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 原来阳光是温暖的

隐雨

　　１

　　灵燕在外面做小姐。这个消息象个炸弹在嘛光脑袋里爆炸开来，炸得嘛光晕头转向，找不到北。怎么可能，谁说的，知道了非要把他的嘴撕烂把他家的屋脚掀翻不可，这样的话能随便说吗？那是要死人的事呢，会毁掉人一辈子的。嘛光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已经破旧的木楼板，脑袋乱乱的，象一团蜜蜂在体内作怪。他站起来，穿上塑料拖鞋，在堂屋里走来走去，却总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妻子走过来问他能不能安静点，晃来晃去把人都晃晕了。最后，他还是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让眼睛闭上。顿时眼前一团黑，好像到了一个无人的周围全是乌黑一片的无底深渊里。但脑袋里还是乱乱的。

　　第二天，嘛光象往常一样扛个铁锹去田地里干活。前几天田里还留下点活没干完，把田里的杂草拔了。一路上，村里人看他的眼光与以前不一样，眼里满是嘲笑，鄙视，蔑视，凡是不好的词此刻都能用上，好像都在对他说，你家的灵燕在外面做小姐。小姐知道吗？就是做鸡的意思，卖身体，操皮肉生意。多么恶心的词呀。嘛光的脸辣辣的，热热的，好像火烧一般。他本想抬头看他们，看看他们丑恶的嘴脸。但他没抬头，他已清楚地感觉到了别人的眼光。他一路往前走去，不时有石头拌他的脚，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到了田地里，望着眼前的田地，望着绿油油的禾苗，一阵风吹过，禾苗往远方跑去，遇到了一座山，禾苗又往回跑，象波浪一样，可好看了。可他没心思看。干活也没心思了。他的心飞了，象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那个地方好像是灵燕现在生活的城市。但他又不确定，模糊得很。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可能呢，灵燕那么老实本分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来呢。以前的她可是村里最老实的人呀，人人都夸她长得漂亮，眼睛水灵水灵，白净的脸蛋圆圆的，学习成绩也不错。当年要不是家里没钱，她可是上高中了，现在肯定大学毕业了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可村里人背后说看到她在广州一家酒店里做小姐，说她脸上抹了浓浓的装，穿着很时尚，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想到这些，嘛光扛起铁锹往回走。他要打电话过去问问灵燕有没有这回事。如有就叫她不要再回来了，在外头过完下半辈子，把全家的脸都丢光了，还有脸回来吗？这样一想，脚步快了起来，直往家里走去。

　　２

　　昨天接到父亲的电话，语气很不好。我问他有什么事，是不是家里出什么大事了怎么这么着急。我问是不是家里缺钱用了，如是我赶忙寄回去。父亲开始不回答，在那头沉默。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在电话这头的我心里跳得厉害，咚咚响。最后，父亲终于开口了。他问我在这里干什么？干什么？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能怎么回答呢？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样他会受不了的。父亲一直是个爱面子的人，他会当场在那头气晕的。况且我也不知道如何说起。那是难以启口的。我说我在一家公司里做事，做销售工作。我骗了父亲。没办法，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只能骗他。父亲重复了一句，销售工作？我说是的。父亲没说话了。我一时找不到话题。我问家里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很忙？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总犯病？好久没见到父母亲了，挺想他们的。记得上次出来时母亲都哭了，说有时间多回家看看，碰到困难给他们打电话。尽管他们解决不了，但总能安慰劝慰我几句。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最爱我的人。我一辈子都难忘记。他们一辈子吃了不少苦头，一辈子没出过家门，没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连出租车都没坐过，更别说小轿车或其他高级场所了。想想觉得对不起他们。从去年到现在，一直想找个机会回去看看他们，可总没有时间。不，不是没有时间，对我来说，时间是宽裕的，有大把的时间掌握在我手中，是一些其他的不知道从哪说起的东西阻止我回去。我恨我自己，怎么活成这个样子。我是个失败的女人。是个连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都不清楚的人。想起这些，泪水顺着脸颊一点点往下流。我感觉到脸上的胭脂被泪水冲刷掉了。抬起手，轻轻把泪痕抹干净。调整好声音，我对父亲说如没什么事就挂了。那一端的父亲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说以后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回家，说母亲挺想我的。我说知道的。

　　挂了电话，一片恍惚，好像经历过漫长的死亡历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霓虹灯亮了起来，城市开始热闹起来。夜生活在这个时候拉开了序幕，各种各样的欲望在夜晚膨胀。我往住处走去。路上的行人很多，象流水一样从我身边走过。他们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他们。我们的眼睛只朝着前方，无视旁人的存在。我们只是属于自己的独立个体。在大城市呆久了，人的心也开始麻木起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渐渐消失，每个人都把自己牢牢包裹起来，别人根本进不来。在这样冷漠的城市里，我似乎看到我的心在一点点灰暗下去，原有的光泽在一点点消失。我有点害怕。害怕一点点改变的我。可害怕有用吗？一切只能由自己来解决。自己的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以前在一本课文里一个伟大的人物说的。

　　回到住处，我在想，父亲怎么突然问我这样的问题呢？以前的他从没问过我工作的事情呀。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了我目前的生活状况。想到这里，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太可怕了。如果他知道了那可不得了。我将如何面对父母亲，面对熟悉我的或即将熟悉我的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我的脑子乱乱的，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吃我的肉。此时的我是世界上最痛苦最无助的人。现在谁能来解我的心，谁能知我内心的痛？没人。一个人都没有。我一个人痛苦地望着外面的天。夜晚的天还是那么的明亮，跟白天一样，可它照亮不了我阴暗的心。

　　３

　　一个男人进来了。他是我的客人。我们属于交易关系。他出钱，我出身体。就那么简单。以前的我不懂这交易，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变形扭曲的交易。那是因为以前我太年轻太单纯太幼稚。还记得读初中时，碰到男孩子的手时心砰砰响，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脸唰得红了一片，一天下来心情都不能集中。可现在，我很娴熟。时间久了，我还知道如何使自己在交易中不吃亏呢。不吃亏，哦，想想其实我早就吃亏了。出卖了自己的身体，难道还不吃亏吗？可身体，对现在的我来说重要了吗？它还是我的了吗？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了。无数的男人在我身上享受过，那时的身体早就不是我的了。我的身体象一件物品给别人利用了。

　　这个男人我不认识，有四十多岁，身穿西装，皮鞋擦得光亮，能照出人来，人模狗样的。我不该这样称呼我的客人，但在心里我是很恶心这些臭男人的。他们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人。我一直这样认为。其实那些在我身上享受过的男人我都不认识。认识的还会让他享受吗？他敢享受我吗？

　　这个男人从皮包里拿出一叠钱，我不知道有多少，但从厚度来看应该不少。我很满意，对我来说，只要有钱不管什么人我都接受。干我们这一行的为的就是钱。不为钱为什么还来做这丢人的行当呢。他应该是个比较有钱的人。他把钱放在桌子上。随后的事情大家可想而知了。他在我身上享受，喘着粗气。看着在我身上忙碌的丑陋的甚至有点臃肿的他，我想，他是不是好久没跟他老婆亲热了。是不是他老婆不好看，没激情了，跟他老婆离婚了还是怎么了？我不清楚。我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想这些无聊无趣的问题。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呀？我怎么能想这样的问题呢。那是不需要我去想的，我也想不了，管不了那么多。我的责任就是要好好服从他，从他手上拿到那叠厚厚的钱。

　　完了，他享受完了，从我身上滚下去。我又一次看到了他丑陋的身体。我看到他满身是汗，头发也湿了。我还从他脸上看到了舒服的感觉，那是一种很久没有过的舒服的感觉。他好像很满意，拿起桌子上的钱往我旁边一丢。穿上衣服，带着微笑，带着满意的微笑，他走了。门砰得一声，他不见了。房间里只留下我一个人。看着灯光下的那一叠厚厚的钱，望着自己的身体。我哭了。莫名的。以前的我可不这样，很少哭呀。我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是胡思乱想，怎么老是失态。不清楚。我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从上到下把身子冲洗一番。这是我的习惯，每次完事后我都要把自己洗一遍，用力在身上搓，希望把身上的污秽擦干净。可我能擦干净吗？我内心的污秽能祛除吗？这是一个一直让我头痛的问题。

　　4

　　其实我也不想做小姐，谁想做呢？没人想做的。都是生活逼的，都是自己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深渊甚至死亡的。那是一段血和泪的经历。每当想起，我似乎看到我象一件物体从高空往下坠落。
　　小时候，其实也就是读小学初中那些年，我是个乖孩子。乖孩子，就是很讨人喜爱的。父母和村里人都夸我，说我长大了会有出息。出息，什么意思？我当时不清楚，也没往这方面想，只一心读书，把该做的事做好，把该走的路走稳。初中三年，我的成绩很好，确实很好。特别是语文，不下于九十分。老师经常拿我的作文当范文在课上念。班上的同学羡慕我，羡慕我的成绩。从他们的眼神里，我体会到了高兴，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老师也喜欢我。成绩好的学生谁不喜欢呢。特别是语文老师，是个男老师，他经常叫我到他的宿舍去。他的宿舍很乱，被子不叠，袜子什么的乱扔，一股浓浓的说不清楚的味道。闻到这股味道我想吐。我不喜欢他的宿舍。可他喜欢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每次我都不想去，但他要我去，没办法，我不能违抗，也不敢违抗，一次次我都去了。他在宿舍帮我辅导功课，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他。其实我没什么问题要他辅导的。我说过，我的成绩很好，不是特殊情况我是不需要他的辅导的。但他似乎不懂我的心思，一次次让我不知所措，让我心烦。好多次在课堂上，我都开小差了，老师提的问题没回答顺利。都是他惹的。我开始恨他，恨死他了。巴不得他赶快离开学校，让我再也不想见到他。可惜他一直没离开。

　　初三那年的一天晚上，他又叫我去他宿舍。我的眼里充满了愤怒。那是对他的愤怒。我不知道他叫我去干什么。难道又是辅导功课。可最后我还是去了。

　　那个晚上，他把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我还以为走错了宿舍。他让我坐下，坐在他的床上。我本想坐凳子的，一直以来我都是坐他的凳子，但他那么要求我只有坐在床上。我的屁股贴着床沿，没把身体全压在床上。他却坐在对面的凳子上。他问我最近学习上有什么困难。中考近了，是不是特别紧张。我一一回答了他。他还说有什么心理负担可以找他聊聊，他可以帮我解决。我说没什么负担的，每天初了学习还是学习，很单纯。

　　他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放出一丝很温柔的东西。看着他的眼睛，一刹那，我把头低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的心咚咚跳，脸也红了。我能感觉到。这是怎么了？没做什么事呀？却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当我再抬起头看他时，他却坐到我旁边了。你想干什么。我在心里想。我本想起身离开，不想呆在这里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的心跳个不停。可就在我起身那一刹那，他抱住了我。

　　我慌了，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说他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欢上了我。他说他每个晚上都要想我，想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使劲挣扎。可我的力气太小了。他抱住我，亲了我的脸，脖子，还有嘴唇。就在他亲我嘴唇那一刹那，我使劲全身的力气。那一刻的我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全身的力量在向外释放。我挣脱开来。我往外跑。打开门，我头也不回跑了。我没直接跑回教室，而是下意识地往学校的操场上跑。操场就在学校旁边。我感觉天要踏下来，我都不知道前面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晚上，我哭了。我感觉我是世界上最倒霉最痛苦的人。眼泪往下流，流了一地，流满了我的内心。那个晚上，我没睡着，一晚都睁着眼。我头脑里在重复他的无耻行为，他是个禽兽。我这样评价他。一个学生本不该这样评价老师的，但那个晚上，在我的头脑里，我很坚定地认为他是禽兽，甚至连禽兽都不如。

　　宿舍的同学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家里出大事了。我说没有。我没把事情的原形告诉他们。这样的事能说出口吗？那是丢人的事情呢。我是个乡下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是传统的思想，如果这样的事家里人知道了，那是要招人笑话的。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给父母丢脸。我只想把这件事埋在心里。让它一点点腐烂掉，再也不要记起来，就当是没发生。

　　以后的日子，我一直很恍惚。上课我时常走神，老师讲的一点也进不了头脑里去。特别是他的课，我不敢抬头，不敢面对他的眼睛。在心里，我恨他，他就是我的敌人，我的仇人。在此后的日子里，他也没叫我到他宿舍进行什么辅导了。全是谎言。全是他的阴谋。他似乎知道自己的行为错了，不敢接近我。

　　我的生活似乎发生了重大转变。我眼前的天空一片阴郁。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怎么这样倒霉的事情会发生到我头上呢。回到家中，我不言不语，似乎变了一个人，脸色极难看。父母亲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病了，还是学校的生活不好。我说没什么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我说可能是学习压力有点大。父母叫我不要太紧张，要放松心情。我点头。其实他们哪懂我的心呀。我的心就象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渊，我的心好痛。

　　中考，可想而知，我没考好，差了几分。这个消息象一把利剑刺在我心中。我感觉世界是黑的，我的眼前一片绝望。父母亲也很失望，说我怎么这样不争气，要是多考几分就好了。我哭了，一个人躲到没人的河边哭泣。我知道，我的生活彻底完了。

　　我本想再读一年，到其他学校去。我不想在原来的学校读了，我不想见到他。他让我痛苦，是他，改变了我的生活，使我沿着一条没有回路的道路走下去。可是父亲不同意。家里没钱。家里确实没钱，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父亲其实也不想这样，想我再读一年，争取考上高中再上大学。上大学不仅是我的愿望，也是他们的愿望。可是现实是如此的残忍。我没学上了。

　　我把以前的书都烧了。我看着书本一点点消失在熊熊的火焰中。我的心在一点点死去。我想把以前的屈辱都烧掉。父亲看到我的举动，哭了。他觉得对不起我。可我没怪他。他是无辜的。他已经尽力了。是我的命不好。命中注定了我要经历一些坎坷，我的心要经受一些非人的磨难。

　　５

　　书是没法读了。可生活还在继续，总要找些东西来打发时光。
　　村里很多人都到外面打工了。班里的胡小米就去了，她考得不好，离分数线差了几十分，上高中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即使复读一年希望还是很渺茫。他父亲叫她到外面赚钱，说读书有啥子用，说不定以后出来了工作都找不到呢，还不如早点到外面赚钱，省了不少学费呢。细细想这句话似乎有道理。在乡下，有这种思想的人不少。

　　看到那么多人都走了，赚钱去了。我也心动了。父亲也同意，说我到外面去发展，慢慢积累经验，混好了跟考高中上大学一样有出息。这句话激励了我。我是个很需要人鼓励的人。就象这句话，它点燃了我心中的激情。我似乎看到了前面的希望。以前的生活我是很失败，失败得一塌糊涂。但现在，我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人总不可能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总要站起来的。我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做的。于是，我背上行李，开始了一段漫长的路程。这段路程，又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里面有眼泪，悲伤，还有少许的微笑和甜蜜。生活是如此的复杂。

　　我是一个人来到广州这座城市的。那是一座迷人的城市。有高楼，宽阔的马路，崭新的汽车，高级娱乐场所等等。这些新鲜的东西让我的心振奋。我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能见到如此美妙的东西。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好好干，努力干，在这里干出一番天地来。每次想到家乡，想到年纪一点点增大的父母亲，我就特别希望自己能干出一番事业来。我想，只有做出了一些成绩，过去的所有都将掩盖在成功的辉煌的灯光下。我是这样认为的。

　　在一家工厂里，我开始做员工。因为没文凭没经验，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外面有文凭的很多，文凭越高岗位越好待遇当然也好。我很是羡慕他们。但在心里，我是不服输的。尽管我没文凭，只要通过努力照样能成功。这点我还是能意识到的。毕竟不是每个成功的人都是高学历的。

　　工作上我很努力，把自己的事做完了还帮忙做其他的事情。我希望能给自己多创造点机会。机会是靠自己创造出来的，不是人家送给你的。特别是领导过来检查工作时，我故意卖力，希望他们能看到，引起他们的注意。这是我从以前的课文中学到的。可惜，一次次，我都没被发现。我只是一厢情愿，自欺欺人而已。我有点失落，经常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发呆，看着窗外蓝蓝的天空。

　　睡我旁边的同事叫水花。她长得漂亮，皮肤白皙白皙的，身材高挑。在她面前，我对自己的相貌有点不自信。尽管一直以来别人都夸我长的好看，水灵灵的。很多次我在她面前说她的优点，说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她笑着对我说我才是最漂亮的。这样一说我们都笑了起来。

　　在宿舍里，就水花跟我的关系好，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我有什么事也告诉她。她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她说社会上的关系复杂着呢，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的，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甚至自己的身体。身体？我有点惊讶，有那么严重吗。后来她给我讲了很多生活上的复杂的事情。她好像一个涉世很深的人。我以前没在意她。现在我开始崇拜起她来了，觉得她就是我生活上的老师。

　　平时，除了工作，水花很少在宿舍。晚上下班了，她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画眉涂嘴唇，然后提个小包出门了。很多次我想问她去干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吞进肚子里了。那是人家的私事，最好不要打听。

　　在生活上，水花很是大方。每次去商店里买东西，她都是挑最贵的。特别是那些化妆品香水口红之类的，一次就是上千。我惊讶她哪来的那么多钱，好像手中的钱不是钱，而是废纸。我叫她不要那么浪费，有钱就存起来，或寄回家去。我知道她家也是在乡下，父母都是种地的，经常患病，他们一定很需要钱。她说不用担心，她可以赚到很多钱的。我问她怎么赚来那么多钱。她转身看着我，想回答又没回答。她说不告诉我，那是她的秘密。我没再问下去了。从那开始，我觉得她很神秘，我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墙，我看不透她的生活了。

　　在工作上，我还是没有进展，机会每光顾我。机会好像故意躲着我。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每个月的工资还是很低，除了生活上的花费，剩余不了多少钱。每个月，我还要向家里寄钱。家里还有个读书的弟弟，需要钱。父母是没法弄到钱的，指望那几块地是赚不来钱的。

　　我很苦恼。为什么生活这样对待我。我开始对自己失望，对身边的人失望，对领导失望。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我不知道向谁倾诉。这个时候水花不在宿舍，她又到外面去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眼前一团黑，我似乎在黑色的深渊里。

　　６

　　我必须赚到钱，我希望看到厚厚的钱摆在我面前。家里打来电话，说需要钱，弟弟要开学了，家里没钱，如不交钱，弟弟要腿学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情很低落。自己工作上没进展，家里又给我带来不好的消息。我受到了空前的压力。钱，都是钱给我带来的烦恼。

　　水花回来了。她脸上的胭脂没了，好像用水洗过了。我还看到她脖子上有血的痕迹，那是手指抓的痕迹。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打了。她说没事，叫我不要担心。我把家里的情况告诉她。我说我很需要钱。我想去赚钱，很快赚到一笔不少的钱。我问她怎么办，有什么法子。

　　水花看着我，她的眼里好像有泪水，泪花在转。她说她想办法。她说她可以借钱给我。我不想要她的钱。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钱。

　　看着我，她的心情似乎很复杂。她在想什么？我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一晚上，我们没说话。我们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一晚上，我们也没睡着。外面的月亮很亮，象白天一样。可这样美丽的夜晚，我们都没睡好。

　　第二天在车间里工作，水花走到我面前。她说有话跟我说。她问我是不是真的要赚钱，赚大钱。我说是。我说在这样的厂里干活是赚不到大钱的，呆在里面也没什么意思，一点发展前途都没有。她看着我，眼光很坚定，也很恐怖。我有点害怕，好像一把寒冷的刀刺着我的眼睛。她说晚上跟她出去，她能让我赚到大钱。我问她晚上去外面做什么。她叫我不要问那么多，到时候就知道了。

　　在后面的工作中，我一点心思也没有，都在想晚上水花能带我去干什么。

　　晚上，吃过晚饭，水花又开始打扮自己。她叫我打扮一番。我说我不会。她把自己打扮完了，说要给我打扮一番。说打扮漂亮了才能赚到钱。我不理解。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打扮我。在镜子前，我看到打扮过的我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比水花还漂亮。我有点高兴。

　　出了宿舍门，我跟在水花后面。她就是我的引路人。她是我的老师。我紧紧跟紧她，生怕把自己丢了。我在后面问水花去哪里，去干什么。水花叫我不要问，到了那里也不要说太多的话。在路上，水花跟别人打电话，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水花好像不想让我听到。

　　最后，我们来到了一家酒吧。酒吧里很热闹，很多人，穿着鲜艳，灯光五颜六色，好看极了。我不习惯这样的地方。以前的我从没来过，不知道里面的人具体做些什么事情。这里的一切让我感到好奇，心里又特紧张特刺激。

　　水花带我进了一家包间。包间里有人，两个男人。看我们进来，他们抬头看我们一眼，脸上笑呵呵的。我不认识他们。但水花跟他们很熟，走上前去跟他们打招呼。我跟在后面，拘束得很，手都不早放在哪里。

　　水花叫我坐下。她坐在一个男的旁边，她叫我坐另外一个男的旁边。我不想坐。但最后我还是坐了。

　　水花跟这两个男的有说有笑，还一起唱歌。我看到那男的把手放在水花身上，腿上，屁股上。水花没一点反映，好像这身体不是她的。我有点不习惯。我又想起了初三那年，我被我的老师抱住，他亲我的脸、脖子和嘴唇。我的心咚咚跳。我想逃离。但我没逃离，而是一声不吭坐在哪里。

　　旁边的男的问我会不会唱歌。我摇头。他叫我不要紧张。他点燃一只烟。顿时包间里烟雾缭绕。我不习惯烟的味道，但尽力憋住了。他说我长得很漂亮，水灵灵的，比电影里那些明星都好看。还问我是哪里人，家里的情况，现在的工作情况。我一一回答。我不知道除了回答我还能说些什么。他问我工作开不开心。我含糊着说不是很开心，说工资不高。他说如果不开心可以到他那里去工作。他说他开了一家工厂，正需要人。我侧头看他，心想是吗？

　　过后他叫我一起唱歌，他的手握住我的手。我全身顿时辣辣的。我感觉不自在。我想挣脱，但挣脱不掉。他紧紧握住。他叫我不要紧张。说话时脸都贴到我脸上了。我感到了他呼出的气是湿热的，夹杂着烟草的味道。他的另外一只手往我大腿上移动，一点点。我看看水花。她没看我。她沉浸在歌声中，她和那男的紧紧靠在一起，那男的手在她身上自由移动，象一条雨在水里遨游。我真希望她能看看我。我需要她的帮助。可我没出声。我处于被动状态。我脑袋一片模糊，嗡嗡响。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后来发生的事情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我只感觉我的身体一阵阵燥热。

　　那个晚上，我得到了一叠厚厚的钱。那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呀！这么轻易就得到了。我不敢相信。水花说钱就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只要自己敢做。她说我以后可以赚到大钱的，只要我好好听他们的话。她说他们有的是钱。

　　后来的日子里，我出了厂，跟水花一起到酒吧。在那里，我们赚到了不少钱。钱象流水一样流进我们的口袋里。当钱流进我们口袋的同时，我们也一次次失去了自己的身体，曾经纯净的身体。这就是交易，这就是生活。我们迷失在这样的交易里。我们有时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交易是那么的公平。因为我们开始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眼里只有钱。

　　当看到一叠叠的钞票时，我哭了。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了。但想想我过去的遭遇，在工厂里那一点点工资，心里不再那么恨自己了。这种感觉一直陪伴着我。或许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从那时以后，我开始了我的另外一种生活，小姐的生活。水花赚到不少钱就离开了。她说她要回老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回老家了。但她确实离开了我。我一个人独自在陌生的城市里过起了艰难的生活。我也想脱离这种生活。但我该怎样脱离，脱离后又该去哪里。我不清楚。我迷失了自我。我过起了黑白颠倒的生活。那是一段耻辱的生活，那是一部血和泪的历史。

　　后来，我打听到水花被抓了。在一次做小姐时被当场抓获，判了刑，进了监狱。听到这个消息，我似乎预感到灾难也将靠近我。我开始害怕。但害怕之后，我还是一如既往。我不知道回头的路在哪里。

　　７

　　前些日子，给灵燕打了电话。在电话里，她说自己在做销售工作，她说话时吞吞吐吐，好像在隐瞒什么。我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她是我的女儿，我对她是了解的。我没直接问她是不是如村里人说的那样在外面做小姐，操皮肉生意。我不能这样问她，也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不希望她是那样的人。我只希望她过平平常常的日子。乡下人过的就是平常的日子，城里人的大富大贵的生活我们是没这个福气的。

　　村里人看我的眼光一直没改变，眼里满是嘲笑和鄙视。我的心好痛。我已经活了几十年了，真不想在后面的日子里承受这样的名声。那是不好的名声。在村庄里，你可以没钱，可以不盖房子，但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做这样丢人脸面的事情。那是最遭人嘲笑的。村里的志明活到现在四十岁了，也娶不上老婆，房子还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村里人一直以来嘲笑他，说他真是没出息，窝囊废一个。但跟他相比，我们全家的名声更不好。我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的。

　　８

　　那天，灵燕打来电话，说她要汇五万块钱回来。这么多钱？我是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呀。一时我以为听错了。她说要汇钱回来把房子翻新。我这才知道是真的。我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呀！我问她是不是在外面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她没回答。她叫我不要乱想。我本想再继续问下去。但她说有急事要挂电话。只听对方一声啪的响电话就挂了。挂只前她还说过两天她就把钱汇回来。我真想说不要她的钱，如果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赚来的钱我是死也不要的。可我没时间解释她就挂了。我很生气。她怎么能这样，怎么变成这样一个人了。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呀。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人了。生活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后来我一直打她的电话，可总没人接。我知道她是故意躲着我。后来她索性换卡了。找她的人是找不到了。

　　后来我到邮政里查了一下，她果然把钱汇过来了。整整五万。五万，可以盖一栋新楼房了。我一辈子也没赚那么多钱。以前的我一直想赚钱把房子翻新一下，这栋旧房子已经住了很多年了，墙壁都破落了，下雨天屋子里潮湿的很，可一直没钱，这个愿望一直到现在还没实现。可灵燕她说汇就汇了那么多钱回来。看着卡上的数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我没把钱取出来。我不想用她的钱。让它存在卡里，反正我是不想用的。

　　９

　　那天，嘛光在田地里干活。尽管他平时不愿意出门，怕见到别人的象刀子一样的眼光，但田地里还是要去的。总不可能天天呆在家里吧！家里闷得很，时间长了会憋出病来的。

　　地里的活还没做多少，村里的狗子跑来报信说有警察来了。警察？一听到警察两个字嘛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预示到不是好事情。平时根本没警察来村庄呀。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放下手中的铁锹，嘛光跟在狗子后面往回跑。一边跑心咚咚跳，象个气球一样跳上跳下。

　　警察在嘛光家里坐下了。两个警察，穿着整齐的警服。警察见嘛光回来了，站起身来。嘛光慌张来到警察跟前，问出什么事了。警察说灵燕被抓了，卖淫被抓了。卖淫！小姐！做鸡！听到这个消息，嘛光的身体软了，要往下倒。幸好旁边有人扶住。警察接着说灵燕要判刑，判八年。嘛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１０

　　八年。这是对我的惩罚。不知道八年后出去了我将是什么样子，父母又是什么样子。父亲已经老了，不知道他是否能等待我的出来。听说父亲听到我入狱当场晕倒了。幸好有村民在旁边，不然他真的挺不过去。一直以来我是父亲的好女儿，可现在的我却是如此的下场。我对不起他老人家。他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到头来还要为我的事情操心。内心真是悔恨。

　　悔恨？现在有用了吗？只有在这里好好改造，一年，两年……八年。只有一年年度过这漫长的时光。在这八年中，我想我应该会清醒些，会对过去的所作所为进行深深的思考。是什么导致现在的下场？以及以后怎样面对以后的生活。我想，只有这样，等出了监狱才能获得一种新的生活，才能面对未来的新的生活。

　　望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阳光很美很温暖，可为什么我以前就没感觉到呢？只感觉到了晚上寒冷的潮湿的空气呢？
　　

快乐阳光

可怜的孩子

田瞳

从两个不同的角度交叉讲述同一个故事，作者的文学功底不错。故事很吸引人，但又感到对题材的挖掘不够深，同类题材太多了，关键是要写出心意来。另外，父亲那条线，一会是第三人称，一会儿又变成第一人称，显得有点乱，可否都用第三人称？

叶柄

欢迎并问好隐雨先生，在很多论坛上已经读到你的文章。

灵动的文字，生动的叙述，不错的笔法。

只是请你看一下论坛发贴须知，只有在本论坛首发才能加原创声明。

“以中财论坛为载体并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的原创作品，包括在不侵犯原作品著作权前提下改编、翻译、注释、整理、汇编所产生的演绎作品。”才能有可能计酬。


欢迎交流。

梧桐夜

好文笔。
学习中。

快乐阳光

问好隐雨帅哥

隐雨

问好了。呵呵。只希望跟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