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的女人

林晓妮

        

       大老刘挥舞着铲子正在搅拌锅里的水煮白菜，炉子上的水鸣叫着开了。大老刘扔下铲子去灌水，灌完热水，去装凉水，一掀水瓮盖，好嘛！水瓮又见底了，想去门口顺水管接水，锅里的水煮菜已经飘过来了焦糊味。大老刘用袖口擦了一把汗，跑过去拿铲子翻菜。
　　大老刘站在屋门口吼了一声：王大头，你这狗日的！再不给我找个帮厨的，大爷我也走人！
　　隔了一天，王大头进了工地的厨房，说：大老刘啊，你不是要帮厨的吗，我给你找了个人。大老刘伸着脖子往后看，人在哪呢？王大头往旁边一闪，大老刘才看见后面还真有个人，一个又瘦又小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弱不禁风的样子。大老刘说：就，，就，就她？还没锅台高，还给我帮厨？
　　王大头说：你也知道，现在这人难找。
　　大老刘心想，你他妈光知道省钱，你出那几个工钱，个顶个的人谁干？
　　王大头又转头对女人说：好好干，刘师傅要相不中你干的活，咱可随时换人。
　　女人说：嗯！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干。
　　大老刘说：去刷锅吧，刷完锅放上绿豆熬一锅绿豆汤。
　　女人应了一声，去灶台上搬锅，嗨吆半天，锅在灶上纹丝不动。大老刘斜叼着香烟说：大娘！你刚来就想给俺们拆灶房咋滴？这锅拿不下来，是跟灶泥在一起的！
　　女人满脸通红问：俺没见过这样的锅，这样的锅咋刷？
　　大老刘从水瓮里舀了半盆水端过去，哗一下泼到锅里，拿着炊帚刷起来。
　　厨房里煤不多了，大老刘递给女人一铁锨和篮子说去南墙根里提篮子煤。女人去了半天没回来，大老刘走出厨房去看，女人才到厨房门口。大老刘想骂人，想：这是给我找的帮厨的吗？这简直就是找了个需要我伺候的奶奶啊！
　　大老刘忽然看到女人纤细的两个胳膊上被篮把勒的一道道印痕。大老刘叹了一口气，去提篮子，说：工地上的活，就不是你们女人干的。女人一怔，夺过篮子，一咬牙两只手提起篮子，弯着腰把煤提进了厨房。
　　大老刘心里一阵自责，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故意难为人了，态度就软了下来。大老刘进了厨房说：妹子，我觉得你不是吃过苦的人。大老刘还想说点啥，女人抢过话来说：大哥，我会吃苦的，我不会干的活您教教我。大老刘住了声。
　　王大头含着一根冰棍，一撩帘子进来，问：大老刘，她活干的咋样？
　　大老刘看了看女人说：再试两天吧。
　　王大头说了句：不行就和我说，咱换人，现在又快到农闲时候了，乡下人要进城打短工了。
　　中午建筑工人们在阴凉地里吃着饭抱怨道：大老刘，你他妈整天除了白菜煮萝卜，就是萝卜炖白菜，你喂猪啊？还嫌工程进度慢，都吃不饱，咋干活？
　　大老刘说：红烧肘子我也会做！王大头就给这点钱，能吃上这些菜就不错了！
　　厨房里飘出了香味，不一会儿女人端了个大铁盘子出来说：我给师傅们添个菜！
　　大老刘捏了一块，填进嘴里，说了句：香！好吃！
　　大老刘问女人:这是啥做的？咱那青菜吃几天，可是有定量的。
　　女人说：刘师傅，我用的是那些甩下来的老菜叶子和葱叶，加了把白面，放了一点猪油撒了些花椒面和盐烙的菜饼子。
　　建筑工人们都说好吃，都说这菜好。女人说：师傅们喜欢吃，俺以后常做。
　　大老刘说：费这劲干啥，一顿一个大锅菜，热馒头，这就是咱的任务。
　　女人说：出力的人吃不饱饭，哪有劲头干活？
　　削下的萝卜皮、黄瓜把子、白菜帮子，女人洗净了，找了个陶罐撒上盐倒上酱油醋腌制起来。炒菜的时候再熬点红辣子油，舀出来，等油凉了再往咸菜上一浇，辣乎乎酸溜溜的咸菜，甭提多好吃了。
　　大老刘说：行啊，没看出你还有两手。
　　女人受了表扬说：以前没做过，就琢磨着这么弄试试。
　　春天，女人在厨房前面的空地上，种下了一架丝瓜，还有两棵叫指甲桃的花。眼下，丝瓜架下结满了深碧浅绿的丝瓜，那两颗指甲桃也开满了红红粉粉的花儿。
　　这有女人的工地就是不一样，以前灰扑扑的厨房也收拾的窗明几净。大老刘觉得自己从前真是小看了女人。
　　这天，女人穿了一身新衣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来到工地上，大老刘站在厨房门口看呆了。女人对孩子说：叫伯伯。大老刘说：你这是?女人说：孩子要上学了，学校离的家远，老人接送不了。我跟王老板早打了招呼，他让我过来算工钱。这要走了，过来跟师傅您道个别。
　　大老刘问：孩子他爸呢？
　　女人叹了口气说：出了车祸，把我们娘俩扔下走了。
　　大老刘说：以前也没听你说起过，那你以后干啥？
　　女人说：腌咸菜卖咸菜，您说行吗？还耽误不了照顾孩子。
　　女人停顿了一下，羞涩地说：以前跟孩子他爸好日子过惯了，还觉得掉不下这个面子当街摆小摊呢！
　　大老刘眼圈一热。
　　王大头来了，一屁股坐在马扎上说：姐，我给你算算工钱。
　　大老刘喊了一嗓子：你小子敢他妈算少了，我真拿菜刀剁了你啊！
　　大老刘回头抹了一把脸，进了厨房。

林晓妮

赵艳宅 发表于 2016-6-2 06:27
个人的见解，可能跟大众一样，其实现如今独特的才是更好的，正如油纸伞先生所说，不完美也许正是作者和读 ...

很喜欢和赵老师还有伞老师做这样的交流和思考。

赵艳宅

林晓妮 发表于 2016-6-1 23:11
谢谢赵老师细读及建议，很感动，多交流，问好！

个人的见解，可能跟大众一样，其实现如今独特的才是更好的，正如油纸伞先生所说，不完美也许正是作者和读者追求的完美。加油，支持你！

赵艳宅

油纸伞 发表于 2016-6-1 21:39
我认为圆满的结尾，不一定是好小说。不完美，甚至有点痛的结尾或许更能刺激我们越来越麻木的神经。

兜兜转转多了，让人读得就更瘾

林晓妮

攸一默 发表于 2016-6-1 14:16
小说写生活气息浓厚，人物生动鲜活，干净利落，不枝不蔓。学习了。有一处“大老刘叹了一口气，去提篮子，说 ...

受教，问好老师。

林晓妮

万里 发表于 2016-6-1 19:53
工地上的男人们大多糙得够味，女人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真是一抹亮色。小说漂亮！

谢谢万里老师鼓励。

林晓妮

赵艳宅 发表于 2016-6-1 21:33
女人的味道，作品里透出来的是女人的味道，作者也应该很有女人味道吧。不管如何，很好的一篇文章，我同意马 ...

谢谢赵老师细读及建议，很感动，多交流，问好！

林晓妮

油纸伞 发表于 2016-6-1 21:39
我认为圆满的结尾，不一定是好小说。不完美，甚至有点痛的结尾或许更能刺激我们越来越麻木的神经。

赵老师说的应该是故事的写法，我认为小说不应该写太满。
说句实话，个人不太欣赏小说过多的反转抖包袱

油纸伞

赵艳宅 发表于 2016-6-1 21:33
女人的味道，作品里透出来的是女人的味道，作者也应该很有女人味道吧。不管如何，很好的一篇文章，我同意马 ...

我认为圆满的结尾，不一定是好小说。不完美，甚至有点痛的结尾或许更能刺激我们越来越麻木的神经。

赵艳宅

女人的味道，作品里透出来的是女人的味道，作者也应该很有女人味道吧。不管如何，很好的一篇文章，我同意马老师的观点，可以让文章再曲折一点，多兜几个圈，然后结尾也可以再绕一下，大老刘有妻没？如果没有，可以把他们安排到一家，你所写的大老刘本身就具备这样的悲悯情怀，结合起来不是更圆满？又或者女人本就是王老板故意安排来的，既改善了女人的生活，也调节了大老刘的生活，还让工地上工作的伙食改善了，一举好几得，最后再说明就是为了撮合女人和大老刘。不过说说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路，这样就很好的。赞一个！

油纸伞

人物鲜活，语言凝练，小说味浓郁。主题也不错，真正关心底层人物，才是为文者要做的。学习。

万里

工地上的男人们大多糙得够味，女人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真是一抹亮色。小说漂亮！

攸一默

小说写生活气息浓厚，人物生动鲜活，干净利落，不枝不蔓。学习了。有一处“大老刘叹了一口气，去提篮子，说：”我认为这样较好“大老刘叹了一口气接过提篮子，说：”

林晓妮

郑苏洲 发表于 2016-5-30 21:49
学习；问好！

郑老师好

林晓妮

九月盛菊 发表于 2016-5-31 16:19
工地上哟个女人，气氛也就浓了1

问好，九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