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上阶飞

风的秋天

　　《浮生长恨》之
　　蝴蝶上阶飞

　　（一）
　　兜儿睡在属于他自己的床上，出生29天，像一只安静的小兽，蜷缩着。珺宝半寐着，眯眼打量着门里门外的宠溺。仿佛一条大江河，珺宝籍着身体上的浑沌，抄着手往青春里度步，跨过去是前世，返回来是今生。

　　男曦的脸恍惚惚凑上来。嘿，还好吗？珺宝一惊，分明钦宇去楼下端黑鱼汤了。钦宇几乎是所有人眼里的模范，帅气、温和，尤其是对珺宝的各种呵护。珺宝已经习惯了羡煞的语气，她亦是心生感激。然而，到底只是感激，珺宝知她每一寸骨骼上都刻上了男曦的命，再没有气力去爱别人。

　　（二）
　　男曦骑着单车等在离珺宝家最近的路口。珺宝换下校服穿了E_LAND学生款裙装跟母亲告了假，同学们约好去探望球赛受伤的丁一炜。男曦吹着口哨，逆光的轮廓衬在十字路口的高楼大厦与拥挤人潮里，金子般透彻的俊朗。珺宝小心翼翼地坐上后座，可以了吗？他们在哪里等？

　　男曦并不搭理，只管吹着口哨用力蹬圈。珺宝与这群体格健硕、成绩滑边的男生接触甚少，母亲管教颇严，来往私车接送，生生剥离出来的优越感，在她看来，兀自寂寞。班会后组里有同学提议去慰问丁一炜，几乎忽略她，她木木地求助，可以载我一起吗？气氛瞬间沉寂了数秒，芷琪带领着大伙的目光聚集在男曦身上，男曦皱皱眉，耸耸肩算是默许了。珺宝特别珍惜，也终于说服了母亲。

　　芷琪大大咧咧惯了，直愣愣把珺宝往前一推，丁一炜，珺宝来看你了，你说你让她担心了吧。珺宝急得解释，不是……别……大伙哄一声笑开，丁一炜也红了脸。珺宝无助地瞄了眼男曦，他正无所事事地跟着起哄。芷琪搂着珺宝说，开玩笑呢，不许真生气啊。珺宝涩涩地点头，她知她心底里喜欢这份没有距离的亲近感。

　　男曦依旧吹着口哨蹬着圈送她回去，珺宝轻轻拉拉他的衣角，你们以后有活动都载我一起吧。男曦直到路口放她下车，才停了口哨声。可以的，珺宝大小姐，从此这“宝马”就您专车。珺宝急忙勾起手指，那一言为定。男曦大笑，一言为定。

　　（三）
　　男曦的成绩总是忽高忽低，被班主任点名批评几乎就是家常便饭。男曦，高考已经倒计时了，你说你怎么回事？要是彻底学不出来大家也就放弃了。你今儿考个正数，明儿搞个倒数，心脏吃得消伐？珺宝听着百般滋味，悄悄复印了自己的各科笔记塞他抽屉里，附了便签：专车包年。男曦收下，回了一个木刻的铃铛：年卡。

　　珺宝像得了个如意，顺理成章地做了男曦的小跟班。芷琪人群里闹腾腾地表达惊讶，丁一炜，球场情场双失利啦？！那会儿他们以各种理由谎报军情偷偷聚集在老山森林公园滑草，珺宝尚且放不开胆，只顾捧着傻瓜机给他们拍照，前仰后翻的，肆意青春。

　　男曦拖着滑草板让她试，珺宝迟疑着，不松手吗？男曦歪着嘴笑，好，不松手。珺宝飞一样的冲了下山，男曦跟着踉跄奔跑。芷琪疯一样地尖声配合，你们这一对，够了，好吗！可是，珺宝从未有过的心生欢喜。

　　（四）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寒假，周遭有绵绵不断的压力，大伙想聚集的难度系数越发大了起来。珺宝复习疲倦，把玩木刻的小铃铛消遣。嗯，出去转转吧。珺宝约男曦去看电影，炒的沸沸扬扬的《泰坦尼克号》，当Jack说，I figure life is a gift and I don't intendon wasting it.呜咽声一片，珺宝红着眼睛低声附和。男曦手足无措，怔怔地问，嘿，你还好吗？

　　珺宝意图报考北京，北京见好不好？男曦看珺宝认真的神情，不忍心回答。有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有邮电大学，一定可以的。男曦一脸忧伤地点头，好好好，尽力。珺宝心满意足，她知他不会食言。

　　（五）
　　珺宝已经习惯把复习的重点一一圈下来做好记录留给男曦，眼瞅着男曦被老师批评的频率小了很多，珺宝竟对高考开始有了一种磨刀霍霍的期盼。可是摸底测试后，男曦迟迟不现身，连班主任也联系不上，让一个小区的芷琪放了学去探个信。珺宝趁机央着芷琪一同去，芷琪说，珺宝，你要考虑清楚，男曦家里情况有点特别。什么？

　　男曦有个妹妹，身体和精神上可能都有些缺憾，脾气可坏的惊人，全家人都由着她任性的。呃。珺宝尚未能把这与自己的命运链接起来。她们在楼下的健身步道就遇见了男曦，他正推着妹妹逗她看栀子花。男曦抬起头，看到珺宝。芷琪忙向前说话，男曦，怎么没给老师请个假？男曦用眼角示意着妹妹，摇了摇头。芷琪拖了珺宝往回走。

　　珺宝，你先回吧。他妹妹应该是发作期，我经常跟他说不上话就在小区门口等，要能出来，估计20分钟左右。你在，他不定自在。珺宝拿了复习记录让芷琪转给男曦。

　　芷琪电话里说，男曦母亲累到病倒，父亲陪在医院，家里只剩年迈的奶奶粗糙照应。妹妹时值发作期，家里已乱成一团，男曦只得在家安抚。珺宝听着惊心动魄，忽然意识到与男曦的北京之约有些风雨飘摇。珺宝拉着芷琪给男曦又送过一次复习记录，男曦已经十天没能到校上课了，但据芷琪传达事态渐渐好转，男曦的父亲已经回来，母亲也将出院，妹妹的病情有所控制。

　　珺宝捧一摞厚厚记录，来得及看吗？男曦羞涩地摇头，又唯恐珺宝失望，会找时间的，你放心。珺宝顿时踏实些，从背包里拿出一套中国风的金属书签，正欲送男曦。谁也没有注意到男曦的妹妹端了盆热水冲珺宝泼来。芷琪大叫，男曦转身挡住珺宝，珺宝只手臂处溅到，倒也不烫，湿热的袖让她惊恐地后退。

　　男曦后背滴着水，一面拖妹妹回房间，一面示意芷琪带珺宝离开。珺宝紧紧咬着嘴唇，听芷琪说，妹妹大概一直认为男曦自始至终是她一个人的，不会允许旁人争抢的。

　　（六）
　　母亲不再放松对珺宝的管制，直到高考考完。珺宝走出考场，拥挤的接考生的家长，沸腾的各种抱怨各种讨论各种轻松感仿佛都与她无关似的，香港回归的话题如期印上考卷，她看着天空晴朗无边的蓝，忽然想放声大哭。母亲以为她发挥欠佳，忙不叠安慰，带她直飞去了青岛姥爷家度假。

　　放榜的时候，她坐在海边吹风。超过一本32分的成绩基本可以如愿上她的北大，珺宝不喜不忧，发短信问芷琪，是否有男曦的消息。芷琪久久没有回音。珺宝感觉自己又复回那个貌似优越感的初始，兀自寂寞。

　　四个月后，珺宝还闷着头在宿舍里睡懒觉，周末的早晨，管理员阿姨电话追上来，沈珺宝，有人找！珺宝以为学生会或老乡会的，随手束了马尾，套件长风衣，惺忪着下楼。男曦逆光立在大门口，金子般透彻的俊朗轮廓，仿佛一直定格在那里。珺宝半晌说不话来。

　　男曦羞涩地笑，嘿，还好吗？珺宝梦中惊醒般丢下两个字，等我！疾速上楼梳洗换装，仿佛生命里流淌起婉转的旋律，像轻快的马蹄云端奔驰。怎么来的？想上哪玩？啊对，先陪我吃早餐可好？珺宝一口气跑下来，劈头盖脸地问。男曦只是笑，走，吃早餐去。

　　（七）
　　珺宝挽着男曦去往八达岭长城。男曦悄声说，珺宝，不要寄予希望。珺宝心里沉了又沉，她何尝不知眼前绚丽不过海市蜃楼，却无力阻止这绵延的心意。脚下是沧桑历史感的硕大青砖，城墙蜿蜒曲折伸向远方，珺宝红着眼，谢谢你千山万水来赴约。

　　男曦忍住拥抱珺宝的念头。两个人安静地，一前一后的走着，仿佛走过了很多年。姐姐，帮我们合张影吧。一个小姑娘拦住珺宝，从妈妈手上拿相机给她。爸，妈，“茄子”！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笑声传染了珺宝和男曦，他们如释放开未来，珍惜起眼前的秀色。

　　男曦回程的火车即将开动，珺宝迟迟未离开，男曦叹息，珺宝，你会有更精彩的世界，忘记我。车轴轰隆隆缓缓前行，男曦挥了挥手，珺宝心痛不已，仿佛那是与他们的青春告别。男曦说，芷琪进了一家电子企业，男曦的分数是有外省大专可以录取的，但他必须考虑家庭现状，男曦放弃了，他已经是市公交公司的一名驾驶员。

　　（八）
　　珺宝每次寒暑假回家，总是希望能遇到他们，却从来不曾遇到过。临近毕业，母亲开始动用一切关系帮她物色落脚单位与男朋友。李钦宇是母亲千挑万选出来的优质准女婿，说话做事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开口闭口都是，珺宝，你看这样可好？珺宝，听你的意见罢。珺宝对他无从生厌，身边多了个知寒问暖打发寂寞的人，到底有了一层亮色。

　　钦宇的朋友开了一家中高端上海精菜馆，开业当天邀请朋友着旧上海服装现场做秀，珺宝盛情难却，选了一袭绣着蝴蝶的古典旗袍携钦宇同往，敲锣打鼓引得上海路上一片繁华景象。珺宝笑得热闹，她越来越喜欢往热闹里凑，唯恐心底里的荒芜肆虐。钦宇帮她顺头发，她正巧看到男曦。

　　男曦正载着芷琪从超市回家，芷琪嚷着，哇，什么时候我们也来开个荤呐。芷琪一脸幸福的靠在男曦身后，男曦一面应她，一面往台阶上看了看。珺宝怔怔地杵在那里，美艳动人。两个人四目相对。男曦说，好，有机会的。

　　珺宝想起男曦说，珺宝大小姐，从此这“宝马”就您专车。珺宝急忙勾起手指，那一言为定。男曦大笑，一言为定。
      

风的秋天

微雨清音 发表于 2016-7-11 21:46
学习了。

感谢感谢，一起努力

风的秋天

半两金 发表于 2016-7-11 21:20
文字干净,思路空灵。
好小说。

谢谢您的美评，好生欢喜

风的秋天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7-11 19:47
多彩的青春岁月，朦胧而青涩的爱情。难以忘怀的记忆，看过让我想很多。跳跃的节奏，喜欢。

感谢您的喜欢，让我不由激动呵

风的秋天

笨马 发表于 2016-7-11 17:40
先占了个座位～～晚上再来品读`～

沙发，谢谢您品读哈

风的秋天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7-11 18:00
非常耐读的长篇连载之一章！
请问朋友：天涵希律是您的另外一个笔名吗？

谢谢老师评阅！没有用其他笔名

微雨清音

学习了。

半两金

文字干净,思路空灵。
好小说。

碣石清风

多彩的青春岁月，朦胧而青涩的爱情。难以忘怀的记忆，看过让我想很多。跳跃的节奏，喜欢。

戏笑九宫

非常耐读的长篇连载之一章！
请问朋友：天涵希律是您的另外一个笔名吗？

笨马

先占了个座位～～晚上再来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