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九月盛菊 于 2016-7-8 20:18 编辑
美玲 (一) 美玲蹲在垄沟里,右手拿着一把铲子,左手护着一棵青椒苗子,铲了一铲子土,倒在苗子的下面,又小心翼翼地用铲子拍打了几 下,确定苗子外漏的根须全部埋住,再不会被风吹得来回摇晃了,才向前挪挪身子,蹲在了下一棵苗子跟前。 三天前,栽种下的苗子,浇灌了水,地头入水口处的几十棵秧苗被水冲击,露出了根须,歪倒着身子,在风中如陀螺一般地来回转动,如果再不进行田间管理,这些秧苗会被风绕死的。三天后,湿的地皮能承受住人的脚踩压了,玉虎嫂就拿着铲子来给这些秧苗培土了。 这是一年的收入,也是一年的希望。她就指望这二亩青椒卖个好价钱,维持两口子的生活,以及行礼、招待人来客往、还外债等事项。她看着满地喜盈盈的秧苗,绿莹莹的惹人喜爱,内心不由得高兴,但喜悦的光花还没完全填入心里时,一股风吹来,光花便爆裂了,化作一股阴云,忧愁布满了脸面。她长长吐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里的纳闷吐出,企图使自己愁苦的心清静清静。然而,还是那么短暂,她还没有回过神来,那清静就像泥鳅一样光滑,稍不留意就溜之大吉。她不能使自己安静下来,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声音并不大,何况还是在无极的旷野,那声音简直是微不足道。 玲,咋了?哪里难活? 隔着十几米的地畔,左边地里的来套在问。 她有些不高兴,心里骂道,驴耳朵,地上掉根针你也能听得见。她懒得回答,洋装没有听见,头也没抬,继续着她手里的活计,可是心不在焉,铲子的土倒在了秧苗的叶子上,原本就歪着的身子,一下子在重压下躺倒了。 她的眼睛看着躺倒的秧苗,却傻呆呆的动都不动? 你发啥呆呢?看把苗子压倒了。 来套不知啥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旁,她还没发现。 你过来干啥?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离开,我想一个人静静。 哎,你也真是的,别再折磨自己了,你看看你,消瘦的不成人样了。 你算我的啥?多逼咳嗽,滚一边去,我嫌你烦。 你的性格啥时候能改一改,我就讨你这么讨厌吗?你现在正在难处,我能看着不管吗? 她的眼泪来了,叮咚,一滴泪滴在秧苗下的薄膜上,像一块心病落在地上,响声震得大地都发颤。 他蹲下了身子,伸出满手泥土的手,在裤腿上擦了两下,替她擦干了眼泪。她没有拒绝,而是任那粗糙的大手在脸上抚来抚去。 越是这样,泪水越多,他的手已经全湿了。 她很感激他,三天前,他放下自己家里的活儿,领着几个人帮她栽种秧苗。大棚里起秧苗的是他,用三轮车拉秧苗到地里的是他,铺薄膜覆盖地的是他,一株一株插下的是他,插完后浇水的是他,都是他,就是吃饭喝酒没有他。 你咋不去? 我不能看玉虎那样子,伤心,也心疼你。 这是啥理由,情人才说这种话,我又不是你的啥,你也不是我的啥,你怕啥? 太阳挂在半天,暖融融的就像一张棉被盖在身上。 来套说,玲。他不管啥时候都这样叫她,即使在人多的地方也是这样叫她。别哭了,慢慢就熬到头了,还是你的身体要紧。 她突然反问道,你还要照顾我到啥时候?我已经这样了,不值得你照顾了!你别为一个啥也得不到的人操心了,好不好? 这是真话,三年来,他为她可没少操心,也不知他图的是啥?就因为是邻居,这个解释似乎不太合情合理。她看着他的浓眉大眼和一脸的真诚,心里很不是滋味,内心的感激也一时说不出口。 他看着她那稍长的眼尾纹,感觉她确实有些老了,眉头的头发也有一缕白了,白的在阳光下闪亮。
他也有些沮丧,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只要能叫你一声玲,我就满足了,别的就不想了。我还是那句话,不想让你感到孤独无助。玉虎兄弟把你折磨的够苦的,别看他不成人样了,心还是那么强,他怕失去你,变相地折磨你。 你别这样说,虎子是我一身钟爱的男人,不管他咋折磨我,我愿意,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知道的。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看不得你难过,我也是鬼使神差,就想帮你。 他把余下的秧苗全部帮着培好,站起身来,说,回去吧,快要晌午了。玉虎还在家等着你做饭。 你呢,你不回? 我还有活儿没干完,再干一会儿。 她望着他宽大的背影,嘴唇抖动着,几乎哭出声来……
(二) 玲并没有感到多疲劳,反而有了一些精神,脸上露出了喜色,一路上慢步走着,还适当的欣赏着路两旁的风景。 绿色覆盖了原野,满目的葱绿,喜气的就像刚落地的娃娃。一切生物都在季节的赛场竞相生长,焕发着青春的活力,蓬勃着生命的灵气。就连路旁的野草也在努力地生长,好像怕错过季节的宠爱。她看着看着,稳定的思绪忽而凌乱了。感觉自己就是那路旁的野草,无人照顾,无人里弄,只能等着过路的羊群、牛驴来啃,或者等待干旱来取它性命。 三年来,家里的一切全依靠她,三年来要不是来套全力帮忙,她这个家可能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玉虎不仅不能照顾她,反而还得她照顾他,受他的气。这三年的含辛茹苦,风里来雨里去,使她吃尽了苦头! 三年前的初夏,玉虎把全部庄稼活儿安顿的差不多后,余下的活儿给老婆留下,就背着木匠工具进城帮着儿子装潢楼房去了。大忙季节,本来是没有空闲的,可儿子、媳妇催得紧,想住楼房的心急切,当家长的没有办法,玉虎只好在百忙中,抽出十几天的时间,给儿子完成了所有的木工活。他走了这么几天,玉米地已经荒草蔓蔓,尽管玲每天早出晚归,还是忙不过来。他回来后,又夜以继日地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将十几亩玉米地的野草锄了个干干净净。这一天,气温很高,二人在栽架豆杆子,他就晕倒在地里。 经过几天的住院治疗,他的性命保住了,醒过来的时候,就有些颠三倒四,糊里糊涂。又经过仪器检查,确诊为小脑萎缩,而且还带有癫痫病症。 玉虎自从得了病后,丧失了劳动能力不说,更为可怕的是失去了理智,让人不理解的是,总是和自己的老婆过意不去。白天,老婆下地劳动,他也坐着她的电动三轮车跟着出地。他手脚笨拙,几乎啥活儿也干不了,还要说三道四,骂骂咧咧,不是这不对,就是那不对,像一个碎嘴婆婆,唠叨的没完没了。到了晚上还要折腾,三间房院里里外外,跑出跑进,疯魔了一般。玲一睡下,他便大吵大闹,把她喊叫醒,声音很大,吵闹的邻居都睡不安稳。到了天明,他折腾乏了,就呼呼地睡觉去了。夜夜如此,没一夜消停过。 玉虎的情绪很不稳定,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玲有时候也生气,骂他是狗脸,说翻就翻。果然是这样,他高兴了,心情好了,就安安稳稳的,好人一般,有时还有说有笑。若要稍微不顺心,就暴跳如雷,不是摔门窗打玻璃,就是扔盘子打饭碗。每到此时,玲就躲着他,可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他在家里折腾,她躲到院里;他在院里折腾,她就进了家。他追到家里院里打她,她只能绕来绕去躲避,她从不和他硬着来。有时候,他脱得精光,赤裸着身子追着打她,她不敢跑出街门,怕人看见笑话。再说这大小便,他要是心烦了,从街上回去也要将尿屙在炕上或者房间的地上,还要把衣服扔在屎堆上,然后,呵斥女人说,给我洗去! 他的记忆力也减退了,总是忘记事情,有时候,正在做的事情,暂时丢下,也想不起来。一次,他拿水管子浇院里的蔬菜,拧开水嘴之后,便出街溜达去了。水漫流了一院,又流出了街门,直到邻居二花喊他,他才想起浇菜的事情,才跑回去把水嘴关了。 玲伤心的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咋一下子变成这样了?简直没有了人性。男人在没有得病前,对她可是再好不能了! 她知道他爱她,爱得有时候很疯狂,让她有些承受不了。她年青的时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女,长得一朵花似的,人见人爱,人见人夸!玉虎当时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儿,一表的人才。可是,她并没有看上他,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担心他的帅气,会沾花惹草,到头来吃苦、受气的是自己。 玉虎和她结婚后,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而是一心一意的钟情于她。像一条忠实的狗,很是效忠她,名副其实的妻管严。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开始糟糕了。不知道回去玉虎又会咋样对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拿定主意,还是走进了院子。 堂屋门敞开着,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她以为男人睡着了或者不在家。刚跨进堂屋门,突然,后边有一双大手揪住了她的头发,她吓出了一身冷汗,随之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才靠着一个肉体稳住了身子。她知道是玉虎在背后袭击她,这可是第一次,她没有一点儿防备。欲要挣脱,无奈那大手抓得头发很紧,欲要开口,嘴刚要忽张,一个耳光就煽在她脸上,响声震得屋顶的电灯都抖动。
她的脸火一样地烫。她欲要哭喊,那只大手用力将她向前一推,随着一声呼喝,我屙家里了,打扫去!她向前连连抢了几步,上身失去了平衡,身子前倾,要不是两只手撑着,她几乎跌爬在那一堆黄黄的、臭臭的大粪上。臭气顿时钻入鼻孔,她赶紧爬起来,回头看看玉虎,玉虎说,你前晌到哪儿接野男人去了?回来的这么迟。赶快打扫,我还等着吃饭,肚子早饿了。 你,你,你为啥不上厕所,给家里作践?泪水滚到了脸上,她没有怎么责怪他,他是病人。 我专门给家屙的,不想去厕所,你管得着吗?他说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说,就是为臭你! 她边打扫边哭,这是啥病啊?明明白白的糊涂人。
(三) 一块青椒被冷子打得披头散发,嫩绿的叶子铺了一地,即使挂在枝干上的那几片,也像炮火中的战旗,千疮百孔。花骨朵胫骨已断,一丝嫩皮连着,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跟死了没啥两样。只剩下光溜溜的主干和一些断枝残桠还挺着。玲坐在地头边,傻呆呆地看着,木头一般,眼里泪水直淌。她哭不出声来,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 正午一点钟左右,太阳像个大火球,炙烤着大地,气温在30度以上,这是六月以来最炎热,太阳最毒辣的中午。劳动了一前晌的人们,刚刚扔下饭碗,男人们还在吸烟,女人们还在洗锅。一股大风吹来,霎时间,天地一片的灰黄。玲为了释放家里的臭味,窗户大开着,没防着大风在这个时间刮来,几块窗玻璃被摔打得破碎了半炕,黄风肆无忌惮地进了家,留下满炕的土尘,又从窗口溜走。她赶紧将蒸笼用锅盖盖住,又忙着去关开着的窗户。骂道,鬼天气,说变就变,一前晌把人热个死,现在又刮大风,还摔碎了我家玻璃。你也没安眼睛,就欺负老实人。 玉虎简直是疯魔了一般,拿起碗从窗口扔到院里,又跑到院子里拿起扫帚四处乱扑,大喊大叫着说,有鬼,打鬼,打鬼! 玲赶紧追出去,想要抱住他的后腰,玉虎猛然转身,一扫帚打在她的身上,然后,扔下扫帚,跑回家里,蜷缩在炕沿下,哆嗦着身子,喃喃说着,有鬼,有鬼! 玲蹲在他跟前,捉着他的手,像哄小孩子一样,说,没事,别怕,有我呢! 他一下子抱住她,说,我怕,怕,我怕鬼。 玲的泪水浇湿了他的头发。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了,玲哄着他上了炕,又拿来一个苹果放在他手里,说,吃吧,吃了就没鬼了! 他信任的看着她,将苹果捂在嘴上,连连点着头。 风小了一些,黑云从西北方向,翻江倒海地滚动上来,红色的云梢拖着黑压压的尾巴,汹涌而来,撵得太阳连躲藏处都找不到。闷雷如滚动的车轮,碾压的房皮都颤动,电闪像一条银蛇,在黑云里穿进穿出。 人们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刹那间,恐怖笼罩着整个世界,卫生球大的冰雹盖将下来,密集如枪子一般的四处乱射。玲院里的水泥台上的影视大锅就像一面锣,被敲打得镗镗作响。门前大树的叶子纷纷落飞,花池里的花被折断了脖子,耷拉着脑袋,蔫在冰雹里。时间不长,最多三分钟,玲的院子里铺了一层薄薄的雪球,包括角角落落都堆积着银色的小球。一阵西北风吹来,将黑云撵着向东滚滚而去,又把一片晴朗还给了人间。 玲不顾蜷缩在炕角的男人,也没有顾得收拾炕上零星的冰雹和碎玻璃,披了件花衫子踏着水洼,随着人们,向自家的青椒地里跑去。 “蛋打一条线”,玲的青椒地正好在线上,而左右两边的地,只是捎带了点皮毛,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玲跪爬在垄沟里,浑身哆嗦着,眼巴巴看着那些被冰雹糟蹋了的青椒,心如刀绞,泪如泉涌。突然,两只手轮流拍打着泥水,大声嚎啕着说,老天爷呀,瞎了你的眼睛了,你还让不让人活呀?我的天呀——我可咋活呀? 来套走了过来,啥话也没说,蹲在她身旁,拔出一支烟闷抽着。也许是抽得过猛,来套咳嗽了几声,她猛然回过头来,将怨气发泄在他的身上,伸出两只泥手扑打着他的胸脯,放声嚎啕,说,就怪你,就怪你!全是你个不争气的,把我害成了这样,打死你,打死你! 来套也不阻拦,任她的两手疯狂的拍打。 打吧!只要你能消气解恨。打死我也行,狠劲地打,大声地哭! 她反而停了手,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湿地上,像蔫了的黄瓜,头抵着来套的胸脯,喘息着,两只手耷拉着。 来套一只手搭在她的腰背上,慢慢地抚摸着,一只手放在她的头发上,轻声说道,哭吧,哭出来,心里就不憋闷了,会好受些。 她抽泣着,再也哭不出声音来。 雨后的太阳,火辣辣的,蝎子心一般的毒。玲的脊背被炙烤的火烫一般。她直起腰,将外衣脱下,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粉色衬衫。来套将她抱起走到大杨树下,自己坐在一块儿石头上,让她坐在大腿上。他的两只手分别虎着她的两个膀子,脸贴着黑黑的头发,鼻子呼吸着秀发的汗腥味,嘴靠着她的后耳根,说,别怕,我已经看了。好在青椒还留着芽,枝桠叉的芽还没有伤着。明天赶紧施肥浇水,用不了几天,就长出叶子来了。也许这是件好事,说不定到时候还值钱呢!物以稀为贵嘛! 他的话她信,他是个有远见的庄稼人,村里的人们都信服他。 那是在玉虎还没有生病之前,那一年,人们大面积地种植架豆角,因为,头年的架豆角一块多钱一斤,一亩豆角能卖一万多块钱。玉虎准备种植3亩豆角。来套说,你要想种,我建议你最多种半亩,今年的豆角比狗粪也臭。 玉虎说,我也知道,种植面积这么大,价钱会跌下来,可咱不种豆角种啥? 来套说,种胡萝卜。这是个弱项目,很简单,连续二年了,胡萝卜一直处于低价钱,人们种植的面积很小。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玉虎和玲商量,玲说,就听来套的,咱种五亩。玉虎心小,和老婆好说歹说,种植了3亩。
到了秋天,果然如来套所说,豆角五角钱一斤,贩子还挑三拣四。而胡萝卜成了香饽饽,带着泥一斤一元二角。玉虎的3亩胡萝卜买了近4万元,来套的五亩买了近7万元。 从那以后,玲更为的信服来套了。两家是邻居,玲在东,来套在西。关系日渐亲密,相处得如一家人。可惜的是,来套的女人是个半残疾,还有些痴呆。玲慨叹来套的命运,说,好汉没好妻,你的命可够苦的了。 他继续说道,今年的青椒种植面积相当于去年的二倍,到了旺季,人们就抢着卖,你想想,价格准跌。你的青椒,正是收在别人之后,赶在紧缺的时候,才上市,那个价格据我估计要高得多。这样,你低产也比他们的高产卖得钱多。 话是这么说,你分析得也有道理,可是,天知道结果能不能长成?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我会有办法的。我是种田能手,你咋忘了? 就你会哄人,坏蛋!她的心一下子宽了,娇羞地一笑,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仰起脸,闭着眼睛,撅起了嘴唇,等待着那个幸福的时刻。 她只好做对不起玉虎的事了,一来自己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龄,性欲的忍耐是有限的;二来她亏欠他的太多了,简直无法补偿,只有用自己的身体,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 他看着她那绯红的面容,低下头,屏住呼吸,用厚嘴唇慢慢抵触那稍微发白的半个月牙。封闭了近半个世纪的火山终于爆发了,他没有想到来得这么突然,有些惊慌失措,现实比梦要真实的多。 来套虽然有老婆,可是好久没有分享女人的亲吻了,而且是一个美貌如花的女人的亲吻,他要把真情倾注在这个女人身上。他有些控制不住,热烈得身子火一般的灼烧。她的唾液甘甜如蜜,巧妙的舌尖撩拨的他神魂颠倒。他简直就像喝了一瓶二锅头,晕乎乎的不知东南西北,堕入五云雾里。 她眯着眼睛,一张鹅蛋脸,红得苹果一般,娇喘着粗气,还不时的呻吟着,她的骨头酥了,肉体麻木了,身体的激流在涌动,浪潮汹涌着的欲望,冲击着她那封闭了三年的宫门。 正当二人陶醉在人间的情深深处,她忽然像蝎子蜇了一般,神经质地猛一激灵,欲火顿时熄灭,用力推开他的头,又在他的胸脯狠狠击了一拳,速度之快,令他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像逃避魔鬼一样地离开他的身体,站在一边。 他像从一场梦中醒来,觉得刚才的行为越过了墙头,有些过激,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道,咋连牲口都不如,还当啥人哩? 二次举起手又要抽下去,被她摁住了腕子,她哽咽着,说,不怪你,刚才全怪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因为虎子还在,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来套被这句话深深感动,痛感懊悔,说,怪我一时间没有把握住自己,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你委屈了我,是我不近人情委屈了你。我答应你,我会给你的,到时候全给你,行不? 她用泪水恳求他。
(四) 玲面对两个男人,就像兵士面对的两个堡垒,她哪一个也不舍得放弃,可是,要想全部攻打下来,而且还得保证不伤害里边的人,这是多么难的事情啊! 早晨,玲领着玉虎出去锻炼身体,呼吸新鲜空气,这是每天早晨必须做的功课,三年来,除了特殊情况外,无一日不是这样。 玉虎的走路越来越东歪西倒了,跌跌拌拌地犹如醉汉。部分大脑神经已经很难控制他的言行。 后面来了一辆汽车,突然,按响了喇叭,玉虎受到了惊吓,忙着躲闪,不小心摔倒在路旁,膝盖和小腿梁擦破了皮,殷红的血慢慢渗出,凝成了一长串碎小的血珠。回到家里,玲拿药水慢慢地擦着,眼里噙满了泪水,几滴泪正好滴在伤口上。 玉虎皱皱眉头,脸部扭曲,瞪大眼睛,骂道,你个笨蛋,能不能慢点,疼死老子了,你想害死老子! 是我的泪水,不是药水,没事,我轻一点擦。玲的手更轻了,每擦一下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每擦一下都看着他面部表情的抽动。 她更加心疼。 我早知道你心眼坏了,盼我早死,好和来套鬼混。他一把从玲手里夺过棉棒,一脚将玲踢开,自己蘸着药水往伤口涂抹。 他那一脚正好踢在玲的小腹上,玲疼痛如刀割,用手按着肚,蜷缩在炕的一边,满头的汗水,一脸的痛苦,妈呀爹呀的喊叫着,对玉虎喊着说,还不叫快人去?我肚疼的要死了。 你装死吧,你死了我才高兴。玉虎骂着,站了起来,又狠狠地在玲的腰间踢了一脚,说,去死吧! 玲忍着剧痛,喊着说,快叫人,我真的要疼死了。妈呀,我要死了,疼死我了!接着便像篮球一样的在炕上滚动着。 玉虎可能受到刺激,也可能是真的害怕,也可能是清醒了一些,不再对玲谩骂和殴打,慌忙跳下炕,赤着脚飞一般地冲出街门,大声喊叫着,说,快来看啊,要死人啦! 正好被来套听见,他急忙跑了进去,看见玲在炕上疼得打滚,料知大事不好,赶紧叫来了120,送进了医院 他的脑子很乱,一时间整理不出头绪来,只是觉得玲比他的命还苦。 三年前,也是他帮着玲把玉虎送进医院的。玉虎是他的好弟兄,邻居了这么多年,两家连个脸红都没犯过,玉虎哥哥的叫他,亲弟弟一般。玲也是好心,对待来套的女人亲姊妹一般,就这样一来一往,交情日渐深厚。后来,他产生了一种胡思乱想,有时用一种不一般的眼神看她,每当此时,她的眸子里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秘,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回以善意的一笑。他控制着自己,也躲避着她的美貌,怕自己刹不住车,走出轨道,伤了她的心。大杨树下的一幕又在眼前闪现,那一刻的温柔刻骨铭心,那甜甜的味道至今还澎湃着他的激情。他是一个知足的人,不会有多大的奢望,有那么一点点就足够享用了。 医生出来了,他拦住问道,医生她咋样了? 肠子穿孔,急需手术,你是家属吗?赶快签字! 他不是家属,玉虎才是,可是救命要紧,签字就签字吧! 签完字,他去交费处交了押金,又办理了其他手续,再次来到手术室门前,坐在长椅子上,继续焦急地等待着。
他略微有一些骄傲,以玲丈夫的名字签的字,做一回临时丈夫,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兴奋的事,至于给她花钱治病更让他感到幸福!这样,或许能够报答她那大杨树下温柔的亲吻,也能安慰安慰她在危难时候,孤独无助的心。让她知道有人在关心她,在帮助她,在悄悄的爱着她。 去年七月,旱情相当严重,玲排号等水等了三天三夜,才把水引进自己的玉米地里。她一人在浇地,地埂畔的刺猬洞被水冲开,水顺着碗口粗的窟窿往下灌。这是一道很高的埂棱,高出下面的地有一米多。刺猬洞直通下面,水从下面的口子流进了下边的地里。她忙着用铁锹铲着土往窟窿里填,哪知汇聚在畦子里的水都云集过来,窟窿越来越大。她忘记了到地头铲断水口,依然的拼命填堵,倒下的几株玉米,也被水冲进窟窿里。她着急得有些昏了头,没防着一脚陷进窟窿,整个人随之滑了下去。 等到挣扎着爬上来之后,一身的湿透,一身的泥水,完全变成了一个泥水人。别看天气很热,而机井的水还很凉,她经不住凉水的洗浴,浑身哆嗦着,直打摆子,上牙磕着下牙,噔噔作响。欲要回去,地还没有浇完,好不容易等来的水,一旦被别人接走,没有浇水的玉米只能等死了。不回去吧,身子冷得支持不住,喷嚏连连不断。正在两难之时,来套扛着铁锹来了,看见她的模样,二话没说,也没经她同意,便将她的内外衣不由分说的脱了个干净,又把他的黄棉大衣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将她抱到太阳下,说,你在这里晒晒太阳,我去浇地。 原来,他也是几天几夜等水没睡觉了,就披着大衣睡在野地里。 中午,她为来套送来了饭。在大杨树下的草地上,铺开一个干净的尼伦袋子,摆好了饭菜。满满一碗鸡肉,一碗粉条烩豆腐,一块黄米糕,外加一瓶烧酒。 来套看着喷香的饭菜,食欲大开,几天没好好吃一顿饭,喝一口酒了,实在是饥肠辘辘了。他拿筷子夹了一块肉,喂进嘴里,大口大口嚼着,咽下之后,拿起酒瓶子,用牙咬开,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气,一瓶子酒剩半瓶子。 慢点,又没人和你抢,着急啥? 确实饿了。玲,你做的饭真香! 香就多吃点儿。她微笑着,声音甜甜的问,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放心的吃吧,俊秀吃饭了。 你给送去的吧?哎,总是给你添麻烦。 说起添麻烦,还是我给你添的麻烦多。 二人只顾着说话,谁也没有看见玉虎歪扭着身子,八叉着腿走过来,玉虎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站住,弯下腰,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咒骂了一句,去死吧,你个死来套!说着将石头照着来套的头部扔去。来套听到声音,刚一抬头,石头正中额头,一股鲜血随之流下。玉虎又走了过去,弯腰将尼伦袋子提起,把饭菜扬的四处都是。 玲赶紧抱住来套,哭着说,来套,不能怪他,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病人! 来套啥话也没说,用手捂着额头,钻进了玉米地里。 后来,他才知道,玲安顿玉虎吃完饭,又给俊秀送去,安顿俊秀吃完,玲也没有顾着吃,就忙着给他送饭来了,在路上边走边啃馒头……
(五) 玲的手术很成功,住了一个礼拜医院就想出院了,来套说,再观察一个礼拜,确实痊愈了再出去。 第八天,来套说,我回去一天,看看两家的青椒,顺便再浇浇水,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明天早早就过来了。 她笑笑说,我没事了,好了。你去吧,顺便看看虎子,我不放心他。 来套应承了一声,就回去了。 来套走了以后,她自作主张办了出院手续。 她心疼来套的钱,更心疼他的人。一个礼拜都是来套陪伴她,伺候照顾她,给她端屎端尿,打饭喂水,买药叫医生,忙前忙后,跑左跑右,体贴入微,关心备至。那种细心,那种温和,那种处处周全,事事周到,就是玉虎也难以做到。他在照顾她的同时,还要每天三饭从饭铺买着饭,骑着摩托给俊秀和玉虎送去。她看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容,红肿带有血丝的眼睛,暗暗流着眼泪。她心疼他,感激他,是他救了她的命。医生说,幸亏来得及时,要不就没救了。 她心存感激,想要报答他,可是,自己的家已经这样了,拿什么来酬谢他呢?她欠他的太多,钱债好还,情债怎么还得清呢? 她下作的想到了自己的身子,又觉得自己人老珠黄,不值得来套这么钟情,况且玉虎还没死,不能给玉虎的伤口上撒盐,更不能给玉虎戴绿帽子。只能把来套装在心里,先压在心底,收藏起来。 她从医院回来,下了公交车后,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到了青椒地,一来看看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庄稼,离开这么长时间了,没人管理,不知长成啥样子了?二来猜想来套在这里,想去看看,别看离开不到四个小时,她还真有点儿想他。 她站在地头边,一眼望去,整个原野是一片的葱郁、黑绿,庄稼人辛苦汗水滋润的庄稼在一个劲的疯长,老天也很给力,在架豆、青椒等蔬菜扬花期间,没有下过一场雨,还让阳光、微风、蝴蝶、蜜蜂,传情授粉。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在医院憋闷了几天,好像坐监狱一般的难熬,今日,终于重见光明,有着一种回到母亲怀抱的感觉,心里十分舒坦! 来套正抱着半袋子化肥,赤裸着上身,背对着她,在她的地里撒肥。那被太阳嗮的黑紫红的脊背,油光闪亮,就像熟透了的青椒的颜色,肥厚厚的膘,结实的肌肉,平坦得像广袤的原野。 她没有惊动他,只是站在地埂看着。地头的渠水哗啦啦的流进了畦子里,消融了化肥颗粒,濡霈着青椒苗子。她又看看来套和其他人家的青椒,已经挂满了鸡蛋大的硕果,喜盈盈得像公羊的蛋或者羊脖子挂着的铃铛,闪着绿莹莹的光华。又看看自己的青椒,正在开花,绿叶中露出的碎花,闪着阳光,像小女孩调皮的眼睛,看着她嘻嘻地笑。她迎合地点点头,满心的喜悦。来套的话果然没错,只是迟了半个节令,并不影响产量,因此,被冰雹袭击过的烦恼一扫而光。 她的思绪又拉回到来套身上。 他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十岁就没了娘,爹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花钱挥霍不顾及儿子。他从小就学会了洗衣做饭,下地劳动。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他爹死于一场车祸,车主赔偿了十几万元。这一下子,就把他变成了一个小富翁,他拿这钱重新修整了房子。第三年,又经人介绍娶回了邻村的俊秀。俊秀是个残疾姑娘,小儿麻痹落下的后遗症,瘸着一只手,拐着一条腿。可是长得清秀玲珑,苗条身材,披着黑发,鹅蛋脸,细眉毛,尖下巴,水灵灵的黑眼睛会说话,真如她的名字俊俏而秀丽。来套可喜爱了,像对待小妹妹一样,看好得要头不敢给屁股,天上的星星摘不下来,要是能够的话,他也要架着梯子去摘。把女人娇惯得宠物一般,村里唱大戏、演歌舞,俊秀看不见,来套就背在背上。可是,不幸的命运总是和他过意不去,结婚第二年,俊秀生下一个漂亮的女娃娃,没到三个月就抽风死了。又过了二年,俊秀为他又生下一个小男孩,结果在三岁的时候,被一颗大豆呛进气管,来不及进医院抢救就又死了,俊秀经不住丧子打击,一下子,神经错乱,躺倒在炕,这一躺就是十几年。 她看着来套两口子可怜,经常送一些做好的饭食过去,有时给俊秀理理发,梳梳头,帮着打扫打扫家。还有,来套出门行礼、走亲戚、出外办事,就把俊秀交给玲照顾。一次,俊秀从家里跑了出去,三天找不到人影,是玲和玉虎放下手里的农活儿不顾,大找了一个礼拜,才把俊秀找回来。 俊秀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僵尸一般的躺在炕上,吃了睡,睡了吃,有时连屎尿也不觉。每天靠药物维持着,身体日渐垮下,瘦成了一根干柴棍,不知啥时候就走了。
他过着寂寞而空虚的日子。没有人关照,只有失落和悲苦。实在是可怜的不能再可怜了,但是他还要同情玲,照顾玲。虽然二人的遭遇差不多,可玲因为有他,她的生活还能看到一丝阳光。 想到这一层,玲有些不由自主,腾地一声,火焰燃烧起来,灼烧的她有些控制不住,快步走到他的背后,将他拦腰抱住,脸紧紧贴在他宽厚的膀子上,娇声娇气地叫着他的名字,流着泪水。 别这样。我早看见你了。不让你回来,你就犟! 我心疼你,怕你累着,就回来了。 回来也好,村里的环境好,正好透透空气,对身体有好处。他依然的没有回头,说,我说的话没错吧,你的青椒不差工夫,正好迟半个节令,准能卖个好价钱。 你,你,你木头啊!我不想听这些话。 放开吧。让人看见笑话。他照样的平静。 笑话去吧,我现在啥也不怕,谁想说啥说去,我不怕! 她站在地头的时候,就拿好了主意,不能再顾及这个那个的了,一切虚有的名声都他妈的滚蛋,哪怕人们骂她破鞋也好,乱货也好,爱啥就啥,这些她全不管,她必须给他,只有这样,她才能对得起他,心里才平衡! 呵呵,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还小女孩一般,别这样,好不好? 来套和玉虎同岁,只是生月比玉虎大三个月。她比他们小六岁,按村亲来套是她的大辈子,应该叫哥。可她从来没吆喝过他一声哥,只叫他来套,来套也没把她当弟妹,吆喝她玲,玉虎也这样叫她。 她不顾一切地将他推到地头的大杨树下,说,今儿,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误解。即使有,也是一时的糊涂,你别在意,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不由分说,将嘴唇紧紧贴在他的嘴上……
(六) 蔬菜市场的热闹,激动着人心。人如潮,车如水,声震天。 铁架棚下,水泥台上,堆满了初秋的收获。红的一堆,紫的一堆,绿的一堆,黄的一堆,黑的一堆,五颜六色,缤纷斑斓。长而弯的牛椒,短而粗的青椒,扁而长的豆角,圆而胖的西红柿,螺纹椒、大辣椒、小辣椒、茄子等,种类齐全,品种各异,应有尽有,仿佛秋天在这里集会。拣菜的女人们,上穿半截袖背心,下穿大裤衩,戴着手套,汗一把水一把地在各自的菜堆子上,手忙脚乱的挑选优劣。装菜那边还多了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子,巧手麻利的将豆角装进袋子。 装满青椒、尖椒、牛角菜的箱子,一层层摞的有几人高,如同一堵堵城墙;装满豆角的网织尼伦袋子码得齐齐整整,俨然一道道大坝。旁边停着十几辆运送蔬菜的大车,等着装货。 做买卖摆小摊的商人,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市场。卖凉粉、面皮的,卖冰棍、雪糕的,卖烧烤的,卖水果、饮料的,随处可见,遍布角角落落。旁边的一排临时小屋,还有几家小饭店。 那嘈杂声就不必说了,耳鼓膜都要震破了。对方与对方说话都是把嘴附在耳朵上,而且还得宏声大嗓喊。 然而,更为响亮的是人们的叫骂声,蔬菜的大丰收,却给菜贩子留下了降价买便宜的空隙。一斤菜比去年跌价不少,由原来的一块二三,跌到六角左右,这还不算,还要挑肥拣瘦,推三阻四。市场价格很不稳定,就像水波,忽高忽低,忽上忽下,闹腾的老百姓一时间没了主意,上好的青椒卖不了好价钱,人们的心情也不好,动不动就大吵大闹,骂骂咧咧,更有甚者,乱扔不顺眼的蔬菜。越是这样,越是抢着卖,怕以后的价格更低,因此,互相抢秤砣,抢箱子,抢尼伦袋子,种种现象,千奇百怪。 来套倒是不慌不忙,他地里的青椒也已经成熟,只摘下一些不太好的用车拉过来了,很痛快的就卖掉了,心满意足地说道,好价钱,好价钱。然后,又在各个摊子转了一圈,回到车跟前。人们就不明白,这么有见识的人,怎么对不稳定的价格,保持着这种态度?于是,一些人拦住他,将他围在中央,就和他说这事。他呵呵一笑说,菜乱在地里价格就提起来了一个顶俩的道理懂不懂啊?! 人们还是不明白,辛辛苦苦几个月培育出来的蔬菜,容易吗?若要全部乱在地里,连一分钱也卖不了,还一个顶啥俩?半年白干活不说,还得连老本也赔进去。他又说,咱们赔钱是小事,菜贩子若要卖了咱们熟透的、有毛病的、坏的、乱的蔬菜,长途运输拉回去,还不是连老婆也赔进去吗?大家想想,他们愿意这样做吗?! 玲也帮着来套说,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大家齐心些儿,谁也不能乱搞小动作,听来套的。 第二天,菜市场果然冷清了,卖蔬菜的农民没有几家,贩子们连质量差的、不够标准的蔬菜也买不到多少,眼看着雇用的大汽车在那里停着,白白挣钱,地头要蔬菜的电话催的要命!这一下子,捅乱了蜜蜂窝,外地贩子着忙了。 第三天凌晨,人们还没有起床,各个菜摊子的广播喇叭就争先恐后地吆喝开了,乡亲们,赶紧起来去摘菜吧,从现在开始,每斤菜价长到一块钱了,只要不乱不坏不臭就行,大小一个价格,不挑不拣,直接装箱打包,特好的,还可以多加一毛钱。 所有广播一个腔调。 人们信服了,来套是个有办法的人。玲更为的佩服,她用指头点着他的额头,笑着说,你那脑瓜子,咋尽是弯弯? 牵制对方就范,这个道理很简单。他呵呵地傻笑着。 十几天后,玲的青椒上市了。来套坐在四轮车的驾驶座上,玲坐在副驾驶座上,拉了满满一车青椒,嘟嘟地开进了菜市场大院。那些贩子,蜜蜂般的涌了过来,你挣我抢,都想要。来套说,都别争了,谁给的价格高卖给谁,还得卸货点钱。 玲搬下一袋子,倒在地上,贩子们惊得眼眶子都要裂开了。黑紫的青椒,猪嘴头一般,有半升子大,最小的也在半斤,最大的斤二三两。个个油光闪亮,膘肥肉厚,还真有点像出炉的熏猪头。就连那些老农都啧啧称赞,这是今年见过的最好的货。
经过一阵子的竞争,终于按一斤两块二毛钱的价格搞定,并且说定,玲的青椒全要。仅这一车青椒就卖了两千五百多元钱。玲高兴的跳起来,在来套的脸上狠狠吻了一口,人们逗笑着说,这才是真两口子!
(七) 一场轰轰烈烈的秋收大战结束后,在中秋节的爆竹声里,在九月九的黄花开遍的山野里,在十月初一的鬼节日到来之际,朔风像一把铁扫帚,无情的横扫着一切,将落叶扫黄,将绿草扫白,将燕子赶走,将云彩摸黑。又来了一场冷雨,加剧了秋的衰败。整个大地披着一层萧瑟的外衣,那些没有割倒的庄稼杆子,披散着头发,耷拉着脑袋,在风中瑟瑟发抖,仿佛垂死的人发出的死亡信号。 人们已经习惯了气候的变化,根本不把萧条放在心上,却温着一壶老酒,坐在热炕上,享受着娃娃老婆热炕头的幸福。 他们换上了毛衣毛裤,生着了火炉,关闭了门窗,挂好了门帘,开始抵御寒气的侵袭,分享不用下地忙碌的清闲与快乐。不出家门的,没有其他爱好的,或者整天看电视,玩电脑,或者手里抱着手机,玩微信;站街的人也多了,但大多是老中年,坐着马扎,东说悠悠西说海,球一口蛋一口,没有中心。还有四五个老头玩骨牌,一毛两毛的赌注,挺上火的。大多中青年男女和一些手心痒痒的老者,扔下饭碗就直奔麻将馆而去。 就在这大家娱乐的时间里,玲没明没夜地给玉虎和来套每人赶制好了一身新毛衣。两身毛衣,式样相同,都是辫子一样的竖行,流水线型;颜色相同,都是下身红,上身绿,她说,那叫红花绿叶,相互映衬。长短相同,二人的个头差不多,都在一米七左右。胖瘦不一,玉虎瘦,单薄得像一根干柴棍;来套略胖,胖得像一根顶梁柱。来套的一身比玉虎多织了二两毛线子。 她织好之后,将两套毛衣摆在炕上,旁边插着熨斗,准备熨。她边等熨斗升温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细密的针脚,不粗不细,网眼不大不小,匀称一致,虽然是手工,比起机织的逊色不了多少;二来想象着分别穿在两个男人身上的感觉。玉虎经常穿他织的衣服,没有什么。来套可是第一次,他一定感到很新鲜,很漂亮,很温暖。自从俊秀病倒之后,就没有女人打理过他,他的衣服一般很旧,即使逢年过节换身新的,也是七长八短,宽窄不一,不是宽大地像袍子,就是肥胖地像麻包,总不合身。他穿上这身衣服,一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还可能激动地抱她……脸上突然发烧,羞涩的赶紧低下了头,又偷眼看看睡在一旁的男人。 玉虎嫂,你出来一会儿。东隔壁邻居二花的电话。 说吧,啥事? 你来我家再和你说。 二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也是个好管闲事的人,热情到是热情,可就是那嘴疯得厉害,啥事到了她嘴里,那可玄乎了,有时候,说的还吓人。 玉虎躺在炕上,听到电话,就问,谁? 东院二花叫我,不知道啥事?你在家看门,我过去一会儿就回来,就一会儿。 玲这样吩咐男人,是怕男人跟着也去。自从在青椒地扬了饭菜以后,玉虎对玲在外勾引男人的疑心更大了,对玲监督得很紧,几乎是寸步不离。几天前在街上,玲和二花的男人相遇,二人呱啦了还没两句,玉虎不知啥时候站在她的身后了,说,还不回家,说着还没完没了,咋,卖逼呀? 二花男人不愿意和玉虎计较,又嫌他身上的臭味,径直走了。玲有些面子上过不去,说,你看你,我和他说句话,你瞎说啥? 玉虎忽然抓住玲的手腕,拿到嘴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玲的小胳膊当时就凝起鸡蛋大的一个黑紫疙瘩。 回家后,玉虎还大骂,卖逼货,你看老子有病了,想接野男人了。 玲真是哭笑不得,和他讲理又听不进去,只能自己生闷气,或者干脆不理他。 现在玉虎在问,玲只能好言安顿,实话实说。 去吧!快点回。 唉,你就在家,外边冷,等我回来给你穿上新毛衣毛裤再出去,听话!她将熨斗的插头拔开,说,别动熨斗,小心烫着手。 嗯。知道了,你去吧。 玲前脚刚出门,玉虎就跳下了地,将熨斗的插头重新插在插座上,骂道,婊子女人,你当老子不知道你给谁织的毛衣,我看你来套穿老子的毛衣。等到熨斗的水滚烫起来,他就将熨斗放在来套的毛衣上。那毛线是经不住高温的,不一会,毛衣的线子便皱巴巴的像眉头一样地蹙起来。他觉得这样速度太慢,面积又小,于是,干脆拿起暖壶,将热水全部倒了上去。他怕把自己的弄坏,赶紧收拾起来,抱着从街上跑了。
(八) 玲从二花家出来,正好碰见了来套。 来套,你干啥哩,忙成这样? 我看俊秀不行了。 啊!真的假的,你可别吓人! 昨天下午就开始发病,抽了几次风,到了晚上,抽一次死一次,折腾了一晚上,天明时,好了一些,不抽了,睡着了。刚才我看看,她的胳膊已经冰凉到膀子了! 那你还要离开,不守着她? 他的泪水流了下来,说,她已经走了,我去定副棺材。 玲望着来套远去的背影,潸然泪下,这个苦命的人,不知命苦到啥时候?她到了来套家,坐在俊秀身旁嚎啕大哭。 阴冷的风鬼哭一般,吹落了树上最后一个树叶,它飘啊飘,飘到遥远的天际。 玲帮着来套安顿俊秀入完殓,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她含着眼泪回了家,一股臭气直冲脑门,她看看炕上放的毛衣,卷作一团,堆在炕上,就伸手拿起,顿时傻了眼,毛衣里卷着黄黄的大粪。 她气得浑身打颤,拿着毛衣的手不停地发抖。继之便是咬牙切齿,骂道,死玉虎,你死去吧!心眼这么毒!老娘今儿定不饶你! 她拿着毛衣,大步走了出去,去找玉虎算账。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欺人太甚,老娘实在忍无可忍了,你个畜生和我过意不去,今儿老娘跟你拼了! 院子里的仡佬缝隙都找遍了,连玉虎的影子也没有。 她第一次暴怒,第一次这样赌气咒骂男人。她横下一条心,不再理弄玉虎,他是死是活任由他去,即使那样,也是老天对他的惩罚,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应该受到惩罚。 她气急败坏地二次返回家,哭着把炕用清水擦洗了几遍,又将毛衣扔进水盆里泡着,此时,她才发现只有来套的,没有玉虎的, 她发现自己已经气昏了头,身子软的跌坐在屋檐下,望着老天流泪。 二花两口子的话,没错,照此下去,他会要她的命!这是空穴来风,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二花说,嫂子,不是我说玉虎哥的坏话,也不是挑拨你两口子的关系。我是看出那种病和一般的病不一样,会出事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你还是和他分开住吧,不要再在一间房住了。 能出啥事?你说得也太玄乎了。玲不相信。 二花男人数来宝,说,嫂子,二花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也是为你好。我前几天去打发我表哥了,他的病和玉虎哥的一样,也是小脑萎缩症,已经五年了。你也听说了吧,他半夜把我表嫂用斧子砍死,自己也割腕了。我为这事,专门问了我表哥的孩子们,他们说的情况,跟玉虎哥的没啥两样。我也是好心提醒你,才把你叫来。 二花说,嫂子,我也不怕你骂我嘴疯,还是小心点好! 数来宝说,我看玉虎哥现在的疑心最大,就怕你和别的男人勾搭。记得上次我和你呱啦吧,还没说两句话,玉虎哥就把你的手腕咬成那样,一旦…… 二花说,一旦知道你和来套的事儿,他还不和你拼命? 玲说,我那也是无奈,来套对我太好了,我没办法。 数来宝说,没人说你不对。大家也认为你和来套没有错,只是担心你,怕你有事。玉虎哥有些变态,现在见了我都是瞅着看,好像很恨我的。 玲说,你说起了,我也想起些事情来。前天,我去二大娘家,我刚进去,玉虎后边就跟来了。我问,你来做啥?他说,我看你真来还是假来。他现在心眼小的连针也插不进去。我要是在街上和男人们说几句话,他就回去不是打就是骂,骂的那脏话听都不能听。 想到这里,玲打了一个冷战,一种莫名的预感,使她惧怕起来。二花两口子的提醒不是无稽之谈。应该警惕一点儿。 玲正思想之际,玉虎回来了,说,我屙裤裆了,你洗去吧!说着将裤子脱了下来,扔在她面前,就跑着进家去了。 玲追进家里,问,你咋把毛衣弄成这样?你的那身呢? 我喜欢那样,你咋了?我的那身我藏起来了,怕你给了野男人。玉虎眼睛瞪得牛蛋一般,賳溜溜的吓人。 玲有些害怕,但还是说,拿出来穿上,天冷了,看冻着。 我给你拿个球,卖逼货。就不给你,看你能把我咋样?再要是灰,老子宰了你个兔子! 玉虎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玲的心哆嗦了一下,看来他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不得不防着点儿。 晚上,她安顿男人睡下,就自己到另一间房睡去了。刚睡下,玉虎就敲门,她说,你睡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不行,我睡不着,就想和你一起睡。玉虎说着,用膀子撞开门,玲赶紧按着了电灯。玉虎上去就打她,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她也气了,骂道,这个牲口,有病也不能动不动打人,老娘今儿跟你拼了! 她从被窝忽地爬起来,用力在玉虎的膀子上推了一把,玉虎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浑身瑟缩着。她这才发现,原来男人没有多大力气了,经不住推打了。赶紧跳下地,将轻如鸿毛的男人抱起,放在炕上,然后,便是嚎啕大哭,说,虎子,对不起!是我错啦,我不该和你计较。 来套听到了打闹声和哭声,忙着爬上了墙头,探下头问道,玲,咋了?发生啥事了?哭啥呀? 玲照样怀里抱着男人,哭着,没回答。 来套着急了,翻过墙头,进来了。 玲只顾哭着,没有防着来套突然进来,裸露的身子在灯光下暴露无余。 没你的事,出去!玲吼喝说。 来套还是站着没动,玉虎骂说,滚蛋,来我家干啥?玲是我的女人,我想咋样就咋样?说着,抓住玲的头发来回绕着,并将玲的头在炕上磕着,就像用杵子捣蒜一般。 眼看玲就有气无力了,来套再也忍不住了,就大喊一声,放开她! 玉虎更加得变本加厉,用另一只拳头在玲的背上捣鼓一般的连连捶打着。 来套大怒,张开大手,一下子卡住玉虎的两只手腕,吼道,放开她! 玉虎的手在大力下,自动放开。 玲却倒在炕上,半死不活的小鸡一般,软软地拿不起身子。 玉虎有些着来套的慌,说了声,放开我! 来套放开了他的手,玉虎乘机逃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来套抱起了玲,放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哄着。玲连小声抽泣的力气都没有了,渐渐的昏睡了过去。
(九) 俊秀的棺木在家停放了九天,就出殡了。来套为了不亏待女人,买了一副五寸厚的柏木大棺材,顾了一班子鼓匠,一班子歌舞。虽是丧事,红火热闹了三天。俊秀活着的时候,就爱看红火热闹,来套不忍她,管她知道不知道,有没有魂灵,起码这样做或许能够给俊秀一丝安慰,也算对得起跟了他几十年的女人了。 安葬完毕之后,只剩下他和一座空房院了,他哀叹道,一个牵挂的人还丢下他走了,只留下寂寞和孤独了。他看着俊秀的照片,泪水长流,哽咽不止。哀叹说,俊秀,你躺在炕上时,我还有个念想。现在,你没在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连个牵挂也没有了。我的遭遇咋这样的不好? 玲进来了,他好像没看见,继续他的眼泪和辛酸。她为他边擦泪水边跟着哭泣。 玲说,以后我照顾你,俊秀走了,还有我。声音很低,只有他能听得见。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别这样了,玉虎本来就那样了,再不能受打击了。那样,他的病会越来越严重的。我不忍心看他生气的样子。以后,咱们还是正常来往吧!一个已经走了,再不能出现第二个了! 入冬的风总是那么凄厉,刮得人心惨。太阳的脸煞白,没有一点儿红润,死人面色一般。 玲擦去了眼泪,为他打扫了家,并提前做好了午饭,然后,吩咐了两句,走了。 玉虎自从那夜被来套呼喝了一顿,显得安分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折腾了。玲发现男人好像失了胆子,看她的眼神尖尖的,锥子一般。她觉得奇怪了,咋一下子变得这么乖了?难道他的病向好的方面转变了? 一天,天气比较暖和一些,她哄顺着男人来到了市里医院。玉虎的病,一直都是在这里治疗的。她找到了原来的主治大夫刘。 刘大夫让玉虎再次拍了片子。 刘大夫看完片子,让玉虎站在门外边等着,和玲说,回去吧,没啥好办法治疗了,情况很不好。你要有思想准备,说不定啥时候就没了。我提醒你,注意他更大的发作,这种病往往会做出危险事来,要不伤害自己,要不伤害别人。你可得时刻预防着,别让他伤了,他的癫痫病也越来越重了。 玲求着说,刘大夫,别说吓唬我的话,您还是给认真看看吧。我男人这几天好多了,不像您说的这么严重,您是不是看错了。求求您,好好看看片子,行不? 刘大夫说,你的心情我理解,我是医生得跟你说实话,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不是我没有好好看,你不要误解! 玲忽然跪下,哭着说,刘大夫,我求求您了。再给我男人看看吧,我求求您了! 刘大夫赶紧搀着玲的一只胳膊,边往起拉边说,起来,起来,可不能这样,让人看见不好。起来,起来,有话起来说,起来说。 玲说,您不答应,我不起来。 二人僵持着。 站在门外的玉虎,听到玲的哭声,推开门进去,问,咋了,这是咋了?欺负我女人。 他一把将刘大夫推在一边,狠狠瞪了一眼,然后,拉起玲说,走,回家,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玲怕玉虎把事情闹大,就赶紧跟着玉虎走出了医院,然后,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大约十一点,二花用食品包装袋,提了热菜和油糕,笑嘻嘻的进了玲家,玲正在洗土豆准备做饭,二花把袋子往锅台上一放,说,嫂子,别做饭了,今儿数来宝过生日,我炸了油糕给你送过来了。知道你进城回来得迟,连菜也给你一齐拿来了,足够你两人吃了。 你真是的,每次吃好的都惦记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吃了吗?玲笑着说。 二花说,左右邻居的,不说那客气话。我还没吃呢,数来宝打麻将还没回来,我先给你送过来了。又问说,今儿给虎哥看了个啥,医生说啥了?虎哥哪儿去了? 忽然,玉虎从门进来,看着二花,瞪着眼睛,骂说,看球哩,啥也没看成,那个医生是个牲口,摸我老婆奶。又瞪眼问二花,你来做啥?快把你那东西拿走,你那饭毒药,不要,不要! 二花吓得慌忙跑到玲的身边,玉虎提起二花的塑料袋,跑出去,扔在了院里,又在饭菜上面用脚跺着说,看你往死毒我,看你往死毒我,死数来宝,死数来宝!
(十) 来套自从俊秀走了以后,每天一个人出来进去,觉得好无聊,好烦躁。他走到大街上,也没有几个人,又走到铺子前那些老人们跟前,又觉得没啥共同语言,于是,就转悠着进了麻将馆,数来宝正在打麻将,看见来套进来就说,来套哥,来两圈解解闷,咋样? 你玩吧,我看看就行了。 来吧,我歇歇,一前晌了,脖子有些疼。你替我打,输了算我的,赢了晌午咱两买酒喝,你到我家去,今儿我生日,吃好的了! 哪能呢?不过也好,好长时间没和你喝了。来套说着,坐在了数来宝的位置上,开始搬麻将。 数来宝坐在一旁,边看边指指点点。 来套的手气很好,连续和了两把。 哈哈哈哈,来套哥,你这么好的运气,还能娶个好老婆!数来宝逗笑着说。 好你娘个头好,玉虎嫂子要出人命了,还不快去!谁也没有看见二花急匆匆地跑进来。 咋了?数来宝问。 还不快去,还问啥?虎哥拿、拿、拿切菜刀杀、杀、杀老婆。 来套问,在哪儿? 在,在,在家……你们快去。 来套和数来宝扔下麻将,就冲出门跟着二花跑了出去。 原来,玉虎摔了二花送来的饭,玲很是生气,就赌气说,你今儿就饿着吧,我偏不做饭,我的饭也有毒,你自己做吧。 玉虎说,你爱做不做,你不做我做。我还不想吃你的饭呢? 玲说,你做吧!我出去一会儿。她说完就走了出去。 玉虎一个人还真的做饭了。 玲到二花那儿坐了半个小时,说了些赔情道歉的话,就打了招呼又回去了。 她还是不放心男人,哎,生气归生气,哪儿也坐不住,心里总是悬着男人。 她绕到小卖铺,买了几个苹果,玉虎最爱吃这个。 回到家里,玉虎正在拿刀切一棵大白菜,手很笨拙,切的大一片,小一片,粗细也不均匀,而且锅台上、地上到处都是切碎的菜叶子。 玲把苹果放到炕沿上,说,你吃苹果去,我来切吧。你看看,到处是菜叶子。 玉虎不理她,照样切着。 玲又说,把刀给我,我切吧,你吃苹果去。 玉虎忽然脸色一变,举着刀,说,你又去找来套了,哪个王八蛋,我要砍了他!你要抢我的刀,老子就先砍了你! 啊——,他疯子一样,将案板的一堆碎菜,扬了起来。碎菜叶乱飞,落了玲一头。 玲看着玉虎暴怒的样子,,吓得瞪大眼睛看着那锋利的刀刃,胆怯地向后一步一步退着。玉虎举着刀,一步一步向前逼着,眼里冒着凶光,比刀子还厉害。 玲退出了堂屋门,一脚踩空,从小檐台闪下,向后摔倒。玉虎随后上去,举起刀,照着玲的身上,不分部位地乱砍乱剁起来,并骂着,来套,数来宝,你们这些王八蛋,老子杀了你们,杀、杀、杀了你们! 玲大喊,救命,救命呀! 二花正走出门,去麻将馆叫男人吃饭,听得喊叫,忙着跑了进来,看见玉虎拿着刀在玲的身上乱砍,玲已经是鲜血直流,整个身子都染红了。 二花吓得不敢上前,只站在门口大声喊叫,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玉虎看见二花站在门口大喊,又看见门口进来一群人,惊慌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人,扔下菜刀,拔腿冲出人群,跑了出去。 二花看着玲的样子以为死了,就忙着跑去麻将馆叫数来宝,正好来套也在。 当三人来到时,玲已经昏了过去。 围观的人们,谁也不敢上前,只是傻愣愣的看着。 来套抱着玲大声呼喊,玲什么也听不见,躺在他的怀里,软软得像只死小鸡。 120急救车拉着来套和玲进了医院。 严寒的风,皱着眉头,走进了山庄,将所有的温暖全部带走。气温在加剧下降,冻得鸡蜷着爪子,狗缩着腰身。 人们都在担忧着玲的生命! 直到第二天,二花还哭得泪人一般,数来宝也唉声叹气。 很少有人注意,村外的大杨树上挂着一个龇牙咧嘴吐着舌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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