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苦秋

黄会兵

　　　　　　　　　　　　苦秋

　　　　　　　　　　文／黄会兵

　　望秋老汉起了个大早，握着镰就往田里跑。雾还没散，空气中弥满了成熟的气息。是啊，金黄的秋天来了，他家的十二亩稻子丰收了。望秋老汉站在田里，看着满眼的金黄，舒心地笑了。他提气弯腰，镰刀挥出，像侠客的弯刀，一棵粗壮的稻就在他身前倒伏了。望秋老汉又一只手捞出，粗壮的稻就结结实实地握在他青筋暴凸的大手里。镰刀又挥出，又捞，一前一后，配合默契。直到大手里捞满了，望秋老汉侧个身，放在身后，又开始了挥镰、捞稻，放在身后。

　　一行稻子还未割到头，渐渐消散的雾中呼哧呼哧跑过来个人，是望秋的儿子。儿子老远就喊，快停下，快停下，爹，你疯了！望秋迷惑地看着儿子，像看着一只张着嘴喘气的蛤蟆。好一会，儿子歇过气来，埋怨道，爹，你不知道村主任家买收割机去了吗？望秋老汉点点头，望着满眼的金黄说，可稻子熟透了，等不了啊。儿子的声音生硬顽固，等不了也要等，大家都等着村主任的收割机，我们不等，我们就等着村主任给我们小鞋穿吧。

　　望秋老汉心就悸了，一件往事浮上心头。几年前，村子里兴养母猪，而村主任家有头大公猪。大家都争着把自己家的母猪赶到村主任家配种。望秋老汉也想把自己的母猪赶去，可他这时打听到邻村有家人买了良种公猪，就又把母猪赶往邻村了。后来证明望秋老汉对了，这一次母猪生下了十二只壮实的猪崽。望秋老汉喜得逢人就说，村主任就阴沉着脸找上门，望秋老汉，你不让我家的公猪配种，也不要拆我的台呀。你这不是胳膊肘朝外拐吗？望秋老汉心里一慌，马上意识到事情严重，后来他几次往村主任家跑，跑一次拎一包东西，可村主任嘴里说没事没事，却处处和他家为难。儿子想办个结婚证，拖了几年，就是不给开证明。气得儿子天天和他怄气。

　　望秋老汉蔫头耷脑地跟着儿子回家，听说村主任已经把收割机买回来了。望秋老汉就在家里拿了一瓶酒两包烟走进了村主任家，村主任家挤满了人，都是来求他的收割机的。村主任笑呵呵，一个一个登记名字。望秋老汉走上前，脸上堆上笑说，也算我一个。村主任看了望秋老汉一眼，好说好说，但那根笔愣没往纸上写。望秋老汉想叫村主任写名字，可嘴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口。

　　望秋老汉退下来，回到家，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儿子问过后，又埋怨望秋老汉不会办事。望秋老汉只是呆呆地望着天，太阳火辣辣的，正好收割。

　　每天望秋老汉都往田里跑，听着人家田里收割机的隆隆声，看着自己田里将要倒伏的稻子。他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他在田埂上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叽哩咕噜，别人听不见，只有他自己清楚是在骂狗日的村主任。村主任恰好叼着烟经过，望秋老汉赶紧换了一副笑脸，村主任，帮我家收割稻子啊？村主任说，好说好说。村主任停也不停，摇着看不见的尾巴走了。

　　望秋老汉天天看天，老天爷也算给脸，十几天都是大晴天。看看人家的稻子已经全收割了，望秋老汉买了一瓶好酒，一条好烟，又来到村主任家。村主任往酒和烟瞅了瞅，脸上难得地挤出一丝笑，过两天吧，这两天我要去开个会。

　　望秋老汉兴奋地跑回家，跟儿子说了，跟遇见的每个人说了，村主任过两天就要给他家收割稻子了。这两天，望秋老汉睡觉都在笑，村主任终于给他好脸了。他日里去田里，看见不少倒伏的稻子已经发芽了，不禁有些心疼。可他又高兴起来，村主任心里明白，这都是等他家的收割机给闹的。他甚至琢磨收割完稻子，再给村主任买一瓶好酒，一条好烟，让他开个证明，把儿子的结婚证给办了。

　　两天后，村主任果然回来，可他又给朋友拉去喝喜酒了。一喝就是三天，三天后的早晨，望秋老汉就跑去村主任家，村主任，收割我家的稻子吧。村主任点点头，上了收割机，他的手机响了，村主任接完电话，就从收割机上跳下来，还要等几天。他不等望秋老汉回过神来，推出自行车走了。

　　几天后村主任回来了，望秋老汉呆呆地望着天，老天爷似乎也有了不痛快，大把大把地挥洒着眼泪。老伴端了一碗饭过来，你吃饭呀，你一天没吃饭了。望秋老汉像没听见。儿子从雨中跑来，浑身湿透了，兴奋地说，爹，村主任开证明了。望秋老汉接过碗，扒了一口饭，却没有嚼，大把大把的眼泪掉进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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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星

关注民生的文字，可怜的老汉,可恶的村主任，塑造得真实可信。

黄会兵

感谢诸位师友的阅读！

于文华

来自生活实际的文字！学习，问好！

吕永红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这篇小说贴近生活，写得真实可信，能触动读者的感情。精华！

脂砚

望秋老汉的名字真好，小说想要说的都在里头了。支持精华！

李有旺

前晚就看了一下,支持精华!问好

叶柄

喜欢。很细腻、很从容

田瞳

这篇小说贴近生活，写得真实可信，能触动读者的感情。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