了，他一把抓住亚强说：“纯凤走了就走了，她他妈的见利忘义，忘了你对她那么好，将来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要咒她！”亚强甩开伟军的手，瞪着伟军，眼睛里放射出两道凶狠的光芒。这光芒让伟军不寒而栗，他看到了愤怒，仇恨还有鄙夷。

　　伟军的似乎从亚强的眼睛里读懂了什么，他刚才还热血沸腾，现在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而且他感觉到冷，感觉到腿在发抖。

　　亚强瞪着伟军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转移了眼神，落在他手边的杯子上。他的酒杯里还有大半杯白酒。

　　“其实让我生气的不仅仅是那个老板……”

　　亚强瞪着那个装着大半杯白酒的酒杯，就像一个枪手瞪着他的射击目标。

　　伟军的心开始急促的跳动，他满嘴的脏话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他也愣愣地看着那个酒杯。

　　有时候，一年的时间就那么一眨眼就过去了，可有时候，几分钟就像一年那么漫长。亚强瞪着那个杯子足足有三分钟，然后，忽然站起来，像在党旗下宣誓那么庄严地说：“我不想离了！”

　　“啥？” 伟军从嗓子眼里发出这个字？他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忙稳了稳自己说：“你他妈的咋想的？你不是说已经起诉了吗？”
　　
　　“这几天我躲在彦民家里想了好久。是我太穷了，纯凤才跟人家跑的，我想离婚是以为她找到了幸福，但是现在她被人甩了，没地方去，我不能不管她。”
　　
　　“你也太善了吧！”
　　
　　亚强失神地瞪着酒杯。半天才回过神来，拽过一张餐巾纸，习惯性地擦了擦嘴巴说：
　　
　　“现在不是善不善的问题，是一个家庭的问题。她回来了，她还是孩子的妈，我还是孩子的爸，这个家没有散，跟原来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如果离婚了，我在娶一个，她再嫁一个，那么这家怎么都不完整的了，孩子不是没有妈就是没有爸。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就当她是自行车，被别人借走了，如今还回来，擦吧擦吧将就用吧！”
　　
　　亚强说完，端起酒杯“咕咚、咕咚”把杯子里的白酒都喝了，然后把杯“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上，抓起一张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巴，并把那张餐巾纸揉成团扔在桌子上说：“我在吧台压了一百元钱，你们俩慢慢的喝，我去接纯凤！”
　　
　　亚强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走了。
　　
　　“自行车被借走了？”伟军重复着，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忽地站起来，抓起风衣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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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欢迎虹静光临小说版！小说不错，很合章法，文笔也好。写了一个生活故事，提出了一个有意思的生活观点。只是感到小说情节稍显平淡了一点。

虹静

谢谢~

王影

最初由 赵振王 发表
拜读大作,好!

先占个坐，一会读。

赵振王

拜读大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