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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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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6 12:2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奶奶是爷爷的填房,论年龄她和大姑妈相差无几。而舅爷是奶奶最小的兄弟,自然比爷爷小的更多。舅爷生性儒雅,长大之后成了陵县城小有名气的教书匠,自然桃李满天下。尽管如此,爷爷一辈子都瞧不上舅爷,在爷爷跟前舅爷始终唯唯诺诺,他的腰杆子就没竖起来过。

       舅爷自幼家境殷实,至少称得上富农。只是舅爷命不好,自幼丧母。好在由长姐呵护着,享受着母爱般的温暖。每当他哭哭啼啼来求援时,奶奶定会跳着三寸金莲堵住人家门口直骂得天昏地暗。年幼的舅爷则躲在奶奶背后,欢喜得鼻涕直冒泡。当然,他们姐弟也会碰到“硬茬”,譬如人家摆下“擂台”陪奶奶对骂,甚至由“文斗”演变成“武斗”。小脚扭捏的奶奶恰似细脚伶仃的圆规,岂是人家的对手?此时爷爷才会隆重出场,只见他高高扬起一米多长的马鞭,那鞭儿像被巫师施了魔法竟划出亮丽的弧线,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彻天宇。最后,爷爷手持皮鞭扯开喉咙:“狗杂种,有胆子给老子出来!”或许自古以来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又怕不要命的,急红眼的爷爷就是位不怕死的主。你瞧,那家伙定会摇头摆尾地迎上前来:“哎呦,这不是刘爷嘛,咱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此时的奶奶总会高高扬起下巴:“你们再敢欺负我家斌儿,小心老娘扒了你的狗皮。”那家伙则咧开大嘴露出被旱烟熏得乌黑的牙口,你瞧,他将屁股高高撅起,甚至频频点头恰似一只啄米的公鸡......

       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转眼舅爷长大了,但他依旧像那扶不起的阿斗。“彬儿就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哦,你看都四十多岁了,还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的”。奶奶一脸的忧虑,望着逐渐苍老的爷爷长吁短叹。“或许教的曲永远唱不得,我们都老了总不能做他一辈子的护身符吧?哎!彬儿也是个命硬的主----幼年丧母,中年丧妻......”爷爷披着羊皮棉袄,弓着脊梁咳嗽不停。

       “姐姐,姐夫,我家犬子都二十好几了,至今都讨不到婆姨……”舅爷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或许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出身不好的舅爷,如今又冠以“臭老九”的“恶名”。而此时的刘家亦似泥菩萨过河,哪有精力再顾及舅爷。于是,奶奶只得低着头,红肿了眼睛。爷爷则长叹一声:“彬儿啊,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该挺起脊梁骨当回男人了。”只见舅爷哈着腰,迟疑了好一阵子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没想到这句话竟惊得爷爷张大了嘴巴。

      “彬儿,你说什么?换亲,拿你的两个丫头去换两房媳妇?这是哪个狗日的主意?”爷爷大吼着,脸儿憋得通红。“姐夫,你老别生气,我不是没法子嘛,要不先给老大丑儿讨房媳妇试试看?”舅爷浑身颤抖着,瞥了眼咳嗽不停的爷爷。“彬儿,如今社会形势所迫,再者姐夫也老了,好多事都摆不平了......”爷爷有点沮丧,是的,曾经威风凛凛的刘爷如今却无计可施。此时已近深秋,风儿吹过枯枝发出“呜呜”的哀鸣,那些落叶被风儿卷起在空中打着旋。那轮斜阳也变得黯淡起来,躲在云层中不敢探头。

       我那年轻的爹娘正躲在窗台下偷听,娘的脸由白皙变得绯红。“难怪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谁出得馊主意啊?”娘偷偷地和爹“咬”着耳朵。“废话,小舅舅家成分不好,家里又穷得叮当乱响,谁家的闺女肯往‘火坑’里跳嗷?”爹的脸阴沉地都能拧出水儿来。“哎,可怜的荷妮与凤云哦。”娘抱着襁褓中的哥哥,嘀嘀哒哒地落下泪来,打湿了孩子娇嫩的脸。

       难怪娘伤心,与其说荷妮或凤云是爹的表姐妹,不如说是娘的姊妹更贴切些。荷妮比娘大一两岁,而凤云则比娘小几岁。或许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看荷妮和小叔祥儿长得特像舅爷:不高的个子、瘦削的身材,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显得松松垮垮。再看他们的凤眼像关云长,总眯成一条缝。你看这姐弟俩都是眼小嘴大,甚至连牙床都撅得老高。只是他们的秉性不同,荷妮像舅爷,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即使房子着了火,她的眉毛都懒得挑一下。祥儿则相反,凡事精打细算,鬼点子一装一火车;凤云和丑儿则酷似舅奶奶,标准的帅哥靓女:你看他们高高的个子,只是凤云苗条、丑儿魁梧。你看他们都是平肩,即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穿在他们身上也别有韵味。你再看他们肌肤白皙,甚至脸上的血丝都清晰可见,乌黑的眉毛下他们的大眼也各有特色,或炯炯有神或勾人魂魄。只是丑儿的嘴唇略微厚一点,并微微向外翻滚着,凤云的朱唇却小若樱桃......或许这两个丫头和娘投缘,总叽叽嘎嘎地黏在一起像三朵姊妹花。

        知子莫若父,丑儿的这点心思舅爷心知肚明。丑儿的心里有位心仪的美人,她芳名叫燕儿。她和丑儿青梅竹马,亦是舅爷的得意门生,更是公认的校花儿。丑儿和燕儿的爱情像守城,在燕儿爹娘软硬兼施甚至浴血奋战下,这座城池亦岌岌可危。转眼秋去冬来,一场大雪过后屋檐上挂满冰凌。冬风凛冽,燕儿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丑儿轻轻搂其入怀,只见丑儿摘下围巾将燕儿的脸包裹起来。燕儿痴痴地望着他,乌黑的双眸闪烁着光芒。“丑儿,我们私奔吧?我们在这里找不到幸福。”最终燕儿的话像颗炸雷惊得丑儿魂飞魄散。他有点木讷地放开燕的手,一点点地后退着,心痛得难以喘息。“燕,你知道我出身不好,我爹又是右派,我,我给不了你一个明朗的未来……”丑儿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燕激灵灵打个冷战,她眼中的恋人变得朦胧起来。“丑儿,爹娘又逼我嫁人了,难道你当真不爱我,当真不敢要我?”燕儿的泪瞬间滑落,犹若掉进了冰窟。“不,傻瓜,我爱你,所以才不忍心连累你啊。”丑儿的话音未落,只感自己的嘴唇已被燕儿霸道地“侵占”起来。燕儿喘着粗气、贪婪地吮吸着,双手死死地勾住丑儿的脖颈。而丑儿内心的火焰顿时被引燃,整个世界在此刻荡然无存,唯有燕儿才是他的唯一......

       燕儿最终嫁人了,嫁给一个根正苗红的汉子。那汉子相貌丑陋、像极了武大郎,一大早武大郎骑着枣红色的马,趾高气扬地接走了燕儿。这群人吹着唢呐在舅爷家路过,嘀嘀哒哒的唢呐声、锣鼓声击碎了丑儿的心。丑儿神情木然地望着,望着身披大红花的恋人频频向他回首。从此丑儿病了,整整两天滴水未进。人们都惊诧这个壮得像头牛的汉子咋说病就病了呢?唯有舅爷清清楚楚,他依旧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烟雾浓弥漫了整间屋子,或许这旱烟味儿太浓,要不舅爷怎会咳个不停?

       “趁着你们姊妹几个都在,我们开个家庭会议。”舅爷将几个孩子叫到跟前。土坯房四处透风,人儿都萎缩成一团像只笨拙的麻雀。“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丑儿今年已经二十好几了,连个婆姨都没有。昨个有媒婆提亲,邻村有家小伙子与荷妮蛮般配,只不过年长几岁,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他有个妹妹听说伶俐的很,和丑儿是天作之合……”舅爷点燃一支旱烟,烟雾遮住了他忧郁的脸。

      “爹,我们是骡子还是马,能任意拉来一头任意匹配?现在是新社会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丑儿破天荒似的抗议着,纵然他自幼对舅爷言听计从。“放什么狗屁?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爱情能当饭吃吗?”舅爷将烟斗摔在地上。“百事孝当先,什么叫做孝道?所谓孝顺,是以顺为孝!”舅爷吼道,他的儿女都怔在那里,在他们眼中舅爷从未这般“发飙”过。“爹,我们可以没有爱情,但陈家不能断了香火。既然爹决定了,我同意给大哥换房媳妇。”荷妮眯着凤眼,慢条斯理地说着,衣角被她拧成一团。“可是,大姐......”凤云刚想说什么,看到祥儿正向她使眼色只得欲言又止。

       彼此说着念着丑儿的婚事近在眼前,你看陈家第一桩婚事竟把舅爷忙得四脚朝天,连奶奶都乐得合不拢嘴巴,整天小脚扭捏着像枚陀螺。“彬儿,我们陈家第一桩大事一定要办得体体面面。”奶奶兴奋地脸通红。“怎么体面?我们没钱没东西的。”舅爷撅着嘴。“哎呦呦,一个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奶奶笑得很灿烂。说罢她拽过舅爷嘀咕了许久,只见舅爷频频点头。到底是奶奶见过世面,这不,转眼丑儿的新房内摆得满满当当:你看墙角旮旯处摆放两口大缸,缸内堆满从邻居家借来的玉米或小麦;走进里屋,一张崭新的写字台赫然出现在眼前,那是爹亲手打制的----乌黑的桌面足有一寸多厚,三个抽屉下面是一对雕有牡丹形状的小门儿。在写字台的两侧是舅爷的太师椅,古老的样式彰显着历史的烙痕;在土炕的一侧有一个崭新的床头柜,也雕刻着牡丹的形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桌子和床头柜是爹娘屋里最值钱的家当。善良的娘只是苦笑着,看奶奶安置着这一切。而大大咧咧的爹却撇着嘴,一脸不屑:“这不是糊弄洋鬼子吗?打肿脸充胖子罢了。”话虽如此,丑儿大婚这一天竟哄得新娘晕头转向,她看着满屋的家当,自然欢喜地手舞足蹈。

         那年,丑儿媳妇十八岁,还似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当这羞答答的女娃被人们推到丑儿面前时,顿时瞪大了双眼:“哇塞,人家都叫你丑儿,我还以为你是个又老又丑的家伙呢,哈哈,谁知竟是个帅哥哎!”此话刚罢,她的脸顿时绯红,忙用手指捂住了嘴巴。“哈哈,这叫什么来着?”“一见钟情嘛!”人们哄堂大笑。“真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可惜她不是我的燕儿。”丑儿心想着,尴尬地站在原地,握紧了双拳。“丑儿,快过来,看看你的媳妇漂亮不?”人们推搡着,将他推向新娘子的怀中。丑儿这才发现新娘子虽不如燕儿俊俏,但还算顺眼-----只见她浓眉大眼、膀大腰圆,你再看她的屁股很大,大得像块磨盘。

      “哈哈,我家丑儿脸皮薄,不许你们这些臭小子欺负他......”丑儿媳妇一把抱住丑儿,像捡到奇珍异宝。“吆喝,新娘子,好不知羞哦,现在就知道疼男人了?”那些人们大笑着,笑声涤荡在小院的上空。舅爷和爷爷正坐在正屋“吧嗒吧嗒”地吸着烟:“彬儿,看来这桩婚事蛮好的,你看这小两口蛮般配不是?”爷爷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只是不知道荷妮这桩婚事会怎样?”爷爷慢悠悠地品着茶。

         “给姑姑、姑丈敬茶!”猛然一个三十开外的汉子跨进门来,他颤颤巍巍地给爷爷沏了壶茶。只见这人头发很稀疏,露出一块雪白的头顶。你瞧,他很刻意地将头发留得很长,很夸张地遮住裸露的部位。这男人一说话就将那对淡淡的眉毛高高抬起,使得几道深深的抬头纹浮现于额头。只见他中等个子儿,身子有些发福,使得那身褪了色的中山装紧绷在身上。“姐夫,这就是我家的新姑爷。”舅爷的笑容逐渐收拢起来。“原来是新姑爷,失敬失敬。”说罢爷爷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去:“来时唐突,不成敬意。”那家伙一时慌了手脚,忙低头哈腰地道谢:“谢谢姑丈大人。”待到新姑爷离去,爷爷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荷妮,过来。”只听得奶奶一声吆喝,荷妮便一脸浅笑地颠颠跑来。“荷妮,我们才看到你的新姑爷,他对你如何?”奶奶皱起眉头。“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您别看咱家姑爷岁数大些,还有点秃,人家的心地却是极好的。”荷妮的嘴角抽动几下。“嗯,或许大女婿懂得疼人。”奶奶瞥了一眼爷爷。“缘分自有天定,你看这两桩姻缘不是很好吗?”舅爷有点得意,竟哼起小调儿来。“哼,还得意什么?瞎猫碰上死老鼠罢了。”爹撇着嘴低声反驳着。“哈哈,你胡说什么?走吧,看闹新房的去。”说罢,娘拽住爹的衣袖向门外走去。

        “弟妹,来我房里坐坐。”荷妮挎着娘的臂膀向西屋走去。那是一座土坯房,厚重的墙皮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土坯粗糙的轮廓。西屋分为三间,左手边的那间曾是荷妮的闺房。娘走进那间幽暗的屋子,,一缕阳光穿过木格子窗投在土炕上。屋里的正中摆放着一张破旧不堪的方桌,一把三根腿的圆凳寂寞地倚在墙角处。“听说姐夫对姐姐很好,恭喜姐姐。”娘拉住荷妮的手,笑得很灿烂。“弟妹,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又有谁不祈盼举案齐眉?”荷妮的眼变得忧郁起来。娘不敢多言,她知道荷妮有位心上人,因为这场换亲彼此不得不劳燕分飞。“或许姻缘自有天定,你看,我家那个秃顶的男人对我也蛮好.......”荷妮悲戚地笑着,看那轮斜阳像一个血红的彩球一点点地坠下山坡......

      “你这老太婆,丑儿媳妇刚回门第三天,你就着急忙慌地把儿子的家具拉回来,也不怕侄媳妇笑话。”一大清早爷爷就扯着喉咙吵嚷着。“你懂什么?我岂能舍着胸膛顾脊梁?”说罢奶奶气喘吁吁地坐上木板车,不到半天功夫,那张崭新的写字台与床头柜被拉了回来。“你们娘儿俩将家具拉回来,说不定会惹恼新娘子的。”娘一脸纠结地替爹擦着汗。果不其然,待到新娘子“回门”归来,见到屋内空空荡荡顿时火冒三丈,你瞧她正跳着脚的指着丑儿破口大骂:“丑儿,你家还是书香门第呢,呸!都他妈的暗中使绊子----蔫儿坏。我刚进门没几天,你们老老小小就这样欺负我......”丑儿媳妇一边叫骂着一边撒泼打起滚来。舅爷忙上前解释几句,不料这婆姨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丧来:“你们都是疤瘌眼长疮喔----坏到一块了,你这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好鸟。”“啪!”丑儿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顿时那婆姨愣了一下,然后披头散发地奔出门去。“大家来看看啊,要出人命了......”她疯了似的骂起大街来,不一会儿人们看话剧似的,将家巷里围得三层外三层。

       “有辱家风啊,造孽哦。”舅爷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再言语。丑儿冷冷地看着闹剧的上演,眼前的女人如此陌生,陌生得让他心寒。“狗还不嫌家贫呢,你若嫌弃我家穷,从今起你我一拍两散。”丑儿拉起舅爷甩出这句话来。“丑儿,你放什么屁?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那婆姨忽然狂奔而来,抱住丑儿的大腿泣不成声。从此,本来内向的丑儿更加缄默了,他总冷着脸敷衍着他的婆姨。“丑儿,你还真是白素贞不舍许仙的主,对燕儿姑娘还念念不忘,可惜人家不是你的婆姨。”丑儿媳妇总打翻醋坛子。“丑儿,天冷记得添件衣裳。”丑儿媳妇是个有口无心的女人,尽管这婆姨风一阵雨一阵的, 对丑儿却呵护备至。

          “大哥还念着燕儿姑娘吗?”凤云偶尔和丑儿说着贴己话。“想有什么用呢?彼此都成家了,或许这就是命吧。”丑儿的伤感无处躲藏。“或许吧。”凤云心事重重地点着头。此时一轮上弦月爬上树梢,微风拂面而来携带着向阳花的香气。

        “云儿,听媒婆说邻村王庄有户好人家。他家的丫头和你二哥祥儿蛮般配,这丫头也有一个大哥......”舅爷的话像颗炸雷,炸得凤云体无完肤。“我不,妇女解放多久了,你老还包办婚姻?”凤云的眼泪溢了出来,她咬住嘴唇。“可是丫头,如今社会形势和爹的现状你不是不知道啊?你不换亲,你二哥一辈子就讨不到婆姨。再说,你大哥大姐不都很幸福吗?”舅爷皱着眉头。“我不!”凤云转身就跑,可世界就这么小,她能逃向何方呢?

     村子的西头有一块种向阳花的田地,那地的面积很大,足有七八亩的光景。此时正是向阳花盛开的时节,那片金灿灿的海洋被热风掀起波浪。在向阳花的缝隙里,有一条幽静的小径伸向花海深处。这条小径终年人迹罕至,唯有葵花成熟时节那些农人才从此处经过。因此它生出厚厚的青草儿来,像一条墨绿色的地毯,在小径的边沿点缀着朵朵金灿灿的野菊花。凤云躺在“地毯”上里,顺手摘得几片向阳花的叶儿覆盖于脸上。此刻,向阳花的香气氤氲在空气里,一缕阳光穿过向阳花的缝隙投在凤云脸上.....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凤云情不自禁地念出声来。“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忽然有个男人接了下文。凤云一惊,转头看到一位俊朗的青年。“阿凯,你这臭家伙吓我一跳。”凤云呵呵笑着偎依在他的怀中。阿凯是凤云的初恋男友,也是舅爷同事的公子。凤云的嘴角微微上扬着,伸出手来摘掉阿凯发梢上的一点草屑。四五点钟的阳光变得温柔起来,斑驳的光亮洒在阿凯白皙的脸上。“阿凯,爹逼我换亲呢,唯恐我二哥讨不上婆姨。”凤云的眼神黯淡下来,泪珠儿悄然滑落。“云儿,我也听说了。可是那家的长子听说......”阿凯欲言又止,他温柔地将凤云搂入怀中。凤云哭得梨花带雨,这让阿凯不知所措。凤云猛然抱紧心爱的人,唯恐他变成蝴蝶从眼前飞走。阿凯忘情地吻着心仪的人儿,莫名的冲动让他疯狂,而他怀中的女人像只乖巧的梅花鹿,闭着眼睛温柔的迎合着。天当被子地当床,向阳花装扮的世界则是他们的洞房......

       “我爱你,云儿,天地可鉴,我要倾尽一生来守候你,做你一辈子的守护神......”阿凯举着两根手指。“阿凯,无论以后怎样,请记住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爱人。”凤云的泪再次滑落,面对挚爱的人,云儿却不敢多言。

    “祥儿的媳妇明天过门,凤云过几天也要嫁到王家。”舅爷依旧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或许那烟味太浓,呛得舅爷都落下泪来。“爹,婚姻是场交易吗?要拿女儿换一房媳妇?”凤云冷笑着。“丫头,难道你就忍心让你二哥这一脉断了香火?”舅爷忽然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脊梁。“不要怪爹狠心,丫头,你看你大哥大姐不都这样过来的吗?”舅爷叹了口气。“可是,爹,我们没有权利埋葬小妹的幸福。”丑儿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不料想竟惹得祥儿一脸愠色,他竟指着丑儿大吼起来:“大哥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现在你说得漂亮,不知你有什么资格?”“你们这些孽障都跟我滚!”舅爷恼了,一顶茶壶被摔得粉碎。

        或许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说着念着祥儿按照舅爷的换亲计划娶得娇妻。或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不精于算计的祥儿怎能娶到精明过人的婆姨?祥儿媳妇是罕见的老高中生,这在那个贫瘠的年代称得上凤毛麟角。并且他们二人竟有夫妻相,你看他们的个子相仿,他们都生有高挺的鼻梁,甚至连牙床高高撅起。不知是祥儿媳妇比丑儿媳妇年长几岁,还是她读得书多,不到几天功夫,竟把舅爷哄得晕头转向。

       “陈伯,请成全我和云儿吧,王家大公子不能带给云儿幸福。”阿凯跪在舅爷跟前乞求着。“贤侄为何这么讲?我们双方是立下婚约的,岂能反悔?”舅爷冷着脸。“我听说那个男人神经有点异常。”阿凯支支吾吾起来。“丑儿把祥儿媳妇给我叫来。”舅爷立即紧张起来。不一会儿祥儿媳妇站在舅爷跟前,她用眼角瞟了一眼阿凯,面如冰霜。“谁说我家大哥神经有问题?我看还挺好的呢,我娘家人不知在哪听说云儿的某些‘典故’,难为我这当嫂子的据理力争。”阿凯羞红了脸,舅爷也缄默起来。最终,只听得舅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君子一言九鼎,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迎亲的唢呐声越来越近,凤云将头发高高挽起,在发髻的边缘被丑儿媳妇插了一朵丝绸制作的小红花。你瞧,今天的新娘子真漂亮,合体的碎花儿红底的衬衫勾勒出她完美的轮廓;那两座“山丘”很夸张地凸了出来,那杨柳细腰更衬托着婀娜;肥肥大大的蓝底碎花儿八分裤恰似一袭长裙,迎风摇摆露出两段白藕般的脚脖。只是美若仙子的新娘子面带哀伤,只见她轻盈地迈过门槛,走到舅爷跟前很深情地念了声:“爹,没有云儿的照料你老多保重。”说罢,她缓缓地跪下身来,不料被舅爷一把搀住。“委屈你了,我这孝顺的丫头。”话音未落舅爷的眼湿润起来。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看热闹的人群挤满了院落,只是人们有点困惑----为何新郎官的神态如此木然?待到曲终人散,舅爷莫名地心烦意乱:“奇怪,我的右眼皮怎么跳个不停呢?菩萨保佑,一切平平安安。”舅爷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祈祷着。

       灯火阑珊时,王家的客人都逐渐离去。凤云坐在土炕上,脸色苍白。“吱呀呀”厚重的木板门被一个男人艰难推开,不知为何凤云激灵灵打个冷战。眼前的男人二十六七岁,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凤云起起伏伏的胸膛。他的衣服早已不整,一只鞋子不知遗落于何方。只见他一步步走向凤云,“他们说你是俺的婆姨,他们让你伺候我睡觉觉......”忽然这男人露出狰狞的笑容,那把煤油灯发出橘红色的光,竟映衬出男人歇斯底里的模样。“你,你真是疯子?”凤云一点点向墙角退缩着。“我要你陪我睡觉觉......”那男人也不晓得掩门,像一只饥渴难耐的恶狼扑向这只柔弱的羔羊.......土坯房内传来凤云的惨叫声,窗棂幽幽的透出朦胧的光亮。你看,那男人撕扯着凤云的衣服,一块块碎布儿像片片飘零的花瓣。你听,四处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男人疯狂的淫笑声伴随凤云阵阵讨饶声,合成一首极不协调的交响乐。“哎呦呦,可惜一支鲜花让猪给拱了。”那些闹洞房的男人们屏住了呼吸,暗自叹息着。“好妻无好汉,赖汉骑花枝哦。”那些挤眉弄眼的人们像观赏完一场大戏,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待到一轮朝阳冉冉升起,人们各自返回到原有的轨迹里。“了不得啦,新娘子不见了!”王家慌作一团,而那个疯狂的男人依旧酣声如雷。于是吵吵嚷嚷的王家人跑到陈家兴师问罪:“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快把新娘子给我交出来。”“新娘子嫁到你们家,我们还没找你要人呢,你们竟倒打一耙,先问问姑爷呗。”陈家人吵嚷着。“问一个疯子管个屁用?”王家人的答案如雷轰顶,舅爷两眼一翻顿时昏厥过去......

    从此,美若天仙的凤云彻底消失了,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新娘子的生死或去向已化为死结,让陈王两家都不得释怀,他们像一对斗鸡彼此斗红了双眼,舅爷也大病了一场。只是自幼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舅爷,这次当真“长”了脸,竟和阎王爷大战几个回合都大胜而归。他的二姑爷也就是那个疯子最终疯死了,他和凤云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命硬的舅爷不敢安睡,一闭眼就看到凤云血淋淋地站在眼前:“爹啊,都是换亲害死了女儿,爹啊,我死的冤哦。”“丫头,都是爹害得你啊,要是一切可以重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可以,爹愿意用老命换我女儿归来。”舅爷哭得死去活来。“不行,一定要找云儿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舅爷疯了似的寻找着,这一找就是好些年。

       忽然有一天,不知舅爷从哪打听到关外的某处有个酷似凤云的女子,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千里迢迢地寻了去。果然,这位中年女子举手投足像极了凤云,舅爷跌跌撞撞地跑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臂膀:“丫头,你真是我的丫头?”那女子一惊,手里的粗瓷大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爹,请原谅儿女的不孝吧。”一个中年汉子跑出木栅栏,双膝跪地:“云儿那夜跳了河,是我救了她。爹,我许过毒誓,要保护她一生一世。”舅爷呆呆的望着他们,曾几何时的帅哥美女如今已鬓染秋霜。“你是阿凯?好些年不见了,孩子。”舅爷颤颤巍巍地抱住他们。

       “云儿啊,原谅爹这老糊涂吧,这些年你们不知道我是怎么活得啊。”舅爷老泪纵横。“爹啊,多年不见你苍老了许多,请原谅女儿不孝吧。”凤云泣不成声。“傻丫头,所谓的孝道是什么?对父母而言,你们能幸福平安的活着,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回报。”东北的气候很冷,冷得滴水成冰。而东北的太阳却很温暖,你看他们在阳光里竟涨红了脸。
2#
 楼主| 发表于 2017-2-6 12:28 | 只看该作者
过年好,亲们。花开拿出一篇旧作来凑个热闹,恭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3#
发表于 2017-2-6 14:4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幸福小草 于 2017-2-6 14:53 编辑

又看见【换亲】了。你可能没有发对地方吧?我记得有个原创非首发板块!
4#
发表于 2017-2-6 14:59 | 只看该作者
挺有生活,支持一下!!
5#
 楼主| 发表于 2017-2-6 15:11 | 只看该作者
嗯?想给梦游太虚凑个热闹,难不成还发错了地方?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花开也没治了,恐怕得劳烦版主大人移到原创非首发区不成?哈哈,新年快乐
6#
 楼主| 发表于 2017-2-6 15:1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春暖花开121212 于 2017-2-6 15:31 编辑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7-2-6 14:41
又看见【换亲】了。你可能没有发对地方吧?我记得有个原创非首发板块!

是呢。闲来没事凑个热闹,加点烟火味,难不成投错了地方?
7#
 楼主| 发表于 2017-2-6 15:16 | 只看该作者
鲁北居士 发表于 2017-2-6 14:59
挺有生活,支持一下!!

谢谢老哥大驾光临!
8#
发表于 2017-2-6 16:46 | 只看该作者
春暖花开121212 发表于 2017-2-6 15:11
嗯?想给梦游太虚凑个热闹,难不成还发错了地方?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花开也没治了,恐怕得劳烦版主大人 ...

既来之,则安之。欣赏学习问好!感谢赐稿太虚!
9#
发表于 2017-2-6 16:50 | 只看该作者
春暖花开121212 发表于 2017-2-6 15:11
嗯?想给梦游太虚凑个热闹,难不成还发错了地方?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花开也没治了,恐怕得劳烦版主大人 ...

没事,就发这里吧。弱弱的问一句,春暖花开121212和高山流水121212神马关系?
10#
发表于 2017-2-6 17:05 | 只看该作者
袁达清 发表于 2017-2-6 16:50
没事,就发这里吧。弱弱的问一句,春暖花开121212和高山流水121212神马关系?

回超版的话,我们是一个县的作协会员,花开是我介绍来的众多好友之一,鲁北居士也是,我们相隔不远,都在一个县工作,仅此而已。
11#
发表于 2017-2-6 18:52 | 只看该作者
占位待品。
预祝元宵节快乐!
12#
发表于 2017-2-6 19:51 | 只看该作者
欢迎花开来太虚交流,很有生活气息的小说,欣赏学习。
13#
发表于 2017-2-7 08:41 | 只看该作者
高山流水121212 发表于 2017-2-6 17:05
回超版的话,我们是一个县的作协会员,花开是我介绍来的众多好友之一,鲁北居士也是,我们相隔不远,都在 ...

原来如此,甚好甚好
14#
 楼主| 发表于 2017-2-7 13:19 | 只看该作者
袁达清 发表于 2017-2-6 16:50
没事,就发这里吧。弱弱的问一句,春暖花开121212和高山流水121212神马关系?

哈哈,超版好,春暖花开和高山流水是一个作协的文友,受高山老师邀请加盟的中财,在此有幸结识各位好友,有幸在这里切磋文字幸甚幸甚!
15#
 楼主| 发表于 2017-2-7 13:20 | 只看该作者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2-6 18:52
占位待品。
预祝元宵节快乐!

预祝九宫元宵节快乐,祝福中财各位好友好运连连,在新的一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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