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幽谷幽兰 于 2016-8-2 15:58 编辑
故乡的草
故乡的田野,有稻谷,也有青草 青草是人类的朋友,却是秧苗的敌人 父母站在秧苗这一边,年老的父亲 背着药水桶子去喷除草剂 母亲挎着篮子去铲杂草
火烧云烧在天边,孩子们 叽叽喳喳从学堂飞回 扔下书包,拎起竹篮去打猪草 人饿了会忍耐,猪饿了拱猪圈 孩子们像是雨燕,一路向北 人类的生活从一棵麦子开始 或者来自对一棵草的感悟
故乡的电影院
嘘,很多很多年前,我们在它白色的银幕上失身 在春天会变成黑色的燕子,跟随着白鹭飞向天际 光来了,房间暗了,银幕活动了,它像幽灵一般召唤我们 我们就使劲地成为电影光里的飞蛾,挤出翅膀里的奶汁 遍地牛羊,群星闪烁,死去的外婆栩栩如生 更为精致的是信封里的女巫,不管不顾地吃四喜丸子 可怜的手指不懂得爱情,像是笨拙的红萝卜躲在信封外面 “来吧,小妮子,这里是天堂”,我藏在我的衣领里,不敢抬头
事过多年,那座发光的老电影棚已经坍塌 街道上多了戴口罩和面具的人,新站起的豪华的电影院 豪华美人,每片指甲都散发着沼气,迷醉的肉体 那盏灯通向山顶的灯没有亮,藏在欲望的后面 毛茸茸的陷阱,诱惑我失去自我,进入它 和世界残存的谷物一起发霉,丢失生命里的纱巾 清洁的皮肤就成了独裁者飞扬的战旗 玫瑰们躺在我的怀里,发出最后的呻吟
妈妈和我
我一直在寻找妈妈 寻找饱满的乳房和微红的乳晕 黔北的那顶茅屋,我的图腾 只有到那里,我才能和神对话 在黑暗中,我看见了天使和粮食 看见了柔软的婴孩 那时,我们活在春天的泡沫里 妈妈,可怜的妈妈,不停地怀孕 我的弟弟越来越多 只有一个妹妹,坐在草的躺椅上 愉悦的是草,不是我们的孩童时代
妈妈说,女人是注定要漂泊的 没有城市,也没有河流 女人找一个男人,才圆满 妹妹低声哭泣,把恐惧抛洒给学业 在手术刀的气味中度过生平 我也哭泣,等待一个房子 一个可以盛下屈原哭声的房子 母亲用母性塑造着我 我用它塑造一双腿 期盼,早早走进我的房子
大地的女儿
梅姐是表姐,也是农民 家乡的三亩责任田,是梅姐的根 秧田里的裨草药要铲得干净 秧田里的肥料要洒得均匀 梅姐说,活人都是大地的孩子 大地在乡村很宽很阔 大地在城市很窄很仄
梅姐的儿子大学毕业,落户城市 几次回乡下,接不来梅姐 梅姐说不透城市和乡村的复杂关系 她晓得城市再好,也需要乡村的粮食喂养 乡村再苦,田里的泥腥味接着地气 梅姐生死都要守着责任田 根系故土,无怨无悔
梅姐当月嫂
我和梅表姐一起在故乡长大 我进城当市民,梅姐当农民 当姑娘时,陪父母在家种田 当媳妇后,和公婆在家种田 村中要建工厂,责任田被老板征收 失去土地的农民不再是农民 梅姐进城,给包工头的二奶当月嫂 月嫂忙,买、烧、煮、洗,焦头烂额 二奶悠闲地享受服务,睡眠充足 夏天酷热,梅姐两个月瘦了一圈 二奶和娃娃白白胖胖 说好两个月工资一万元 结算时,包工头克扣工资 责怪梅姐洗涮太多,水电费超支 姐,我们回到农田吧,农田在哪里 我们就在哪里,面对农田 所有的生灵必须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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