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回家

清茗

　　又是一个月底的周末，公司允许所有的员工休假三天，按照以往的惯例，安静又一次买好了一大堆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足足装了几个大大的手提袋。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安静是一个极其安静的人，她清秀的外表如同她恬静的灵魂一样招人疼，惹人怜。在经历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她独自在这个并不算十分拥挤的小城里工作和生活。直到今天，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前夫和她最好的朋友在床上缠绵的那一幕，每当想起他们颓废的喘吸和放荡的笑声时，安静的胃里就像被拧了一个滚儿一样难受，直到她把胃里所有消化和未消化的东西全都吐得精光，她的心才得以平静下来。她直到今天都想不通，为什么和自己谈了六年恋爱的男朋友，在成为自己丈夫的第七个月里，就和自己最亲密、最信任，也是她最依赖的朋友上了床，而且还不是在宾馆偷偷摸摸的开房间，而是直接趁着她出差而交溶在自己家里的床上。令她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丈夫背叛她，却没有丝毫的愧疚，甚至还有点不以为然，他竟然对他说那只不过是因为她不在家，而他旺盛的欲火烧得他将要爆炸的时候给自己寻找一个释放热量的对象，让自己的生理问题有一个恰当的缓冲而已。当安静向丈夫提出离婚之后，丈夫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着她的大腿嚎淘大哭，却没有一句道歉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的说他离不开安静，舍不得他们这个曾经让多少人羡慕的温馨的家。

　　“希望你能好好的对田雨，跟她结婚吧，她是一个好姑娘，祝你们幸福！”

　　安静让自己坚强的笑了笑，她甚至还替满脸泪痕的田雨擦了擦眼泪，她的手一如往常的柔软，她的姿势依旧优雅如初，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潇洒，那样的自如，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其实这样的安静在将丈夫和最好的朋友堵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经让自己坚强过一次了，她那声轻轻的、带有礼貌色彩的“对不起”，让缠绵在床上的两个人呆若木鸡，直到她将门轻轻的替他们掩上之后，床上的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可我不爱她，一点都不爱！”

　　“我不会跟她结婚，我不会跟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

　　安静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刀割成两半一样，大滴大滴的血从割破的心脏里涌出来，那鲜红的颜色在太阳的灼晒下异常的刺眼，几乎将她的眼睛刺伤。

　　“你不爱她，为什么跟她上床？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背着我跟别的女人上床……”

　　安静真想把这些话大声的说出来，然后再打丈夫一个耳光，可她并没有这样做，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坚强的让人感觉到可怕的一个人。

　　离婚后，丈夫真得没有再结婚，他说非要等安静结婚之后他再找个女人结婚。而田雨，这个曾经是安静最好的朋友，曾经跟她一起在枕边说过无数悄悄话的闺中密友，在安静离婚之后，一个人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她临走前想跟安静见一面，但安静礼貌的推托说自己感冒发烧而没有去见她。说实话，安静很想去见田雨最后一面，但她知道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勇气能够面对这一切，所以她没有答应田雨的请求。其实安静完全可以像普通的女人一样，把田雨冒个狗血淋头，然后就此断交，但她做不到，毕竟两个人是从初中到大学十几年的感情。但谁有能体会到让自己最亲最相信的两个人背叛的那种感觉，安静把所有的一切都锁在日记里，永远都不想去打开，永远都不想再提及。

　　“你知道，我是不会爱上你丈夫的，我有自己爱的男人，这你也是知道的。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就算自己亲身经历过，亲身尝试过，也是说不清楚的。我不想说那些俗气的道歉的话，我只想说要好好爱自己，好好保护自己，别再让自己受到任何的伤害……”

　　田雨留给安静的信上有这样一段文字，这让安静很是费解。是啊，田雨有一个和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而且两个人的婚期都已经定在明年的“五一”黄金周，而且田雨和男朋友的爱情简直可以用轰轰烈烈来形容，田雨甚至为了男朋友把原本长到腰际的一头秀发剪成了齐耳短发，因为男朋友喜欢小时候田雨留短发时的模样。就是这样的一个田雨却在安静离婚后毅然和男朋友分了手，至于她为什么要和男朋友分手，安静就不得而知了，但她知道田雨的男朋友并不知道那件事情，只要田雨不说，他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因为安静和前夫两个人都不会把那件事情说出去的。

　　安静打算坐公共汽车回家，因为她的电动车忘记了充电，电源不足的电动车是没有办法骑到家的。安静的父母都是老实八脚的农民，安静是她所在的那个小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两个月前，弟弟刚刚娶了媳妇，而娶媳妇的钱大多数都是安静出的。安静上大学没花家里多少钱，除去第一年的学费是家里给出的之外，剩余三年的学费都是她靠给别人做家教和打工挣来的。安静没有把自己离婚的事实告诉家里人，她不愿意让年老的父母再为自己操心，而另外一个原因是她不愿意让刚娶进门的弟媳妇看笑话，毕竟离婚在农村还是一件很难启齿的事情，何况是结婚还不到一年就离婚，这在农村应该算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儿。弟媳妇的心地不怎么好，总是算计着如何多从公婆那边抠点钱过来，对安静也不例外，总是让安静给她买这捎那的，一分钱也不给。说心里话，安静不喜欢这个新娶进门的弟媳妇，但她为了父母，还是一味的牵就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因为她知道老实的有些木枘的弟弟根本就管不了弟媳妇。
初冬的天气虽然还没有到寒冷的程度，但嗖嗖的小西北风还是把安静吹得直打哆嗦，小路两旁的麦田却还是绿油油的，这让安静感觉到有一丝的温暖。下了公共汽车，离家还有三四里地的距离，她没有给家里打电话让人来接她，虽然弟弟结婚时刚买了一辆新摩托车。几大袋子的东西让安静提起来有些吃力，只能是左右两只手来回轮换着提东西，但似乎这也无济于事，因为两只手里都提着差不多重量的东西，两只手来回的轮换只是习惯性的徒劳动作而已。

　　“静儿啊，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还是跟上次一样，才一个月嘛，我们单位一个月才放一天假……”

　　“静儿啊，你怎么比上次还瘦啊，一回比一回瘦……”

　　母亲用粗糙的爆出青筋的手来回搓着安静几乎快要冻僵的手，父亲则把安静带来的手提袋往屋里拿。

　　“姐，你的记性可真好，一样儿也没落下……”

　　“哇，姐，这条丝巾的颜色可真漂亮，我最喜欢这种颜色了……”

　　弟媳妇兴高采烈的开始清点她让安静给带的东西。

　　“静儿啊，你又花这么多钱，你给家里买的东西够多了，我跟你爸都觉得……”

　　母亲浑浊的眼睛里淌出同样浑浊的泪水，这让安静心里很难过。

　　“怎么剑还没回来啊？”

　　“嗯，他这次出差的时间长，可能要等一年才能回来……”
安静说这些慌话的时候感觉到一丝的心疼，她赶紧转过身去把买给父亲的两瓶酒从袋子里拿出来。

　　咣咣……

　　院子里传来一阵劈东西的声音。

　　“姐，我看你那张床也破的不行了，前几天那床腿还让老鼠给咬断了，这不我让柱子把床劈了，那些烂木头留着点炉了用正好……”

　　安静这才注意到，自己那张小床在外屋所占的位置已经被一排沙发取代了，那是弟媳妇陪嫁的沙发，本来是放在西屋的。

　　“姐，你看我把这间屋子改成了客厅，你看好不好，是不是比以前利索多了……”

　　“静儿啊……”

　　母亲眼里的泪淌得更多了，已经从浑浊变成了清澈。父亲则坐在椅子上低下头抽起了旱烟。

　　安静明白了，家里已经没有她住的地方了，就算她只乞求一张小单人床的空间也已经办不到了。

　　安静拿出手机，让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那首她最喜欢的《回家》突然间变得沙哑起来。

　　“吴经理啊，好好，好的，我马上回去……”

　　安静关上手机，急急匆匆的和还没缓过神来的父母告别，然后走出了家门。

　　“姐，我去送你赶车吧，这么冷的天……”

　　“你这人就是这样，干啥事都不一心一意，你那破床劈完了……”
弟媳妇的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弟弟满手都是碎碎的木屑，父亲的头始终都是低着的，而母亲脸上的泪痕让风给截成了一道道的沟坎。

　　“姐，下次再回家的时候给我带身保暖内衣吧，咱镇上集市上买的都是假牌子，全是冒牌货，里面都是夹着一层塑料布……”

　　淡蓝色的窗帘，乳白色的窗纱，浅蓝色的小台灯，天蓝色的床罩，橙黄色的枕头，还有鞋架上那两双鹅黄色的棉拖鞋……

　　躺在床上的安静恍惚间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以前的家，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亲切和温馨。

　　啪的一声！

　　窗玻璃碎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碎石子打在了安静的窗户上。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白茫茫的，煞是好看。安静租的这间小房子里没有暖气，她自己点了一个煤球炉子取暖，但又怕中煤气，所以她的窗户总是习惯性的敞开一条细缝。

　　“静儿，你回家去住吧，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我现在南方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我不会让你感觉到厌烦的……”

　　前夫一条又一条的发着短信，安静淡蓝色的手机屏幕不断的闪耀在冬日寒冷的黑夜里。

　　“回家，我哪还有家，哪里才是我的家……”

　　安静一连苦笑了几次，她是多么想嘲笑一下自己，多么想让自己可怜一下自己，可她是如此坚强的一个人，一个坚强的让自己都感觉到可怕的人。

　　“家”里一点都没有变，当安静用钥匙把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眼里的泪竟然不能自已的淌了下来，她想努力的克制住自己，让自己继续的坚强下去，可眼前一切却征服了她，俘虏了她，让她再也坚强不起来。

　　安静趴在自己以前亲手布置的床上大哭起来，这曾经是她绞尽脑汁，精心设计安排的家啊，甚至家里的每一粒空气都是她亲手挑拣的。

　　“静儿，多想想你们以前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还是和他复婚吧，他是真心爱你的。我不是替他求情，更不是为我自己开脱，直到今天，我都不认为我们两个人错了，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亲身尝试和经历过的事情，别人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我和男朋友已经结婚了，你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我已经把事情亲口告诉了他，起初他不肯原谅我，但是后来我们都互相原谅了，现在我们很幸福。真的，我们很幸福，就像以前你和剑一样的幸福……”

　　田雨的来信附着一张她新婚时的照片，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真得很幸福，也很甜蜜。

　　“等你回来，我们结婚吧！”

　　安静不愿意说“复婚”这个词，她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当她把这条短信发给前夫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很疼，很疼……

　　“我知道你一定会原谅我的，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安静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撕裂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淌出一条一条的血河，把漫天飞舞的大雪染成了鲜艳的红颜色。

　　“对不起，我发错短信了。我要结婚了，而不是和你复婚……”

　　安静轻轻的把门锁上，生怕遗留下自己的一缕淡淡的呼吸，让这个“家”的味道有所改变……


2007-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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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崧

文章行文清朗，努力！

娴情逸致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生活中的无常无处不在，总是让人猝不及防，让人不知何时就要面对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小说语言流畅，心里描写到位，写出了一个女人的泪与痛。

同感！

田瞳

一段悲情故事。生活中这类故事也太多了，小说新意不够。

脂砚

生活中的无常无处不在，总是让人猝不及防，让人不知何时就要面对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小说语言流畅，心里描写到位，写出了一个女人的泪与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