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的礼物

江河月

　　王有进是位有名的局长，名气大得很。

　　他可有特长了，而且许多方面表现很突出，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喝酒。

　　王局长喝起酒来，那真是海量，哇！一斤不畏，两斤不醉，三斤下肚，还可与情人玩玩游戏。

　　无论酒精是低度还是高度，他就是有这个装下许多乙醇的大度（肚）。他不止一次在同事面前吹牛说：“54度以下的酒如饮料一般，不知道这‘醉’字是怎么写的”。

　　由此可见，他的酒精容量不同如一般常人。当年，他就是因为有这个特长而被“官伯乐”发现，步步高升当上局长的。

　　王局长的特长仅仅是喝酒这一方面吗？不！那可多着呢。

　　譬如打牌吧，王局长就是个多面手、老里手。扑克、麻将、骨牌，门门行；一样牌中玩多种花样，样样行。

　　王局长是个好动不好静的角色，年轻时还喜欢弄弄管乐，箫笛之类的，也吹得象模象样。尤其是喜欢箫管，他觉得吹起来有点气派和情调。

　　喜欢讲情调，可是王局长的爱好，他不仅自己注重情调，还喜欢与女人调情。调情可是他的拿手好戏，真可谓情场高手。

　　虽然，他算不上牛高马大，但是，也有中等偏上的个头，年青时形象不赖，帅哥一个，颇讨女人喜欢的。只是现在成了将军肚，没以前那么上眼了。

　　可是这方面减弱了一点另一方面就增强了，最突出的是说话老到而且很动听，音质还富有磁性，很有引力。他怜香惜玉，出语就掏女人心窝子，动听得很哪！听说许多女人最喜欢男人嘴上抹蜜，他就是这种常喝蜂王玉液的人。

　　除了这些，王局长还有一个不为言语所称道的特点，就是“实干精神”强着呢。有了这一特点，他便特别喜欢养女人。养的女人多了，自然花费不容易，因此也难怪他爱财，这便成为了他的又一特长。

　　周六，是王局长继“病愈”不久之后过第一个生日，局里的人奔走相告，很快就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了。虽然小病借故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领导、同事、朋友、下属都已经看望过了，收获是不小，可你不知道局长大人的开支有多大呀！大有大的难处嘛，收这么些小钱，在别人看来是丰厚的了，可在局长大人看来还远远不够哩。正好又遇上生日来了，这机遇不抓住行吗？当年是怎么提升的？还不就是因为抓住了机遇吗？！

　　王局长生日容易做，可别人送礼就蛮操心的了。

　　局外人可能会说，这有什么难的，送点钱不就得了，你钱多就多送一点，你没钱就少送一点便是了。如果是这么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局长有局长的礼节、级别、格调和规矩呢。

　　内部人就知道王局长有一句常谈：“大法不能犯，受礼不上万”。外面的人私下里传播的是另外一句：“生人送礼不上五千，送礼者不能外传”。

　　总而言之一句，王局长大人谙知法律，虽然说受贿超过五千就要负刑事责任，但他是局长，只要不过万字号，这点面子在官场中还是转得过来的，打打法律的擦边球，这也是一种做人与当官的科学。现在什么都讲“文化”、讲“学说”的，酒有“酒文化”，当官有“官文化”；如今又有时髦语言，什么“官场学”、“情场学”、“迎奉学”，多着呢！

　　王局长的肚子里装的并非都是油与脂肪，他可是“牛吃草帽——满肚子的圈圈”哩！再说送钱者也要考虑：我们的局长大人是认钱不认人的人。钱送少了，局长大人没印象，白送了；钱送多了，自己的经济承受力不行，害自己了。再说你钱再多也不能破局长的规矩吧。如果——假设——倘若——可能——或许送上一件局长大人高兴的且又花钱不太多的礼物该多好啊！许多人在这样想。就为这，大家很是伤脑筋。

　　王局长的“出题”再难，总还是有人“破解”的。

　　俗话说：人上一千，文武俱全。王局长管的人虽然没上千，但也不算少，机关大几十，加上二级机构和乡镇的“腿”，也有大几百呢！远的不扯，就说机关里，王局长的直接下属中就有几个特别机灵的主。这些主儿可能是因王局长做得有点太“那个”了，心中有些气不顺，就想试试王局长的智商，出头的“檐皮”就是张维精那小子。

　　张维精是个脑子好使的家伙，他首先就想到了要送王局长一件好礼物：一对金葫芦。“金葫芦”？不更需要花大钱吗？不！张维精可不是白痴，他想好了，送镀金的。

　　王局长别的什么都精，可在识别真假文物珠宝之类的方面，却是白痴一个，哄一哄可以敷衍过关。

　　张维精自己心里有数，已经有这种思想准备，不打算再阿谀奉承王局长，求他提拔重用了。他知道，王局长要提拔重用的人多着呢，即使哪天再没有人可用了，也不会想到自己头上来，只要哄过去就行了。

　　张维精还想了：如果万一不穿帮的话，或许某日某时还记得我哩。张维精闪过这个念头，也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好笑而又有些沾沾自喜。

　　为什么送葫芦呢？这是张维精考虑最多的。他可有一个藏在心中不与人说的用意，但可以堂而皇之对外人说的理由是：王局长大人喜好酒，葫芦是仙人贮酒之物，且不好么？再在金葫芦上贴上一个帖子：“饮不尽的富贵”，效果会更好，王局长大人肯定喜欢这种贺语。

　　张维精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告诉了万德才，万德才翘起大拇指连声夸赞：“高家庄”就是高，高！可自己却不知道送什么才好，便焉着气了。

　　张维精见万德才一副这样的表情，就为万德才献计道：我还想好了另一件礼物，你去准备吧！万德才一听，精神为之一振：“什么礼物”？

　　张维精如此这般一说，万德才听了十分高兴，连连夸赞：妙妙妙，妙极了！

　　此时，还有两个人也正为送礼之事在犯愁，这便是李呆愣与刘加力。他们两人都是张维精与万德才的同事，也是他们的好朋友。他们觉得没什么好办法，就来找万德才商量，万德才把张维精的妙招一说，两人的心里豁然开朗起来，便立刻去拜见智囊张维精。

　　你道这些人走到了一起，都产生着一种共鸣，既是碍情面不过，礼是要送的，但心里又有些不服，因为心中的愤愤不平而“沆瀣一气”。四个人一阵商议后又定下了两种礼物，李呆愣与刘加力也满意而归，立即作准备去了。

　　王局长的生日喊来就来了，局长大人在本城最豪华的酒店请客，前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

　　张维精万德才李呆愣刘加力四人也徐徐结伴依序而来。

　　王局长大人接着张维精的那一对金光闪闪的金葫芦，眼睛为之一亮，加上那贺帖写的祝语，把个王局长乐得心花怒放，连声道谢。

　　接着是万德才，送的是一只很别致的湘绣荷包，荷包里面放了一个长柄金烟斗，里面还有七个大小不完全相同的，可以根据烟头的大小不同型号来套烟的小烟斗，并附上一贴：局长大人才高“八斗”（八个烟斗之喻意），句句金言（金烟）。贴子中的“烟言”谐音，有地方色彩，王局长明白着哩。王局长迅即用一种放异彩的眼光看着万德才，心中在说“这小子还有这等聪明，真是平时看走眼了”！口里却说：“啊呀呀，真是费心了啊”！

　　李呆愣是第三个献礼的，他买来的是一管精致的箫（也是镀金的）。这也正是王局长梦寐以求的爱物。前年，王局长去香港、美国“考察”，就看中了一管箫，一看太贵，舍不得买。他虽然有钱，但他认为把钱花在这上面没实际价值，别的方面用动太大了啊，所以只好忍痛割爱了。今天有人送这宝物，而且又正是他看中了的样式，怎能不高兴？李呆愣附的贴子也不错：“祝局长大人呼风唤雨潇潇洒洒”。潇箫同音，不必解释。王局长看到这礼物，又是一番激动！

　　最后便是刘加力展示礼物的时候了。刘加力打开一个深色的袋子，里面是两口金砖一片金瓦（其实也是镀金的）。王局长大人一愣，开始并不懂得其含义，但转念一想：管它呢，金砖金瓦总是值钱之物。这刘加力也灵泛，见王局长一愣，就只让王局长看一眼后，立即把贴子拿了出来，将袋子拉笼了。王局长见贴子上写着：建设社会主义高楼大厦，局长为之添砖加瓦。王局长一看，嘿嘿，也不错，歌功颂德也不算过分，收下了。

　　王局长马上摆一个伸手点头招呼请进的动作，笑咪咪地接待其他客人去了。

　　热闹的生日宴席过后，王局长开始有点纳闷：今天是怎么的啦，许多客人都在送礼的问题上动了不少脑筋，特别是张维精万德才李呆愣刘加力这四个兔崽子，好象有点不同寻常啊！闪出这么个念头之后，又转念一想：这些人可能都是想我提拔重用他们，才有如此敬孝之心。他这么一想，又释然了许多。

　　到了晚上，待客人都走了，王局长想起这四个人的礼物，不免又费了一番心思：张维精送的“金葫芦”，虽然好看有意义，但终究只是个摆设，没什么用，现在还有谁用这东西盛酒呢，待有空时到当铺里当了，得点可以直接发挥作用的人民币才实在呢；万德才与李呆愣送的礼物倒也有点实用价值，空闲时可以把玩把玩，就暂时留着；刘加力送的礼物，还是想点办法出售了好，这东西放在家里没什么用，又不能当摆设，再说放在家里也不安全，还是换点钱更有实用价值。

　　不过，王局长还想了，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请个行家来鉴别一下为好！

　　想好了处理方案，局长大人这天晚上睡了个舒心的囫囵大觉。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就叫上一个心腹去帮他处理张维精与刘加力的礼物。

　　到了傍晚，那个心腹耷拉着脑袋，把东西原原本本带了回来。他告诉王局长：跑了几家当铺，没人要；找了几个行家鉴定，众口一词，都说这东西是假的，镀金的，值不了几个钱。

　　这对“金葫芦”，市面价值只不过是几十元钱而已；“金砖金瓦”里面全是铅，总价值也不上百元。

　　王局长一听，立时成了痴呆，怔怔地不动了！那心腹连叫了三大声，才醒过来。

　　局长到底是局长，就是能够很快冷静下来，他想起万德才与李呆愣的礼物，肯定是一样货色。他三言两语很快把心腹打发走了之后，就在反复思考，心里那个气呀，无处泄发。他从心底里对张维精万德才李呆愣刘加力恨之入骨！

　　“妈妈的，这帮家伙戏弄老子，今后有你们好果子吃的！”王局长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便粗鲁地骂了起来。

　　这天晚上，王局长失眠了，感觉头痛得特别厉害，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清晨，人还是昏昏沉沉，脑子里一片空白，勉强爬起床，心中好象有一种不吉祥的预兆，于是叫“正室夫人”告知副手们：他身体有些不适，想去看看医生，局里工作，要副局长临时安排一下。

　　其实，王局长并没有去看医生，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病根。待别人都忙去了，他便换上便衣出了门，想找个算命先生掐算一下自己的时运。

　　岂料他的行为都在张维精的掌握之中。张维精早就知道王局长是个很迷信算命先生的人，已经先一步将算命先生串通好了。那算命先生被张维精先行告知，早已把王局长的事情弄了个透底。

　　王局长一去就进了算命先生的笼套。

　　算命先生一见王局长，就惊讶地说道：“哎呀呀，局长大人啦，您的色气怎么这么难看呀？你一定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吧？看你的气色是喜中掺忧，忧冲了喜。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解的心结？”

　　王局长一听算命先生的话，就觉得这位算命先生是鬼谷子再世，二话不说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生日接客之事接二连三地编了一番：“前日过生日，只接了一桌客，几个调皮鬼戏弄我，送的礼物使我有些不解，我觉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小人，他们是不是想害我，这段时间，我是不是运气有点问题，想请高人给予指点指点。”

　　接着，王局长便把张万李刘四人送的礼物说了出来。

　　那算命先生一听，差点要笑出声来。随即便装模作样、不露声色地掐掐算算，然后告诉王局长：“局长呀，不是我吓你，这送您礼物的四人可是四条青龙啊，你可是属虎的哦。有道是：‘不怕青龙高万丈，只怕白虎抬头望’。目前，你尚斗不过他们，你需要先避其锐气。他们戏弄你的厉害之处，你可能还不大明白呢！他们哪里是送礼物给你生日道喜呀，他们是在骂你呢！”

　　“骂我什么？”

　　“骂你嫖赌逍遥！”

　　“这从何说起？”

　　“你想想，那小张送你的是葫芦。俗语说什么来着，‘依葫芦画瓢’，他是骂你好‘嫖’；小万送你荷包烟斗，荷包又叫‘兜’与‘斗’谐音‘赌’，而且是一枝大烟杆，他骂你是一根赌棍；小李与小刘送给你的‘逍遥’，这不必我细说了吧？！”

　　“这李呆愣送的‘箫’同‘逍’好理解，自不必说，那刘加力送的礼物怎么与‘遥’搭边了呢？”

　　“这个，你还不明白呀？砖瓦是从哪来的成品？窑里烧出来的呀！‘窑’同‘遥’，用意不深奥吧？”

　　“他们四人是联合起来骂你这个局长正事不干，只知道‘嫖赌逍遥’啊！”

　　“胡说八道！”

　　王局长的脸上气得顿时变了成了青色，浑身如蚁捏一般，坐不住了，愤愤地迅速站了起来，气呼呼的，脚也有点站不稳了，歪歪斜斜地朝人民医院那边走去。

　　这回，王局长真的住进了医院，据说是严重的心脏病发作了！

遗忘之城

这个作单口相声的本子真是好极了！要是让小岳岳往那台上一站，这么绘声绘色地讲出来，有笑果。

碣石清风

王局长这个人物算得上典型的贪腐官员了。有贪婪的一面，又精于算计，还迷信。另外还有善于伪装的一面。
这样的人为官，哪能有好下场，作者把这个人物刻画得惟妙惟肖，丑态百出。

江河月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17-1-13 15:57
这个作单口相声的本子真是好极了！要是让小岳岳往那台上一站，这么绘声绘色地讲出来，有笑果。

呵呵，是么?谢谢朋友点赞！

江河月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1-13 16:44
王局长这个人物算得上典型的贪腐官员了。有贪婪的一面，又精于算计，还迷信。另外还有善于伪装的一面。
这 ...

谢谢碣石版主欣赏点赞！问好版主！

戏笑九宫

展示官场贪腐巧立名目请客受贿的一篇小说，情节跌宕起伏折上起折引人入胜，是此作最成功的环节。通读整篇，作为一短篇小说独立成篇，各个环节似乎还有继续打磨的余地，尤其在韵味留白上面。但感觉此作是先生上一篇的续集，亦即与那篇或者还有下下篇，共同构筑了一部中长篇，作为其中一章，九宫到感觉毫无瑕疵。仅就先生发帖梦游太虚的两篇，足以体会到一部反腐题材，揭示请客送礼这股歪风邪气的宏伟架构小说轮廓，叠加一起品味研读效果很好，期待继续。
但此作为何没有加版权？确实是一中长篇之一章吗？
感谢先生赐稿，辛苦！

江河月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1-14 10:30
展示官场贪腐巧立名目请客受贿的一篇小说，情节跌宕起伏折上起折引人入胜，是此作最成功的环节。通读整篇， ...

加了版权呀，您那儿看不到么？

天门牧夫

问好江先生，新年快乐，幸福安康！

江河月

天门牧夫 发表于 2017-1-14 20:52
问好江先生，新年快乐，幸福安康！

谢谢牧夫版主，版主新年快乐！

碣石清风

加精理由：一个典型的贪官形象，揭露深刻，鞭挞有力。作者本周发两篇，择此篇加精鼓励

江河月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1-18 13:40
加精理由：一个典型的贪官形象，揭露深刻，鞭挞有力。作者本周发两篇，择此篇加精鼓励

谢谢碣石版主赐精鼓励！问好版主！

李灿

有意思。

又又

刻画的人物惟妙惟肖，很有讽刺意味。

江河月

李灿 发表于 2017-1-18 20:23
有意思。

谢谢朋友欣赏！问好朋友！

江河月

又又 发表于 2017-1-18 20:45
刻画的人物惟妙惟肖，很有讽刺意味。

谢谢又又朋友光临赐玉！问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